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在哥伦比亚附近
2017-11-11安胡德
安?胡德
四岁的萨姆,生活很快乐,其中很大部分是缘于他与我父亲(他的外公)之间那种牢不可破的友情。正像萨姆曾向所有人宣布过的那样,外公胡德对他来讲不仅仅是一位外公,他们是天下最要好的朋友。
由于工作需要,我經常要外出教学,一个星期都不能回家。每当我出发的头一天晚上,父亲就会开着他那辆红色运货车把萨姆从学校接到他家。在那儿,他们会一起装海盗,扮骑士,大打出手,吃饭的时候也会一起大快朵颐。就连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会惊人地相似:夹克、T恤衫、棒球帽、牛仔裤和旅游鞋。他们会去一家经常光顾的老餐馆吃饭,会去经常流连的老根据地(游乐场、玩具店)尽兴。
萨姆从小就牢牢记住了我父亲的电话号码,他每天早上起床后、晚上睡觉前都要给外公打个电话。“外公,”每次放下电话前,他总会恋恋不舍地抓住话筒追问,“我还能给你打好多、好多次电话吗?”外公每次都以同样欢快的语调慈爱地回答:“当然可以。”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我父亲患了肺癌。为了治病,他需要在医院住上好几个月。我非常担心萨姆是否能接受外公目前的状况:吊着输液瓶,插着氧气管,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带萨姆去医院探望外公前,我特地给他“打个预防针”:“萨姆,也许这次你见了外公会感到害怕的。”萨姆很不以为然地回答:“不会,外公他绝不可能吓着我的!”
所有前来探病的大人都会带着一种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的表情,他们全都言语谨慎,动作小心。唯有萨姆,他可不管那么多,他非常明白自己所应给予外公的是热烈的拥抱以及欢声笑语,就像从前一样。
“你会很快回家吗?”萨姆急切地问。
“我会争取的。”外公低声回答。
父亲去世后,对我来说,一切都改变了,那股巨大的、压倒一切的悲哀向我劈头盖脸地倾覆下来。
萨姆则完全不同,对他来说,大声质疑似乎成为他理解这个事件的最佳途径。“那,”他坐在汽车里也会大声问道,“外公现在已经与天地融为了一体,是吗?”要不然,他就会指着教堂的彩色玻璃问:“那些天使中会有一个是外公吗?”那一段日子里,萨姆总是爱问:“天堂到底在哪儿?”
“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天堂的确切位置。”我只能这样回答,“大多数人认为,天堂就在天边。”
“不对,”萨姆摇着脑袋反驳,“天堂很远、很远,也许位于哥伦比亚附近。”
不久前的一天,我在厨房做晚饭,萨姆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给他的图画书涂色。“我也爱你。”他突然开口说。
我忍不住笑了:“过去,我记得你总是在别人先说了‘我爱你之后,才会说‘我也爱你这句话的。”
“我知道。”萨姆说,“外公刚对我说了‘我爱你,萨姆,所以我才说‘我也爱你。”他头不抬、手不停地说。
“外公真的刚刚和你说了?”我追问。
“当然了,妈妈。”萨姆回答我,“他每天都对我说他爱我,他也同样对你说了,只不过你没有听见。”
(摘自《视野》 图/陈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