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鸽群
2017-11-13孔维越
文 孔维越
消失的鸽群
文 孔维越
贝承明开车转过单位门口时,太阳已经偏西了,正斜照在挡风玻璃上,他把遮阳板按下来,缓缓开出停车大院。刚转出单位的路口,车有点堵,眼睛的余光突然搜索到倪密云正好在公交站牌下。
他把车停下,摇下车窗,一起走吧!
倪密云拉开车门,拎着大包小包钻进副驾驶室。用手拉了拉衣领歪过头看了一眼贝承明,你又想怎么样?
贝承明自言自语地说,好久没有聚了,有时间的话晚上一起去吃酸汤鱼。
今晚不行,你鱼都没钓怎么突然就想起了吃鱼,我还有点事!
你最近很忙吗?
我哪有你忙啊?
贝承明神情沮丧地摇了摇头,踩大油门加快了速度。
倪密云指着路边说,你停这儿,我从这里下,走10多分钟就到了,东门最近拆迁,里面有点乱。
我送你进去,要不了多大一会儿。
贝承明把车调进巷子,巷子里闲逛着东门土著的居民,一些小店的门口一小群人扎堆围在一起,骂着脏话打麻将或者叫嚷着扑克牌。贝承明转过头看了一眼倪密云又看了看巷道两边,指了指前面,来这个巷子里正好可以买点饲料。
你买饲料做什么?
喂鸽子。
倪密云瞟了了他一眼,呵,你倒还真有闲心,偷腥的猫就转变成养鸽子的了?
生活没趣了就喂一群鸽子玩呢。
东门参差不齐的民房,像豆腐块一样横七竖八地陈列在路两边一间间民房的墙上,最醒目的是红色的油漆刷上去的“拆”字,一些民房的墙上,有人用石灰在字上刷了一道,但字仍然依稀可见。
天色向晚,贝承明离开倪密云的住处,把车开到老屋楼下,把包放在老屋,他就提着饲料爬上楼顶。夕阳还没完全落下去,余晖一片金黄。有些鸽子飞回来了,听到贝承明上来,一只一只陆续飞到楼顶,咯咯地叫着。贝承明从袋子里抓一把饲料撒在楼顶上,一大群鸽子就从楼顶的葡萄架子上扑到地面,围在贝承明的周围,贝承明靠在楼顶的藤椅上,看着鸽子落满了楼顶,欢呼雀跃地吃食。
贝承明回到老屋,倒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上,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看到妻子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心想,到底出什么事了,一打就十几个电话。他动作慵懒地点开手机,拨了妻子的电话。
喂,贝承明你在哪儿啊?
我在你家老屋啊。
那我打十几个电话你一个都不接?
我电话放在沙发上,我上楼顶去了。
你不每天去我家老屋,有你魂在哪儿?
我来喂鸽子,回家也没啥事啊。
我还以为你带你的小猫小狗去了我家老屋呢?
回到家,岳父岳母带着儿子已经把饭吃了。刚进屋就觉着气氛有点凝重。贝承明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岳父和岳母,两人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盯着电视。贝承明本想打声招呼,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贝承明刚要走进卧室。岳父咳嗽了一声,我老了,早晚想锻炼锻炼身体,以后你儿子上下学你自己接送吧。
可,可我没有时间啊!
你做其他事的时间都有,接送自己儿子上学就没时间了啊?岳母突然拿起遥控关了电视。
贝承明感觉气氛变得更紧张,整个客厅空荡荡的,沉寂得几乎无法透气,电话铃又响了,夏楠打来的。
贝承明,下班以后你去哪里了?
我哪里也没去,就去了你家老屋啊。
你这个骗子,我不知怎么会嫁了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乡巴佬,别以为我那么好骗?
儿子跑进来了,贝承明把电话挂了。
爸,外婆来让我问你,下午你开车送去的那个贱女人是谁?
谁告诉你的,你在哪儿看到啦?
儿子跑出去了,贝承明又拨通妻子的电话。贝承明,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在辛苦工作你就只知道和别的女人勾搭,你不想想你一个乡巴佬是怎么混到今天的?
