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之途，梦之径

Lingxing

在澳大利亚中部，有一块存在了三亿年的巨石，十几公里的直径，即使遥相对望，也总让人误以为它触手可及。在阿南古人的眼中，正是他们的祖先缔造了这片土地与这块名为“乌鲁鲁”的不朽巨石，这块巨石是澳洲的灵魂与心脏，他们自己就是维护这片土地的继承人。澳洲土著信仰万物有灵，将许多出现于梦中的道路地标视为一种来自造物主的指引，称其为“歌之途”或“梦之径”。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歌谣，都拥有那段歌谣流传过的土地。

《歌之版图》是一本与这片神奇的土地有关的书，英国人布鲁斯·查特文远赴澳大利亚，追随澳洲土著人的浪漫传统，寻找古老的歌和古老的踪迹。查特文在澳洲发现的创世传说，与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和圣经创世记一样古老，内容却迥然不同：当太阳冲出地壳，把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万物的祖先也纷纷破土而出，开始为万物命名，并把它们的名字编成歌谣。千百年来，土著人的眼中根本没有被四边圈起来的一块块土地，只有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歌谣小路。成千上万条无形的道路或穿过渺无人烟的内陆，或如飞行器路线般横贯天空，结成密集的网络，勾勒出一片形状相近却无法被肉眼看见的大陆，这便是歌之版图的来历。这些无形的小路构成了澳洲大陆的“歌之版图”，连接着他们的历史和现实。

图腾祖先走过大地，不仅留下脚印，同时也播洒下语言和音乐。大地上遍布着这些大梦时代留下的路径，歌谣不仅是地图，同时也是指南针。查特文一面记录着他和伙伴寻访“歌之版图”的种种经历，同时又勾勒出沿途邂逅的几十个人的速写，向读者讲述着他们的忧乐人生。

在18世纪库克船长发现澳洲大陆之前，土著人是澳洲的主人。他们虽然已经在澳洲大陆上生活了数万年，但澳洲土著在最初并没有被欧洲人视为具有文明的人类，因为他们仍然住在沙漠的简陋草窝中，有语言但没有文字，吃灌木中的浆果，捉蜥蜴和袋鼠烤来吃，用白色的粉末涂满身体。在随后漫长的几个世纪中，澳洲土著的命运和非洲、南美大陆的原住民并无二致，充斥着被奴役、杀戮、驱逐等痛苦回忆。

20世纪，他们的境遇有所改观，开始收回对土地的所有权，2011年8月，悉尼市长在一次公开讲话的时候，已经将讲稿中的“1788年1月26日，白人定居这里”改为白人“侵略”这里。成立国家公园后，他们信仰中的土地得到了立法保护。

如今，远道而来的游人飞往这里，国家公园内娱乐项目基本不存在，食物种类也屈指可数，那些长久生活在人造奇观里的都市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徒步聆听荒野、感受寂静。

无论春夏，每个日出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前来观看投射到乌鲁鲁巨石上的第一缕阳光。绯红、浅红、橘红、棕红，乌鲁鲁的颜色随着太阳变化。太阳落山，橘红色的天空变成深蓝，夜幕完全拉开，人们被笼罩在彻底的黑暗里。但很快，眼睛找到了黑暗中的微弱光亮——漫天的繁星，银河就铺撒在天顶。曾经为航海者指引方向的南十字星眼下在近地平线的上方。寂静与黑暗共同引发了神奇的事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聆听旷野中寂静的声音，聆听这块亘古大陆诞生伊始的声音，陷入一种自我感动。

巨石乌鲁鲁现在仍在以每100万年1米的速度长高，人类文明显然只是它生命历程的一瞬。当下一个100万年過去，人类文明是否存在还不得而知，但乌鲁鲁还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