迷走景德镇
2017-11-13钟锦钰
□ 钟锦钰
迷走景德镇
□ 钟锦钰
1
在所有关于中国的形象符号里,景德镇,无疑是最精致与最易破碎的一个。
从中国的英文CHINA,到景德镇最初发源地——昌南,也许,仅仅通过这两个词的发音,我们就能够找到景德镇与“中国”之间奇妙的关系。
基于一个道听途说的机会,47岁的德国人沃尔特法恩在位于东南亚的海域,从一艘古老的沉船中,打捞起6万多件中国文物,其中包括陶瓷、酒壶、茶碗、刻有浮雕的金银餐具。这些珍贵的文物,都是中国大唐时代的陶瓷制品,它们,让这个疯狂的德国人一夜暴富。
我的脑海,对发生在深海底的这一幕,有一种难以消磨的复杂情绪:一方面,世界上最勇敢的亡命之徒,与那些最具野心的冒险家一样,总是让我这样终生囿于一个小圈,走路都遵照“红灯停,绿灯行”的人,心驰神往;一方面,大海深处,就像另外的银河,另外的星球,似乎是我这样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去到的地方,便也勾引出无限就连想象都难以完成的向往。另一方面,发现宝藏,一夜暴富,这是我作为财迷的最大梦想。
这样一个曼妙的故事,最曼妙在于:它是真的。于是,中国的宝物,就与瓷器联系在一起,而瓷器,就与景德镇勾连在一起。
2
景德镇,这个殊曼的名字,诞生于宋景德年间。彼时,基于昌南独得天赐,拥有丰厚高岭土资源,又早在东汉,便在商周原始瓷器的基础上,烧制出“器表施有釉”的“青瓷器”,并且,随着时代发展,其制瓷技术步步趋高的突出表现,于是,圣上便以年号赐“昌南”为“景德镇”。
天赐祥福,自然不仅仅是一个名字,紧随其后,便是尽迁各地名匠至此,战争中俘获的所有陶瓷业工匠也都统统发配过来。自宋代以来,景德镇一直是皇家陶瓷的御窑所在地。元代,又在此设浮梁瓷局。经过近千年的发展,景德镇正式成为中国官窑的集中地,千年窑火一直延续至今,是惟一仅存的、从未出现断层并至今仍在烧造的皇家陶瓷发源地。
但这些千年的窑火,透着高贵的冷艳与不甚其繁的华美的瓷器,与我这样生活在最粗糙凡俗里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世间事,总是匪夷所思而又自然而然的因缘巧合地发生勾连。
看过电影《人鬼情未了》,男女主角坐在一起、四只手相互绞合玩泥巴拉坯的镜头,就在我的脑海里留了下来。那个场景既有爱情的刻骨浪漫,又充满塑造器物无穷可变的神异感。那么,“在中国景德镇,偶遇一个姿色尚好,又颇具艺术气质的帅哥,手和着手,去玩一把那样的拉坯,然后,用偶然的爱情赋予其型,再用难以两全的情愫,忧伤而珍爱地勾描、点绘,再借用某座延续千年的窑火,将其烧制而出。如此,世间无与伦比的自己,便创造了世间无与伦比的瓷器”。这样的大浪漫,只想想,就让人心醉。
从九江到昌南的路上,我坐在高高的双层大巴里将脚高高搁起。此时正是酷暑,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一个红熏熏的窑炉里。此时的我,孑然一身。然而,一想到 “我就像一个命运难测的胚器,即将被丢进景德镇风云千年的沉积,无论我多么微弱,我们的交际,也必然由此而生”,于是,我的兴奋,就像一只被解除锁链、自由狂奔的狗。
3
这是一座面目普通又带着疏于打理的灰旧陈陋的城市,在规划和美化方面鲜有亮点。如果不是满街林立的卖瓷器的商铺和街头灯箱广告里某某瓷器工艺大师的照片,我很难相信自己所在地就是蜚声中外的世界瓷都——汇聚着千年艺术精粹与繁荣经济交融的景德镇。
