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组诗）

李小平

红樱桃

从一罐鱼子酱的秘室里

逃脱出来

又被悬吊在一棵树上示众

它的命运多舛

比红宝石更靓的心事

被美丽的樱桃小嘴猜破

无论以何种方式

总会破茧而出

巨大的鱼卵

在一版窄窄的水域

策划一场狂欢

祭祀安于水葬的祖先

夏日莲耀眼的光束

收紧了人们的眼界

漏网之鱼顺流而下

游向深海的鱼

很快又结满了相思子

一路洄游，一路想

不能用一粒樱桃的模样

揣測人心青涩还是熟透

致一只老去的豹子

落日收不回去的一抹余光

将你的归途照亮

你安静地俯卧于荒坡上

失焦的目光看不见远方

凛厉之色已从眼神里隐退

秋风吹散毛色的金黄

缭乱的余烬复燃又灭

你眼里的星辰陨落

一颗一颗倒计时

安魂的钟声弥漫开去

你是天生的猎杀者

火狐、羚羊、梅花鹿

还有野免、蓝鸟甚至荒原狼

渐次写入食谱

成为你念念不忘的美味

在记忆的深处

倒毙、飞腾或急驰而去

豹齿上浸透冷血的寒意

取食，以食饱即止

从不积攒金银，财币

更不因仇恨造无辜杀孽

柔软轻捷的步履

上帝的牧鞭、迅急的闪电

驱赶着牧群前行

现在，飨宴已经结束

你一生的食物已经享用完毕

该是买单的时候了

请奉献你的躯体

为前来的就餐者充饥

有鬣狗正在入席

有飞虫在四周徘徊

有秃鹫在天空盘旋

豹啊，即将开始

一场铺张排场的狂欢

彻底还清你的负债

豹啊，那是你

庄严伟大的葬礼

在来年的荒坡上

有草色青青、群羊揽食

正如芒种

无论深情还是薄意

正如茫种

一手收割、一手栽秧

得失经手而过

在轮回中固定一组词意

夜雨淋透了泥土

朝阳又将黎明照得血红

上升的气温刚好

让麦穗成熟

让稻子生根

所有的植物举杯相庆

承接上天赐予的甘霖

拾穗的农妇独自言语

芒种芒种、夜雨朝晴

看来今年会有好收成

青黄相接季节续命

听清晨的雄鸡打鸣

山色沉稳水色清白

撵山狗的叫声长了精神

流更多的汗让雨水丰沛

正是芒种

早起的炊烟心绪不宁

隔年的酒香味四溢

笼罩我卜居的城市

我在网络的终端敲打生计

老宅子那头传来阵阵盲音

我是一棵无根的庄稼

在城市的水泥地盲流

几乎忘了节气“芒种”

和那一地草籽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