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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坛老刀客
——诗歌的意象与形象杂说

2017-11-13孙涛

火花 2017年1期
关键词:刀客诗坛人物形象

孙涛

诗坛老刀客

——诗歌的意象与形象杂说

孙涛

赏读朱鸿宾的老刀客系列诗歌,让我走进了老刀客的世界。

老刀客是一种意象,也是一个形象,更准确地说,他是诗人笔下的一枚文化符号。当老刀客有神、有形,闪烁着思想力度和灵魂光彩,踏上当代诗坛之后,便以一种意象和形象合一的创造性形式吸引了我,同时,也用一种全新的意象与形象合一的双重性酿造、同化了我。我以为,老刀客系列诗歌,可谓朱鸿宾的心血之作、创新之作、名山之作。

任何形式的文学作品,能够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吸取传统,不断创新,升华思想,提炼精神,都是获取成功的道中之道。以小说和诗歌而论,小说的基本形态是故事,终极目标,是塑造人物形象。故事使小说作品具有了可读性,获得读者,而人物形象得以传世,则是小说作品巨大的成功。我国四大名著的引人故事,让它们相传于庙堂和市井,各色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社会各界更是对其稔熟于心,随口评点,代代如此。诗歌则不然。诗歌的基本形态不是故事,而是诗人对事物的感悟和抒情,这种感悟如能与读者相融,抒情能与读者共鸣,因而使某首诗歌受到读者普遍赞赏、流传,则是诗歌巨大的成功。

诗歌难道不能塑造人物形象吗?非也。白居易笔下的卖炭翁,形象何其逼真!而诗人在《长恨歌》中塑造的唐玄宗和杨贵妃,形象又何其感人!但这种人物形象,是单一存在于某首诗歌中的。《卖炭翁》中悲苦的卖炭老翁,无法出现在《长恨歌》华丽的生活场景中,而《长恨歌》中的帝王和贵妃,也无法去体会卖炭老翁的辛酸。当我们习惯于这种赏析,认可了传统诗歌中这种单一存在的人物形象时,朱鸿宾却横空出世,为我们推出了他的老刀客系列短诗,老刀客这个有血有肉、有形有灵的人物形象,穿行在各种历史的场景里,出现在不同的生活形态中,这正是老刀客这个人物形象,不同于以往传统诗歌中那种单一形象的独到之处。

在诗歌创作中,意象和形象,应该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呈现。

意象是一种形容,一种比喻,但又超越了一般的形容和比喻。读诗人朱鸿宾以往的诗歌,意象的呈现,可谓无处不在。他写“花的姿态”、写“瘦了的心”、写“梨花和断崖”、写各种“思考”在“飞溅”、写“太阳的疑问”、写阳光成了“一根根金灿灿的鱼竿”等等。这些意象,如飘过的白云,让人仰而神思,如飘洒的细雨,叫人在心底萌动春意,你似乎明白和感悟到什么,却又得细细咀嚼,才能品出个中的滋味。这是诗歌创作者与欣赏者的情感互动,也正是意象所起的审美作用,在感染着读者。这种意象的呈现,古人早已有之。杜甫诗云: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是写松和竹吗?是的。字面上所指,分明是松与竹两种植物,但隐于字面后的,却是诗人面对社会离乱,面对民间风雨疾苦,心头荡出扶善仇恶的那种情怀和志向。诗歌的意象,正是超越了种种大白话的艺术文字,意象的抒发,起到诗歌可以耐人寻味的作用。古人诗歌中,这种意象的运用,如遍地鲜花,伸手俯腰间,处处皆可采到。朱鸿宾诗歌中的意象之美,有传统之源头,有现实之传承,正是借传统诗歌之神韵,雕自家案头之美玉,许多艺术手段,已属浑然天成了。

意象可以是花、是草、是大自然之万物,无论有无生命,诗人均可赋予其生命。但与意象不同的,是人物的形象。人是万物之灵,是有爱有恨、有情有意、有思有想的生命。那么,在朱鸿宾的诗歌中,当他娴熟地运用多元的意象,为读者提供了丰富的思想时,他能否为我们塑造出一种可赞可叹的人物形象呢?

我在这种期待中,看到他笔下的老刀客,大步踏上了诗坛。

如前所述,如《卖炭翁》《长恨歌》那样的叙事诗,古人已有不少实践和佳作,不必赘述。现在,我们一道再回顾一下,在新诗的创作史上,前辈诗人们也曾有过不少实践和佳作。1949年,诗人阮章竞写出了长篇叙事诗《漳河水》,描述了三位太行山女子不同的爱情,塑造了荷荷、苓苓、紫金英三位各具个性的女性形象。1957年,诗人郭小川发表了《深深的山谷》和《白雪的赞歌》两首叙事长诗,写出了几位年轻人不同的命运遭遇,引发了诗坛的各种评说。特别是两位女性爱情的外遇和回归,对曾有的不能结合的异性之爱,那种不能释怀和忘却的情愫,在当年爱情政治化的社会环境中,如春雷般直击人性的麻木。“文革”前,诗人闻捷出版的长篇叙事诗《复仇的火焰》,其谋篇结构,则更像一部长篇小说,只是使用了分行的叙述而已。