这里的瓷店太多了。有的装修奢豪,每一件瓷器,在专为它照射的灯光里,散着静怡、润美而华贵的光辉。它们像过于惊艳的美人,如果不冰冷着脸蛋,那么,那些一大片一大片的丑人和穷人,就会在她温婉的微笑里,妄以为自己也有资格想入非非。这样的店,即使服务人员很亲切,但人一进去,就觉得端正庄严,每一件器物,都透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寒。当然,器物下标签里的数字,也长得让人心烦。
但也有的店,就像中国任意一个乡镇的菜市场一样,器物堆扎,胡胡乱乱地塞满了阔大店里的每一处空间。这样的店,老板和员工都在忙,他们手里有全国过来的定货单,根本没有时间来搭理一个在店里散走的人,你可以随意看,随意赏玩。这样也有一个麻烦,那就是眼睛看得过于零乱,无所谓好坏贵贱了。
即使如此,在一家舒雅而精致的店里,遇见一种叫“美人醉”的瓷器,依然从此留在我的心底。它是那么与众不同,在茫茫瓷海,显露出惊鸿一瞥的艳美。这艳,初看,是夺目惊心;再看,是细腻含蓄;再看,是变幻万千;再看,是岁月与烽烟的积淀;再看,是血与泪的悲欢;再看,是生与死的淬炼;再看,是人与神的交欢。
世间所有最艳美的事物,似乎都可以匹配一个凄美的传说。
话说,在明朝某天,皇帝穿一件红袍,经过一件白瓷,晃眼一看,发现白瓷被染成红色,美妙无比。于是,下旨给御器厂,依样烧出这种红色瓷器。
御器厂接旨后,日夜赶制。但这种釉,呈色极不稳定,对窑内气氛十分敏感,对窑温要求相当高。眼看期限将至,但瓷器仍未烧成,窑工们个个惶惶。
一个老窑工,在其女儿的催逼下,说出了自己每天愁眉苦脸的缘由,并分析了不成功的原因是窑温烧不上去。女儿听后,也为父亲深深担忧。半夜,梦一神仙告诉她,此器要以女身祭窑,便可成功。次日,她以探父为由来到窑上,趁人不备,跳入窑内。待开窑时,满窑瓷器釉色殷红,晶莹润泽,美艳夺目,让人如痴如醉。这,便是“美人醉”的来历。
这个故事,包含了太多的含义,我已经不忍心去细思寻。
4
景德镇古窑瓷厂,是我次日一大早就去拜访的地方。说是一大早,但太阳已是浓得化不开。人走到哪里,太阳就烧烈烈地晒在哪里。
先是一条长长的路,两边长满茂盛的绿树,近路之处,延续地竖立着一些木质的立板,从元代的白地蓝花青花瓷,到明代的永宣青花和斗彩瓷,到清代的郎红釉瓷和粉彩瓷,再到青花和玲珑两种工艺整合发展起来的青花玲珑瓷……每一张立板,都是一份景德镇瓷器文化的宣言。
然后,便是一大大的开阔处,一座手举火把的男身塑像,稳居其中。他的身下,苍劲有力地书刻着四个大字:窑神童宾。
后来得知:童宾,是明万历年间的一名景德镇窑工,在烧制一件皇家要求的很难完成的器物中,他纵身跳入火中,以身成仁。此举一动惊人,窑工们纷纷愤起,发动了反抗压迫的运动。运动闹得大了,官方为息事宁人,便采取了一些怀柔之策。其中一策,就是封这位竟然敢去跳窑火的人为“风火仙”,并为其建庙,常年祭祀。
这个悲壮的真实,与前面“美人醉”凄美的传说,如出一辙。那么,景德镇的古窑,就不仅仅是烧过精美瓷器的了。这样的念想一出,人心就从散淡的闲舒里,切入七分悲怆和十分肃穆。
5
从由两只还带着憨态的小狮子把守的大门进入,便来到“博得一身烟共碧,至今青气总凌霄”的古窑世界。
