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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的话

2017-11-13於可训

小说评论 2017年2期
关键词:作家群人学南阳

於可训

主持人的话

於可训

南阳是一个盛产作家的地方,坊间于是有南阳作家群之说。各地都有作家群,如果要像奥运会入场式那样列队出场,南阳作家群堪称人数众多、品类齐全、实力雄厚。真要“拉出来溜溜”,在赛场上比试比试,恐怕与那些号称甲级队的作家群也不相上下。这原因虽有种种,但既以南阳这个地域的名称命名,地域原因自然就占有绝大的比重。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刘勰语),有南阳这块土地上独特的人文自然资源的滋养,自然就有这个不同凡响的南阳作家群。我不想在这儿重复南阳这块地方的独特性种种,有个例子颇能说明问题。记得某个时期,社会上曾有迁都之议,有人认为南阳应为新都的最佳之选,而且持这种说法的专家学者,还不在少数。兹事体大,自然不能由这些专家学者来定,但这些专家学者既言之凿凿,亦可见南阳这地方确属人杰地灵,有别的地方所不能比及的独特性。

南阳的独特性,自然在南阳作家的创作中都打上了烙印。但这烙印的打法却并不完全一样,所烙下的印记,也不完全相同,或完全不同,因而同为南阳作家,其地域特色在创作中却有不同的表现。通常看一个作家创作的地域特色,主要关注他作品中所描写的自然景物、生活方式、风俗习惯和方言俚语等等。认为这些东西是最能体现作品地域特色的一些生活元素,这自然不错。但要深入仔细地想一下,你难道不觉得,一部作品把这些东西写得逼真,尽管也加强了它的文学性,增加了它的地域特色,但仅以这些生活元素相标榜,夸耀它对于文学的意义和价值,岂不是把文学当成了地方志或风俗志?当年高尔基讲文学是人学,就是针对方志学说的。他说,你们研究的是方志学,我研究的是人学。人学和方志学虽有相通之处,但却是两种不同性质的学问。所以追求文学的地域特色,不能让文学变成了方志学或民俗学,而要以人为本,保持它的人学本色。在南阳作家群中,如果说周大新作为一个南阳籍作家,与别的南阳籍作家比较有什么独特性,这独特性就在于,他的创作在保持南阳地域特色的同时,始终不忘文学的人学本色。

就我的阅读印象而论,这本色的表现有如下几个方面:

其一是不拘泥于复写童年记忆中的具体人事,而是着眼于这些人事所体现出来的爱与善的品性。童年记忆总是重视地域特色的作家的文学创作之源,周大新也是如此。他特别看重原型的作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周大新所谓的原型,不一定是西方理论家所说的,从集体无意识中生发出来的原始意象,而是童年记忆在他的心灵深处所留下的情感烙印。这种情感烙印虽然也附着于某些人事,但一旦这些人事成为他的创作对象,这种情感烙印就由最初的感动,升华成了作品或向善或求爱的价值取向,这种价值取向因为是源于对故乡人事的童年记忆,而不是来自某种抽象的理念,因而总保有具体人事的友爱和温情,有很重的人情味。

其二是把故乡经验中的人事与人的普遍本质联系起来,努力透过具体人事的印象挖掘人的本性。何弘先生在本辑的评论中说,周大新很喜欢托尔斯泰和沈从文,受这两位作家的影响很深。而这两位作家所表现的爱与善,在我看来,都不仅是某个具体个体的德行和品性,而是人的普遍本质的表现。如果说托尔斯泰的这种普遍本质是来源于他所持的宗教观念,那么,沈从文就是来源于他对人的自然本性的观察和体悟。周大新把这两位作家所表现的爱与善都灌注到他笔下的人物身上,让他笔下人物的个人品德弥散为人人心中所有的那一点爱欲和善根,所写虽属具体人事,却能触摸天良,直指人心,因而具有超越作者一己经验的普遍性。

其三是由个体而及于社会,由个体的善恶美丑、爱恨情仇,而及于社会众生的情感和欲望,“走出盆地”,出离南阳,展现一个更大的表现乡土经验的空间。周大新的创作题材迭经变化,由军旅到都市,而后回归乡土,经历了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辩证发展行程。但无论题材怎么变化,都离不开他所拥有的独特的南阳经验和乡村视角。就像一个人透过太空望远镜观察浩渺的太空,在你眼前展开的虽然是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太空,但对这太空的印象和感受,却源自你所熟悉的过去经验。周大新就是这样带着他的独特的过去经验和人生视角,辗转于军旅,出入于都市,爬梳家族历史,描画乡村变革,写尽了世事沧桑变幻,人生悲欢离合。如果要把这些创作整合起来,称之为社会人生的百科全书也毫不为过。

中国有悠久的乡村文明,所以乡土作家格外招人待见。但从现代的观点看,作家的经验和视野宜乎广阔,所以,称一个作家为乡土作家,听起来亲切,却未必就一定就是高名令誉。周大新自然不是一个纯粹的乡土作家,因而也不能把他局限在一个地域的作家群内。我之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谈他的创作,是因为我觉得在现代文学史上,有过乡土经验的作家很多,把这种经验写进作品成就各种文体的佳作,更不在少数。但像周大新这样,始终怀着深厚的乡土情结,却又时刻不忘面向社会人群,注目历史时代,让这份乡土情结在更广大的社会人群、更宏阔的历史时代结胎,却不多见。从这个意义上说,周大新似乎更像总说“我是一个乡下人”的沈从文,而不是虽有农庄却身为贵族的托尔斯泰。区别只在于,沈从文是把这话说在口头上,写在文字中,周大新却让它流淌在血液中,镌刻在心碑上。就冲这一点,我要说,了不起的周大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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