我去你家老屋喂鸽子,遇到了就搭她一程而已。
儿子在学校惹事你也不过问一下,你只要有时间去就去放你的鸽子,送她回家,以前你不是跟我承诺过只要我和你结婚你就和她彻底断了关系,你说话算不算数的。
我跟她没有什么,你不要无理取闹。
好,你心里只有那一群鸽子,对这个家不管不问,你想怎么就怎么,我对你已经失望了。
贝承明推开卧室的窗,看着对面高楼上的灯光在整座楼上滚动,像一颗颗流星划过低矮的夜空,仿佛整座城市都在流动。长长的街道上,车流在迅速驶过。
贝承明听到客厅里的岳父岳母已经带儿子去睡了。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一样吃的也没有。拧开水龙头洗了一下手,下了楼。
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刚进屋,听见岳父和岳母还在睡房里说话,听到自己回来,谈话的声音突然就变小了。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对面楼五颜六色的灯光快速滚动着,把当窗的半间客厅照得忽明忽暗。他竖起耳朵,走到岳父母的门口,听到里面还在说着悄悄话,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第二天贝承明是被岳母叫醒的,那叫声迅速驱散贝承明的困意,像猫见了老鼠一样。贝承明爬起来走出客厅,岳母在沙发上坐着,面如土色。他心里暗自想,这不知是哪辈子缺的德,竟然和这家人扯上关系,有什么话不会当着面说,只会在背后里嘀嘀咕咕,做脸色给自己看。
你爸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昨晚不是说好你起来接送你儿子上学,都几点了?
贝承明开着车往幼儿园的方向走,爸爸问你,昨天晚上我回家之前外婆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吗?
打了,外婆跟妈妈说你又送那个贱货回家,外婆还说你坏话呢!
儿子,到了,快下车,晚上放学你乖乖地在学校等我来接你去看大群的鸽子。儿子点点头,他拉着儿子走到幼儿园门口,看着儿子背着书包往幼儿园里走去,才回过身,开着车往单位赶去。
贝承明回到办公室又开始设计项目的施工图,简简单单的一天就打发过去了。他开着车从单位出来,往西南方向一直开到儿子上学的幼儿园。
贝承明到幼儿园时,儿子刚放学。他把儿子抱到车上就往老屋的方向开。儿子在车里拿着一支削尖的铅笔,轻轻插入一块橡皮擦又拔出来。
贝承明看了几眼儿子,儿子依然自顾自地玩着。子硕,别玩那个了,小心戳到手,等会儿我带你去看鸽子,大群大群的鸽子,我教你撒饲料,听他们咯咯地叫。
儿子把橡皮擦和铅笔捏在手里,转过头看着他。爸爸,你干嘛养一群鸽子离我们家那么远,怎么不喂在家里呢?
那边楼矮,安静不吵闹,鸽子飞出去才认得方向飞回来。这时,电话铃响了,贝承明拿起电话,夏楠打来的。
贝承明你死哪儿去啦?
我从幼儿园接儿子开车在路上啊,怎么啦?
自从儿子上学你哪天接送过,你今天是发什么神经,我爸去幼儿园找不到儿子,吓死我了,你去接你也不给我爸打一个电话,把我爸急得像锅上的蚂蚁,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你爸昨晚不是说他身体不大好需要出去锻炼,以后由我自己接送的嘛!
胡说,我爸对子硕那么疼爱,一会儿见不到就着急,怎么可能说不接送他的,幼儿园离家不远,他每天早晚去接送儿子走走路不是锻炼身体嘛,一定是你这个没良心的说什么话让他不高兴了?
我没有,信不信由你。
贝承明挂了电话,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叹着气说,爸爸也是一只找不到路回家的鸽子啊!贝子硕歪过头看着贝承明,睁大眼睛惊讶地问,爸爸,你怎么变成鸽子了呢?
贝承明没有回答儿子,开着车径直就往东门妻子家老屋赶去。来到老屋楼顶时,太阳已经沉下去了,老屋后面的山上鸟儿们在鸣叫。贝承明拉开袋子,让儿子抓一把饲料撒在楼顶的地面上。儿子刚撒了几把,一群鸽子就从附近几棵高高的榆树上飞了落到楼顶,快速啄食,贝承明坐在藤椅上看着儿子一把一把地把饲料撒出去,鸽子越落越多,几乎快要落满了整个楼顶。
撒完袋子里的饲料,儿子跑过来扶着他的膝盖说,爸爸,我想捉一只鸽子去给外公杀了给我吃。
鸽子肉不好吃,等会儿回去我买鱼回家炖给你吃好不好?