这样的叙事长诗,作为新诗中的创作实践,自有其可贵之处,也有其可借鉴之处。在上世纪新文学重新启航后,诗人梁志宏的《华夏创世神歌》和《山碑》等叙事长诗,也在诗歌塑造人物上,传承了前辈诗人之诗风,做了新的实践和探索。我虽不才,也曾有过用诗歌塑造人物的创作冲动。如两部叙事长诗《市委书记三部曲》和《飞虹曲》,便是我用诗歌塑造人物的尝试。但是,我在写这种叙事诗时,由于要完整地叙述故事,语言的直白便是一种明显的病状。我的那两部长篇叙事诗,也就被一位老评论家称为“诗体小说”了。其实,我前面列举的那些大诗人们的作品,这种病状,也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想来原因也简单,用诗来讴歌人物可以,用诗来塑造人物,如何能比得上小说!面对这种诗歌现象,就常想,诗人笔下的人物形象,难道就不能脱离那种单一存在的状态吗?诗歌中的人物形象,与诗歌中的种种意象,难道就不可能合一而出吗?

当我终于看到朱鸿宾笔下的老刀客系列时,我突然明白,这位以写诗为生命存在的年轻诗人,正悄然地推开了一道门,让老刀客这个人物形象,耸立在当代诗坛上了。这位老刀客,是诗人笔下意象和形象的结合,是一枚由民族精神和民族魂魄凝就的文化符号,他出现在诗人的系列诗里,不是单一的形象存在,而是复合的形象显示。老刀客,不但屹立在当今诗坛上,也走进了读者的心中。

老刀客是一位有血有肉、有丰富阅历的人物形象。他磨刀锋、杀日寇,以酒祭宝刀,他爱酒也爱女人,睡过青楼的女子,好过城里的寡妇,他有时长醉不醒,有时呼啸山林。为了心底的爱,老刀客可以娓娓叙述,展示着绵绵的情思;为了民族的恨,老刀客可以在月光下,用刀砍死敌人,也用刀光劈碎了一地月影。他不是属于一首诗的单一形象,而是属于这个系列诗的复合形象。他是多面的、丰厚的、传奇的人物,刚穿行在这首诗中,又游走于另一首诗中,在不同的场景中,在不同的情感体验中,他变成了一种民族的意象,抒发出诗人的感悟和感情,成了诗人灵魂诗意的栖息之身。老刀客的思考感动着诗人,也感动着读者;老刀客的悲喜牵挂着诗人,也牵挂着读者。无须像前辈诗人那般,去谋大篇,布大局,去营造和建构一个宏大的叙事框架,朱鸿宾依旧用他短小的诗句,明快的诗风,将宏大的叙事分解了,将丰富的故事切割了,也将意象与形象,比较完美地结合起来,一位属于老刀客的故事,就这样萌动且诞生了。一位尚年轻的诗人,站在前辈诗人的肩膀上,与时俱进着,不断创新着,他成功了,有了属于他、也属于老刀客的艺术世界。

以往的诗歌形象,除第一人称中含有诗人的内心情感外,对其他人物,诗人则与小说家一样,只能用各种手段,做客观的描述和细腻的刻画。这些人物形象,有他们的生活场景,有他们的独特语言,是诗人塑造的客体。白居易笔下的卖炭老翁,无法替白居易去批评官家,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也无法替曹雪芹感叹贾府的兴衰。但是,老刀客不同。这个人物形象,是诗人塑造的客体,也是诗人时时想隐于其身的主体。当诗人面对客体,讴歌老刀客的言行时,老刀客是诗人眼中的老刀客。当诗人隐于其身,歌赞或批判面对的现实时,诗人自己就是老刀客,是一名老刀客附体的当代诗坛老刀客。只是,以诗人朱鸿宾创作的老刀客系列看,诗人面对客体的诗作多,而诗人隐于其身的诗作,还须加强和创新。

我可以试作如下小结了。朱鸿宾的老刀客系列,每一首,都是一首精美的小叙事诗,合起来,则形成了一部有关老刀客的多声部大合唱。老刀客,是诗人心中一个充满诗意的人物形象,也是诗人心中一种诗情盎然的思维意象。这个系列还没有完。作为一个文坛老兵、笔耕老农,我认为,朱鸿宾的这种实践是成功的,读者是喜欢这位老刀客的。我也希望,朱鸿宾会在继续创新中,不断推出新的老刀客故事。老刀客从诗人的心底走出,已经走进了读者的心底,我相信,我们的老刀客自己也有一种渴望,渴望在当代诗坛上,演绎出更多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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