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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也有故乡

2017-11-07周寿鸿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7年3期
关键词:萱草黄花菜荠菜

周寿鸿

《诗经》是从野菜开始的。第一篇《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是当时人们采摘野菜的场景。“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的荇菜,就是乡间常见的水浮萍,形似睡莲,开黄色的小花,是河塘、沟渠的一道风景。

荇菜所居,清水环绕。真没想到,它也是一种古老的野菜,而且还是青年男女表达爱意的“古代玫瑰”。据统计,《诗经》里提到的可食用野菜多达25种。从农耕时代到现在,这些先民们行吟的诗歌,传递着生活的质朴与美好。

早春二月,天气还冷,但地气已经回暖,野菜正在返青发绿。与往年一样,母亲在家门口的空地上,又种下了菊花脑。菊花脑,又名菊花郎、菊铧头,即野菊花的嫩苗。菊花脑枝叶繁茂,成熟时黄花匝地,也可作花卉观赏。菊花脑生长很快,且随摘随长,整个夏天,我们的餐桌上都弥漫着菊花脑微微苦涩的清香。

离乡既久,我常常想起故乡的野菜。在那个饥饿的年代,野菜是大地赐予的食材。那时不会想到,有一天挖野菜、吃野菜也会成为一种情趣生活。有人说,野菜没有故乡,只要有阳光、水和土地,就是野菜的家乡。其实,一方水土长一方草木,草木有春秋,乡土寓情思。每一个从乡村成长的人,都有对家乡野菜的记忆。没有了故乡的野菜,乡愁就少了寄托。

故乡地处苏中里下河水乡,野菜品种很多。春天起,房前屋后、田塍沟埂,随处可见野菜的身影。至今,我还能记起一些野菜的名字:黄花菜、白鼓丁(蒲公英)、马齿苋、马兰头、猫耳朵(鼠麹草)、灰条、剪刀股(苦荬菜)、碎米荠、蒲根菜(香蒲)、茭儿菜(野茭白)、枸杞头、野芦蒿……有些吃过,也有些只识其形不知其味。

故乡稻麦两熟,野菜也分两季。春天的荠菜、麻菜、黄花菜等等,与小麦同季越冬;入夏的野菜,如马齿苋、菊花脑与野苋菜,夏秋两季生生不息,霜降之后则陆续枯萎。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荠菜是春天的使者,率先报告春的信息。高邮籍作家汪曾祺在《故乡的野菜》中写道:“荠菜焯熟剁碎,界首茶干切细丁,入虾米,同拌。这道菜是可以上酒席的。”不过,作为同乡,我小时候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凉拌做法,家里大多清炒,入口嫩脆。俗话说“吃了荠菜,百蔬不鲜”。我忘不了荠菜的清香,那种春天的味道和喜悦。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野菜,是红花草和黄花菜。红花草学名紫云英,过去用来沤肥或做猪草。花开季节,状如蝴蝶摇曳多姿,连绵不断如同紫色云海,又似铺展的地毯。放学回家,我常常停下脚步,到红花草田里奔跑、打滚,然后躺在草地上仰望天上的白云。黄花菜又名金针菜、黄黄子,跟红花草一样都是牧草。它花冠如钟,色泽金黄,食之清香。黄花菜无人播种却生命力极强,喜欢在红花草田见缝插针悄然疯长,不经意就会占领一大片地盘。

这两种野菜都是被賤视的植物,但我却极喜欢。它们的嫩茎或花冠爆炒后味极鲜美,只可惜过于费油。母亲看我喜欢吃,虽然心疼油,仍常常给我炒上一碗。

长大后得知,黄花菜又名忘忧草,是中国古代的康乃馨。它还有一个非常典雅的名字:萱草。《诗经·卫风·柏兮》有咏:“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朱熹注曰:“谖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谖、萱同音,谖草就是萱草;“背”与“北”相通,指母亲所居住的北房。诗意是:我到哪里去找到一枝萱草,种在母亲的堂前,使她从此再也没有忧愁呢?

难忘在贫穷的岁月,父母节衣缩食呵护我们成长,难忘那遍野的红花草、黄花菜,带给童年的快乐。如今,父母已年迈,我们也该在他们的心田,种下忘忧的萱草啊!

每到春天,当鹁鸪的鸣声掠过城市的天空,我就会遥想故乡的野菜又开始恣意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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