好吃好吃,外公上次杀给我吃的就很好吃。我不吃鱼,我要吃鸽子肉。爸爸,我要吃鸽子,要吃鸽子……
你外公杀鸽子给你吃过?
嗯,儿子撇着小嘴,在楼顶边哭边跳。
天色变得越来越暗,儿子还在哭闹。妻子又打电话来了,他接通后,儿子听到是她妈妈打来的,哭得越起劲了。
贝承明,你接了儿子不回家你带着他去哪儿啦?
贝承明从藤椅上站起来。生气地说,哪里也没去,我带他来你家老屋楼顶喂鸽子。
我家老屋有你魂在那儿啊,有好好的家你不回,下班就往东门那边跑。你出去鬼混可以,但你别带着我儿子夜不归宿。你也不想想我爸妈在家急得饭都吃不下,你最起码要给我爸妈打一个电话说一声。
贝承明抓起儿子的手,拖着儿子就往楼下走。启动车就往家里走,回到家,岳父岳母做满了一桌子菜,看上去都还没吃。儿子进了屋仍继续哭哭啼啼的,岳母跑过来抱过去就搂着。我的宝贝,是不是饿坏了,我应该让你外公去接你的,往日里你天不黑就要吃饭了,你看今天都什么时候了还饿着,不哭才怪哩。
外婆,我要吃鸽子肉,我要吃鸽子肉。
宝贝乖,明天我叫你外公去老屋抓来杀给你吃就是了,你想吃几只就杀几只。只要宝贝乖,外婆啥都舍得,比不得有些人。
岳母突然直起身瞟了一眼贝承明,没有吃饭吧,看都什么时候了才回来,等得饭菜都凉了,回来这么晚也不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让我们担心得要死。
第二天下了班,贝承明去幼儿园接了儿子就开着车往家里走。回到家,岳母说,你爸去接贝子硕了,你没有遇到吗?
不是说爸身体这几天不舒服由我接送几天嘛,怎么他又去接了。贝承明把衣服丢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地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
那你也别各自顾着坐着,你打个电话问一下他现在在哪里啊?
宝贝,快过来,你不是要吃鸽子肉吗?你外公早上去老屋捉几只来杀了,你多吃一点,如果把鸽子卖了就没得吃了。岳母边说边从厨房里吹着一碗鸽子汤出来。
贝子硕听到外婆说鸽子汤,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远远地叫着说,外婆我要吃鸽子肉。
贝承明站在一旁,看着岳母端着热气腾腾的鸽子肉汤坐在沙发上,拿着调羹一口一口地往儿子的口里喂。
岳母边喂边说,你爸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小气,昨晚带你去看鸽子弄得你哭成那样也不捉几只带回来杀给你吃。外公疼你,早上天刚亮就去老屋楼顶就给你捉几只来杀了,他还说炖熟等你放学接你回来吃。
贝承明站起身走到卧室换了一件外套走出客厅,拉开房门,正好岳父也站在门口。
爸,你怎么提着一个袋子回来?
我不是又去捉了几只鸽子回来嘛。这几天你负责接送子硕,我去东门那边有事,这几天我去喂就得了,我今天买了很多饲料去放在老屋了。
喔。
那你还出去干嘛,在家里不是马上就做饭吃了吗?
噢,你们带着贝子硕先吃吧。
我去街上走走。贝承明把身子侧到一边,让岳父进屋。
岳父瞟了他一眼,回家都不在家吃饭,不知你要干啥去?