最先遇见的是清代的镇窑。它有一个高大的烟囱,黄灰色的砖墙,黑乎乎的瓦。在灼热阳光晃白的明亮和下方草地绿葱葱的辉映里,它看上去,很像几年前在我老家随处可见的砖窑厂。镇窑以松柴为燃料。这种燃料火焰长而灰量少,又不含有害物体,对于白瓷、青花瓷、颜色釉等的釉面呈色效果良好。且,可根据窑位各部火焰流动及其温度分布情况,分别装烧高、中、低火候的瓷坯,具有很高的使用价值。因此,镇窑也是景德镇保存最完好的一座清代古窑。
在镇窑之前,景德镇那些不允许有一丝瑕疵存在的皇家瓷器贡品,大多是由一种“窑形前大后小,状如葫芦”的瓷窑烧制而成。人们给这种窑取名“葫芦窑”。葫芦窑为景德镇特有的瓷窑,最早出现于元末明初,经过300多年青春燃烧的岁月,直到清初镇窑出现,才逐渐停止使用,退出瓷史舞台。
但我面前的这座葫芦窑,却是构成景德镇最新传奇的一部分。
这个传奇的起源,来自2005年,远在英国伦敦的一场佳士德拍卖会。在这场拍卖会上,一件《鬼谷子下山》元代青花瓷罐横空出世,以2亿3千万人民币的天价惊动世界。同时被惊动的,还有景德镇两个小人物的心。于是,“复原一座祖先的葫芦窑,通过找到消匿甚久的葫芦窑烧造技艺,重新点燃景德镇昔日的辉煌与荣耀”,这个大得惊天的想法,就在这两个人的心里,埋下根了。
陈武平和周荣林就这样走在了一起,为他们共同的葫芦窑情结,开启艰难而漫长的历程。纪录片《复活的葫芦窑》就是这一传奇历程的真实写照。让所有人庆幸的是:这个传奇,在2010年10月3日这一天,被谱写成功了。
我站在复原的明代葫芦窑前,通过已被打开的窑门,向内张看。
窑内摆满装瓷坯的匣钵,呈现出一种满窑的状态。似乎,那些装在钵体里的瓷坯,都在屏息等待,等待一场为时24小时的千度窑火的冶炼。它们通体被烧蒸,在泥与火、水与气,在自然与神迹的遇合与巧妙的勾连里,在窑外那个坐在一把高高木椅子里的把桩师傅紧密的目光里,在窑工不断添柴加料的劳作里,无法预知地完成。然后,封闭的窑门就会打开,无数可能之后,最终,以一种形态固存下来。它们,便不再是之前的它们,它们,变成了大美的瓷器。
与现代通用的蒸汽做燃料不同,葫芦窑是用景德镇周围的一种松木为燃料。使用这种燃料,可以使每一件瓷器,更加润泽、灵透,有自然形成的水韵。也正因为如此,瓷才如玉。
同时,复活的葫芦窑,重新勾连了景德镇那一长段消散的历史,以一个活的博物馆之姿,再现景德镇千年瓷都的精神与内涵。
6
然而,对于我这样的游人而言,最喜爱的却是在手工制瓷作坊里留恋。
从炽烈的太阳里迈进作坊的门廊,木质的工棚遮出一份风透的阴凉。身着白色工服的老工匠,带着景德镇人那种透过世间一切繁华沧桑之后的了了从容,幽慢而淡然。他们娴熟地展示制瓷过程的种种工序:拉坯,印坯,利坯……一块块景德镇的山泥,便在他们的手里,变成了人们需求的器具。
找一根长凳,就着任意一位老工匠的展示,静坐而观。模轮飞旋之间,每一分修剥抛洒,都使人与器物双面升华。唯有彼此在时间的长河中,点按勾磨,在长期的血性的厮磨之间,静默了然,才有那种娴熟,那种任意,那种随性,那种刚刚好。这里面的每一分功夫,都是时间、年华和心血的积攒。
这样的境况,自然是让我灭了要去玩那拉坯的意念。我想着,以我的生硬、拙笨,泥在我的手里,依然是泥,根本就不会变成随形就物的器具。我那样手忙脚乱,在这样热得人眩晕的天气里,让人看着,也是徒然败坏心情。
四合院的作坊中间,是宽大的天井,设有很多木架,原始本色的器物,被搁置在架上,晒着大白的阳光。漂亮而浓重的阴影,印在地面悠悠的绿草上。整个画面,干净、耀眼、震撼,大美无言。
