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体与音乐并重的时光里（组诗）

何锡联

在身体与音乐并重的时光里（组诗）

何锡联

他们心中深埋着冲刺的欲望

我不是刻意要把苍梧绿园

说成是港城的祖国

我只是将流行的称呼

与自己的想法加以区别

只是日久生情，喜欢与之亲近

站在银杏林的最高处

我看到了园中的花草树木、小桥流水

看到了远处的楼群，云台山的峰腰

看到在分散的状态下

自由形成的队伍

也许是对无边境界的追求

抑或被一种概念所蛊惑

当人们接踵而至

我分明看到自己的脚印

被众多的人群复制

一层层地覆盖

直到前生与来世的幻影

渐渐消隐在扬起的尘土中

在人情极其匮乏的暮色里

老人与孩子，男人与女人

快步地行走在椭圆形的道路上

他们不讲究过往的细节

随意传递着消息

交流着毫无秘密的新闻

但他们行进的方向是一致的

好像前方有神圣的光引领着

好像世间的一切

都是他们视觉与触觉的产物

对人生的贪念和未知世界的恐惧

深埋着他们冲刺的欲望

来自凌晨三点的消息

凌晨三点，我会习惯地醒来

侧过身去

想一想昨天的日子，然后

离开陪我沉睡了一夜的床和被子

气息犹存，体温犹存

而心已飞到清冷的窗外

在经过一条向北延伸的马路

做出方向性判断之后

灵魂便进入了另一扇窗子

天空逼近

考量明与暗的交接

地面潮湿，露水挂在枝头

接受黑暗的默许

一群星星在天空发光

不知大地的冷暖

也没有照亮酸涩的葡萄

恰似人到中年

尚有许多未确定的因素

或超前，或落伍

来自凌晨三点的消息

既充满诱惑，又让我举步维艰

一只空空的塑料袋

它飘起又落下，然后直达路的中央

在许多车灯的照射下

被掏空的身体透明得一览无余

但所有人都视而不见

好像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它的存在

后来，它又顺着我车灯向前跑

时而贴着路面，时而又飘到空中

一个没有痛感的事物

显然没有自己的方向

在我就要超越它的时候

她心不在焉地问我：你

有没有看到它背后的力量

我放下车窗

风即刻把树叶吹了进来

我无须完整的结构和思想

那个神秘的地方，就是我们常说的起点

我想告诉自己，人过天命之年

秋高气爽，万山红遍

顶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的身体就躺在它的怀里

有硕果采撷

有高高的山岗被吹拂和瞭望

我的老父亲坐在床沿

他在为天堂的母亲点播新闻

那副骨架支撑着我的安慰

园中梨树开出了素洁的花

一只枕头横卧在床头

提醒着人们要关注世间的陪伴

我的儿女们忙碌着

他们正赶在欣欣向荣的日子里

对我而言，每一粒种子都将被风干、收藏

每一首诗都将从头开始

我无须完整的结构和思想

无论是东方哲学，还是量子纠缠

对我都将是一种感动和鼓舞

甚至会让我分泌出些许的肾上腺

这时，我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我的爱人

这些年，她除了任劳任怨以外

剩余的早已被岁月轻描淡写

但一切都还来得及，在午后的阳光下

一切都可以做一做，说一说

彼此分享或给予

在身体与音乐并重的时光里

跟随内心，坚持偏执的情感

像雁，若喜欢

再大的风雨也阻挡不了

我缺少缜密的思维，有时天马行空

但在你面前，只想倾听

轻如鸿毛的故事

然后，联想广阔的画面

仰望星空，从中回旋、冥想

感受晨光暮色中的氤氲

在身体与音乐并重的时光里

我最细小的念想雾一样

被阳光擦拭

在中午和下午的分界线上

一条敛起了翅膀的鱼

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潜入水底

它的神情

像体悟到了人间的冷暖

我在鼓胀着白帆的船上

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愿在这样的时刻

惊扰它的梦幻

想到岸上的灯火

想到人群和桶装的啤酒

在梨花一样铺天盖地的欲望中

呼吸着那样好的空气

真不知

有没有对不起光阴的感觉

在我无暇顾及更远的画面时

许多船已从中午和下午的分界线上

缓缓经过

这一过便逾越了天命之年

但没人知道，也没人相互致意

只有船上的旗帜在桅杆的顶端

呼啦啦地飘扬

那鲜红的颜色划过天空的白云

让我对人类的意境

又充满了信心

那些难以说清的事情润物无声

难怪樱花一夜之间就开了

能如此明白

那一尊佛不就塑起来了吗

闭开尘世的杂音

规划好明天的行程

从千头万绪中抽出丝来

就可在风中织锦

在许多羞于凝注的目光下

开启身体的光芒

抽象的全部

这样，比想象还要辽阔的旷野

只要轻轻推一下

那些难以说清的事情

就会像午夜的露水

润物无声

所有欲望都将屈膝于信仰

我被汹涌的田野围困

刺眼的麦芒让我流泪不止

噢，兄弟！我们就在这分手吧

五月的风已让家国山河生长到

难以企及的远方

在黎明之前我还要赶到大圣湖边

那里云杉林立，茶园丰茂

清澈的鸟鸣像音乐的盛宴

我将在那里选择一块陌生的场景

拍摄一段人与环境的影像

在那里，云台山将占据我的整个身心

以往的欢愉与寂寥、幸福与苦难

都将在山坡上开出各色花朵

像午夜的萤火坠入冥想的深渊

在那里绵延的大山和丛林

将寄托我的祝愿

噢！兄弟，走好

我会在蓝色的天空下

埋头于时间、地点、人物

埋头于情景、情节、情感

在那里，所有阴郁都将深埋于泥土

所有欲望都将屈膝于信仰

好像只有破败才能见证自己

这里可能最接近天堂了

主人才把房子建在这么高的山上

从这里俯瞰人世

能看到熙熙攘攘

游荡在水边和丛林间的灵魂

许多身体像破旧的棉袄

被扔在路边

等待着黎明和朝阳

多年以前我来过这里

屋前那巴掌大的平地

渺小到不足大山的一根头发

那时，破旧的门板上还挂着一把铜锁

而现在不见了

但我还是不想走进那虚掩的门

不想涉足自己不明白的事物

此刻，坐在门前的石头上看着远方

浮动的白云让我想入非非

许多游客在这里合影留念

好像只有这破败的房子

才能见证自己

在它生命的信念中

在漆黑的风雨中翘望着

黎山深处的一盏灯

它的翅膀被紧紧地捆绑

但依然不停地挣扎、扇动

仿佛心中有山一样不能承受之重

我敢说

在没有任何支撑和依托的背景下

谁还会在这样的风雨之夜翻山越岭

而它始终坚信

一定会有生命从这里经过

哪怕是一条蚯蚓或一只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