贝承明刚到楼脚,妻子打电话来了。
贝承明你在哪儿啊?我在楼下啊。
快开车来接我,周末我要回家你不知道吗?夏楠在电话里抱怨,他拿着电话顿了顿,看了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回头看了一眼家住的那幢楼,心情有点烦闷。好,你到车站等一会儿,我这就开车过来接你。贝承明走到地下车库,开着车转过街口沿着车站的方向开去。
贝承明到了车站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下雨天,外面还是有点冷,夏楠站在车站的门口打着哆嗦。贝承明停下车,走到妻子的面前,伸手接过妻子手里的包。你要回家应该提前给我打一个电话,下班就可以直接过来接你了。
夏楠瞥了他一眼,我每个周末都要回家,难道今天回家就得先给你汇报一声,让你先做好迎接我的准备吗?
妻子往停车的方向走去,甩下贝承明一个人痴痴地站在车站门口。
贝承明回过神,追在妻子后面走到停车的地方。他带着愧疚的语气说。我今天去接儿子回家就忘了,好像你也有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吧。
夏楠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室,把雨衣随意往车中间一扔,用帕子擦了擦头发不想搭理地说,你忙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儿子有我爸妈接,谁让你去接的?
贝承明开着车往家里的方向走。看着远处的街灯逐渐亮起来,瞟了一眼妻子,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了,总说身体不好,非要我自己接送儿子上学。
夏楠一副漠视的表情,瞪了他一眼,语气坚硬地说,我爸妈帮我们接送儿子上学是看我们太忙出于好心帮忙带一下,你以为带你儿子是他们的义务啊?
那他们退休闲着也没事,帮忙带一下孩子怎么啦?
你做其他事的时间都有,那还不如你自己接送,让我爸妈好好休息一下。哪有我父母就得一定帮你带孩子的,你父母怎么不帮忙带一天。自己父母不说倒是说起我父母来了。
你看你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别老是说这些较劲的话。
我无所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夏楠把头转向车窗,眼泪就从眼里滚了出来。贝承明发现了妻子的不对劲,一句话也不敢说,车流越来越堵,开几步停几步。
贝承明,你说实话,你又和她好了?
贝承明拍了一下方向盘说,没有,你怎么就这么多疑,我对天发誓,要是……
别发誓了。夏楠打断了贝承明的话。你每天下班就以去喂鸽子为理由送其他女人回家,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真的是去喂鸽子。
你还说谎,我妈看得清清楚楚,连咱们儿子都看到了你还敢狡辩。妻子愤怒地转过头盯着贝承明。
贝承明,有好几个晚上你都是很晚才回家,晚上出去也是半夜才回家,我妈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以前你们的关系,在这个城市安稳下来就想重温旧爱吗?妻子讥讽地说。
随意编造!
你有几个晚上是不是出去要等到了半夜才回来,你告诉我你去哪儿啦?
夏楠顿了顿,还有,前天我登陆你的淘宝账号买东西,看到你给倪密云买测孕纸和内衣内裤了。
那是她说自己没有淘宝账号给我找去买东西,后面我也没有看她买了一些什么东西。
从结婚你有给我买过东西吗?我是再也不相信你了,既然你也没把这个家当做一个家,我也没有想过要依靠你,无所谓。
你停在这儿吧,我先上去,你开车去停。
贝承明看了妻子一眼,他把车门打开让妻子下车。妻子提着包就往小区走去,头也没回就走了。贝承明不知所措地把车门拉上就开车开到地下车库。在车库里把车停好,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倪密云。
倪密云,那天你给我找淘宝账号买什么呀?
怎么啦,就买了一些女人用的东西啊,又没花你多少钱,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事。还没有休息吗?
没有,你怎么又像大学的时候了,每次给我打电话都是问我有没有睡,有没有吃饭,在做什么,就那么简单的几句重复。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提它干啥呢。
贝承明挂了电话,锁好车从地下车库出来,快速走到电梯门口。
回到家,儿子在妻子的怀里活蹦乱跳地亲热,这样也妈妈,那样也妈妈。岳母从厨房里走出来,擦着手说,你们还没吃饭还不赶紧帮忙舀饭吃了,看都什么时候了。
夏楠把儿子抱了放在沙发上,站起来。妈,我来帮你端菜吧?