不时有游人一股风样地吹进来,激起喧嚣一片,然后,又一股风般地消失不见。
我坐在景德镇的古作坊的木凳上,想着:在这里,也许,我们就可以一起,虚度光阴。
7
然而,作为游者,行走,是唯一的姿态。
在这座城市的繁华路段,又找到御窑厂。隔着看上去很豪气的大门,感觉到里面的冷清。就连守门的人,也劝说我:根本没什么看的。
但游者的心是不一样的。她把每个地方,当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的心,可以把最没意思的地方,滋生出一些意思。
于是,跨进御窑厂的门。
阳光太烈,每一小段没有遮挡的路,都显得煎熬。在这样的高温下出来游走,就是四处那么安静的原因。
一溜进御窑博物馆,便沉浸在清凉世界里。人便得了从容,一步一走,慢慢观看。圆器成型工艺流程,琢器成型工艺流程;淘练泥土、制画琢器、明炉暗炉;全球中国官窑瓷器十大拍卖纪录;各国政要名流与斗彩鸡缸杯的合影照片,便一一展现在眼前。
人便也明白过来,所谓御窑厂,其实就是专为皇家服务的。由于御窑厂的特权所在,历来荟萃着景德镇的陶艺精英和能工巧匠,在客观上,为中华民族创造了大量瓷艺的奇珍异宝。
在一间暗屋里坐下,观赏一段视频,感受盛世里的陶瓷技艺:以淘石挪泥,开混沌之形;以拉印修坯,分昼夜之初;以捺水画坯,洗山川之色;以笔转锋回,书中华之韵;以精雕细镂,赋天地之灵;以上釉烧窑,成城隅之态;以随类赋形,夺千峰之色。
瓷器就这样通过人的作为,取于自然,而超于自然。瓷器就这样不分古今,成于岁月,又超于岁月。
8
说起御窑厂,就不得不提及督陶官。自明朝开始,政府就派专人前往景德镇,负责监督御用瓷器的生产,这样的人,被称为督陶官。说起督陶官,就不得不提及清代的唐英。
唐英,字隽公,奉天(今辽宁沈阳)人。生于1682年,42岁时奉雍正之命,前往景德镇任督陶官。一到景德镇,唐英便与以往督陶官截然不同,他谢绝官场应酬,深入坯房窑厂,和陶工们一起生活,一起劳作。三年的深入研究,使他完全熟悉了制瓷的各种核心技艺,由一个全然的外行转变成彻底的内行。
在这样的基础上,唐英锐意进取,大胆改革。他合并了一些作坊,又增加了一个仿古作,一个创新作。“仿古作”能将宋代五大名窑,以及明初的一些名窑如成化、嘉靖的品种,以一种高仿度的品质,仿制出来。“创新作”的主要功能就是进行瓷艺创新。在唐英的主持之下,当时的颜色釉达到75种。后来,为了取悦新皇帝乾隆对瓷器严苛、狂热又多面的审美要求,唐英在瓷器创新方面更是煞费苦心。“黄地粉彩镂空象耳转心瓶”,这种大瓶套小瓶可耐人品玩的精美瓷器,便为之而诞生。上下纹饰相互勾套,象征天地交泰、寓意天下太平万事如意的“黄地粉彩交泰瓶”,也是这一时期的创新代表作。
为了满足乾隆在出巡的轿子里对瓷瓶的欣赏,唐英精心创作了大量造型独特、纹饰精美的挂瓶。这种挂瓶,又称轿瓶,从侧面看是纵向刨开的,挂在壁上,可插花而赏。
一日,乾隆偶成一诗,心中满意,便让唐英将此诗烧造于轿瓶上。轿瓶上书写皇帝诗文,这对于封建社会基层政权和官员来说,是无上荣耀。因此,乾隆诗轿瓶制成后不久,唐英即在御窑厂珠山修建“御诗亭”,树“御诗碑”以示纪念。如今,这一碑一亭,便成为御窑厂的一道闪亮的人文风景。
除去这些为皇家精心烧制瓷器的杰出贡献,唐英还奉乾隆旨意,编纂了《陶冶图》。书稿图文并茂,详尽地展示了制瓷的全部工序,被后世誉为“集厂窑之大成”,是中国陶瓷史上一部不朽的著作。
