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河

⊙ 文 / 起 伦

天空之河

⊙ 文 / 起 伦

外科手术医生

或许，我的冷峻已令你感到不安

请原谅，现实早让我目光

不再传递虚假温柔。我看惯了

日常生活平静布景里正在上演的本体悲剧

是的，一切都在异化。那些病毒

陌生面孔，无不怀着古老敌意

潜伏在生命必经之路，脚步那样快捷

根本容不得一个人独自悲伤

我怎么可以允许自己一味骚柔

为一场雪缺席，埋怨这个冬天缺乏诗意？

我手中明晃晃的手术刀，接到唯一指令

单刀直入，探囊取物

不是在你身体写一首安慰之诗

而是将非我世界的荒诞果子，一一切除

金银滩之夜

“喝的不是青稞酒，是海拔。”

主人殷勤劝慰，将血液

一步步，助推到失眠的高度

在高原，在金银滩，这音符铺就的眠床

这低沉舒缓但不忧伤的小夜曲，反复出现的旋律

某个隐秘部分的高音，有着强烈暗示——

“你，将在某处找到自己！”

披衣，像是裹住内心秘密

推门，无疑又将灵魂暴露于天地

高原的风，带着寒意，只是提醒

这儿离天更近了

啊，原野上空，神的上空，星斗满天！

还有什么更能占据子夜？金露梅的香气

像戒指缠住身世。一张若隐若现的脸

这意外惊喜，从传奇中长出一根缰绳

拴住疾驰灿烂的星群

啊，时光飞度，白发潜生的夜

在高原，在金银滩

我能想到的前世今生，都逃不过

一双幽深、幽深的眼睛……

看到落日

如果落日是一次谢幕，一声拉长的叹息

一头雄狮隐没于黑森林，我会想到

命运不济的球队里优秀球员黯然退出比赛

今夜，我和他们一样，还不知道梦里

哪一位天使眷顾。为了与现实保持距离

我已将心抛向远方。不知道地平线那头

会不会有一双温柔之手能够将它接住

此刻，沉重之躯还得在黑夜这唯一的路

跋涉。不要责怪退出赛事的球员们

目光变得清凉。更加冷漠的是天庭的月光

它的判决词抵达哭泣的玫瑰，还是背叛的晚风

其实，这些对我都不再重要了。我走着

走着，同时自言自语：要忠于理想

也要接受失败。因为结局不可逆转

而明天，我仍将一贫如洗

天空之河

葡萄藤和乔木树冠，以高于我们的

思考与向往，精心编织浓荫

它们代替不了人类仰望。天空之河

在无形巨幕之上，它伟大的真诚

适合幻想，却又让不切实际的翅膀

和建造巴别塔的野心绝望

那些发光的鱼儿，用永恒

宣示一种方法论。镌刻的铭文

有无法破译之深刻，考验人的耐心

真的，夜晚不是阴谋。时间理智的猫步

踏过陌生墓地，它不惊醒酣睡者之梦

却对隐居灵魂的守夜人说话——

你不能更无知，因为闭上眼睛

你看见生死岔路口独一无二的路标

你不用耳朵就听见天空之河的水声

你将变成一条鱼，游回希望之乡

一个人的乡愁

我怀疑，在我与他之间

我的关注与一个站在窗前凝视一株苦楝的中年男子

静默的神情之间，有某种微妙的错位

我，或者是一株苦楝

苦楝也许是一个中年男子，而他就是我

偶然，像渐浓的雾，或者雾散后的阳光

在时间的断裂处，把回忆唤醒

几只路过的候鸟，停在苦楝的高枝鸣唱

像雄辩者的赞美，轻易说出

对世界的忧伤和最大程度的爱

他不动声色，而内心的险境是一个秘密在悬崖游走

一个人走了，一株苦楝成为一个人永远的乡愁

两棵树

从一号门往里走

是一片开阔地。还没来得及探寻

那些倒伏的枯草有何象征意义

便看见湖畔那两棵树——

像朋友圈里一首诗醒目的标题

老叶在去秋已落光

新叶尚未绽芽。在我们目光相遇时

正好有一群麻雀落在枝头

像是替我们给予安慰

“是苦楝树吗？”同行的诗人问我

我摇头否定。一阵风吹过

两棵树悄然传递着蜜蜜爱意

此刻的沉默是亲切的，我想

但它们不经意透露的信息

肯定了我的判断

起 伦：湖南祁东人。现为解放军某部大校。作品见于《诗刊》《人民文学》《解放军文艺》《中国作家》《青年文学》等刊物和多种选本。著有诗集两部。参加过诗刊社“青春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