岳母端着一个砂锅从厨房里走出来,手忙脚乱地说,没做其他菜,就炖了一锅鸽子汤,你舀饭赶紧吃吧。
看到满满的一锅鸽子肉,贝承明面色凝重地走上前打开电视。岳母看了一眼贝承明说,都吃饭了还看什么电视,只要开电视你儿子就不吃饭了,天天就只知道看动画片,我想把电视机都砸了。
夏楠把饭放在餐桌上,转身时蹬了贝承明一脚,你就只想着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岳父抽着旱烟出来坐在贝承明的对面,端起饭夹一筷子鸽子肉放在贝子硕的碗里。快吃吧,你喜欢吃鸽子肉,快吃快吃,等会儿都凉了。
夏楠也端起碗,吃了一口看到贝承明还没有动,用筷子指了一下他。你还不吃啊,难道我还要嚼细喂你吗?
睡觉的时候,贝承明自言自语地说,你爸爸在家里可以不可以不抽旱烟啊?
你还嫌弃起我爸妈来了,我爸抽了半辈子了,现在你如何叫他不抽,他又不是在你家,你没资格让他抽或者不抽。
我是觉得在客厅里抽旱烟有点呛。怎么又要说我家你家的。
你不希望我爸妈和你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想想不是我爸妈跟着出钱装修,就靠你那点工资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住人啊。
说那些干嘛呢!
说那些干嘛?你不要以为我和你不在一个城市上班你在外面乱找女人我就不知道了。你以前那些情人啊,小猫小狗之类的你给我小心点,别以为我稀罕你这样的。
贝承明躺在床上,歪过头,看着窗外。对面楼上滚动的灯光还是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反反复复地滚动着。楼下的车灯迅速地从窗下奔驰而过。他回头看了一眼妻子,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洗了脸,把一张黑色的面膜贴在脸上,从镜子中只能看到妻子嘴角动一下,双眼正盯着镜子里,手在脸上舞弄着,他回过头看了看对面楼滚动的灯光,迷迷糊糊的,一阵困意很快就袭来。
天还没有亮明,夏楠的电话铃响了。贝承明睡意蒙胧中听到了,他一动也没动。妻子支起身子,懒洋洋地接起电话。爸,什么事啊,这么早就打电话给我。妻子拿着电话,贝承明听不清楚岳父说什么。妻子又接着说,知道了,我这就起来跟你过去看看。
夏楠转过身推了一下贝承明,叹着气说:喂,车钥匙你放哪里啦,我要用一下车。贝承明睁开眼睛看着妻子,装作半睡半醒的状态,懒洋洋地问:这么早你要去哪里啊?
夏楠一边穿衣服一边没好气地说:去哪里不用你管,快把车钥匙给我就是了。
贝承明支起身子,看着站在床边的妻子,你要去哪里你跟我说,我送你去呀,你才拿驾照没多久你开车我不放心。
快给我,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贝承明看着妻子懒洋洋地说,在梳妆台上,你没看到吗?
夏楠转过身,拿着钥匙就走出卧室。
贝承明在卧室里听到妻子在和岳父母正在客厅里悄悄地说话。贝承明捂在被窝里,小心地听着客厅里的谈话,听了一会儿,听到妻子和岳父母已经开门走出家门。贝承明迅速从床上起来。贝承明刚走到楼下,妻子打电话来了。
贝承明,你还在睡觉啊?
是啊,怎么了?
我就在卧室里,有你魂在这儿啊。
你回家有事吗?
没事。
贝承明没有回家,在路口打了一辆出租车就去了东门的方向。东门低矮的民房变得杂乱不堪,基本拆迁完了。
贝承明站在废墟中间,天气很晴朗,云朵大团大团地散落在空中。他想打一个口哨召唤自己的那群鸽子飞回来,可始终无法发声。
贝承明一个人沿着废墟走了一小段路,几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人走过来对他招了一下手,示意着说。不要进来,里面拆迁不安全。
这座楼什么时候说要拆迁的?
一个月前就签字了,住户不签字我们哪里敢拆啊?
你们拆了我的鸽群晚上去哪儿歇息?贝承明生气地看着几个工作人员。
你的鸽子去哪儿歇息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只负责把旧房子推倒哪管得着你们鸡毛蒜皮的小事。
贝承明一个人走回巷道,神情忧郁地看着那几个人,苦笑着自言自语地说:“我也不就是飞进高楼里迷路的鸽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