1756年,为皇帝的瓷器耗尽一生心血的唐英因病过逝。其担任督陶官的20多年,也是中国瓷器取得辉煌成就与夺目璀璨的20多年,正因为如此,唐英,便成为中国瓷史上一个无法抹灭的名字。
9
位于景德镇昌江区的中国陶瓷博物馆,一眼看去,便给人一种非常现代、非常大气、非常高端的建筑感染力。
一入内,第一感便是那让人心静的舒爽的温度。然后,便是对博物馆大厅建造大气简雅的再次感叹:果然有“国内一流、国际领先”的风范,配得上“中国陶瓷博物馆”这样敞大的名号。
景德镇中国陶瓷博物馆的建设,以“瓷器、瓷业、瓷都”为主线,充分利用现代化的科技展陈手段,集“陶瓷精品展示、陶瓷学术研究、陶瓷文化传播、陶瓷知识教育”于一体,让观众在感受景德镇“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的陶瓷发展历程中,品味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盛宴;在重温中国陶瓷和千年瓷都的历史辉煌里,重新点燃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激情与梦想。
通过参观,我感受到:景德镇,是瓷业体系最为完备的城市,形成了集生产、销售与科研、教育为一体的现代陶瓷工业体系。它们依托于自然山水,涉及了社会经济和人文精神的方方面面,堪称人类与自然完美结合的典范。
景德镇,是对世界产生深远影响的城市。景德镇瓷器是丝绸之路重要的贸易商品,其走向世界的持续时间跨越千年,无疑成为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人类文明互动的重要使者。同时,随着瓷器的海外热销,景德镇的制瓷技艺也传播到世界各地,对世界瓷艺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整个博物馆,以年代为章篇,详尽周全地用图文并茂及实物展示的方式,展示出各个时代景德镇瓷器的特点与相关体系。人行其间,既沉迷于历代名器的大美之中难以自拔,又感叹于时代变迁,瓷器的命运在历史风尘云烟里,随着王朝的兴衰胜亡而起伏变幻;既惊叹历代能工巧匠的匠心独具、鬼斧神工,又感然艺术家的呕心沥血,在一笔一毫、一器一物里耗尽一生。
在博物馆的休息室,可以看到满目关于器物收藏与瓷器文化的书。在瓷器上作诗留画,因其有限的空间,无限久远的时间,使得人们的一字一笔,一方面极尽节制,一方面又穷尽风流。瓷器是自然的天赐,是劳动者在炉火之中凝结的血汗,是艺术家们在飞马一溜之间捕留的灵感,是历朝历代政治与民生最直接的映现,是时代车轮滚滚碾压之下经济与文化的积淀。
正因为如此,当我们回首景德镇作为世界瓷都的辉煌过往,在时光的尘烟里,遥想那条石板已经破败的老街,彼时,有多少造型各异的车轮,多少红发绿眼的行人,每日夜里,通过这条老街前往滚滚江浪的码头。在那没日没夜沸腾喧嚣的繁华里,景德镇的瓷器,就那样,一批一批地,走向世界各地,成为世界人们眼中的“白黄金”。
这样的念头一起,就难免不让人对今天眼见的景德镇,心生遗憾。在世界各种流派瓷业激烈的竞争之间,景德镇,如何寻找适宜自己的重生之道,重塑自己世界一流的地位与荣耀?这,既是一种期望,也是一种应当。
【责任编辑 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