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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阐释学

2017-11-07老鱼

世界博览 2017年19期
关键词:宋庄业余画画

马莉的感受器是时刻向外打开的,但她的结晶体是向内开放的,是内敛而高度集中的。

九月的第一天,我来到坐标宋庄的子庆马莉画室。一进院门,发现这哪里只是个画室,分明是一座“马莉花园”。本打算和马莉聊聊她的“詩人画家”故事。想不到,聊天的主题变成了“植物学”和“园艺学”。

“老鱼,先带你参观我的院子!”马莉和夫君子庆(朱子庆)领着我在“马莉花园”兜了一圈。

马莉:“金银花是花很香,刚开的时候是黄色,不对,刚开的是白色。”

子庆:“银色。”

马莉:“多好玩,它有扩张性的,居然从那边跑到这边来了。我是突然看到,好像没有过程似的。子庆,金银花从下面蹿到小凉棚上,欺负葡萄,强占了位子,我们不能让它跑到我们的银杏树上,要小心!金银花跑到那里就不好了。”

生性爱好花花草草的我一直以为这种生活只存在于想象。站在小楼前的院子里(“马莉花园”),市区酷热,而京郊阳光正好,好像误入桃花源,偶然窥见一对神仙伴侣,屋里画画吟诗,屋外植树养花。他们随意聊着天,说出的竟是诗一般的语言。

马莉最初为人所知的身份是当代诗人,后担任《南方周末》文艺版编辑二十年。十多年前,她开始提笔画画,从此成了诗人画家。

2011年1月,马莉供职的《南方周末》报社在今日美术馆为她举办了“触·马莉中国当代诗人肖像画展”。陈丹青看过“业余画家”马莉的画后说:“她恐怕不晓得‘业余画家这句话,十分骄傲的:百年前,欧洲现代主义初起,毕卡比亚之流公然宣称自己是业余画家,画也果然画得半生不熟,毫无羁绊……马莉女士不是毕卡比亚,但她确是业余画家:早年主攻现代诗,之后编辑文艺版,直到见了她大批的画,才知道她躲在家里已经给绘画弄得无以自拔。画画而无以自拔,可就不是画得好坏,而是进入情况了。弄艺术,顶要紧就是进入情况。”

展览不久后,马莉来北京组稿,在宋庄美术馆,偶遇“当代艺术教父”栗宪庭。得知马莉画画,老栗当即请她打开电脑看看,道:“哎,你画的都是我的朋友呵!”她有些心虚,说:“我没有学过绘画。”老栗却说:“绘画不用学,热爱就是老师。”

老栗的话鼓舞了她。几个月后,马莉决定来宋庄画画,也得到了老栗的大力支持。

2011年8月,马莉和子庆来到北京,在宋庄的辛店村租了个农家小院画画。2013年,他们在小堡艺术东区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继续创作。

站在“马莉花园”,满目皆是新开的花草,我索性放下采访问题,试着用马莉的眼睛去体味她眼里的世界,为我心底的问题找注解——马莉是如何成为马莉的?

回到屋里,马莉捧着早晨新采的玫瑰花瓣给我看,教我分辨可食玫瑰和观赏玫瑰。她取出朋友送的日本红茶,泡好茶叶,添上几片玫瑰花瓣,制成一杯“马莉牌花茶”。

嗜茶如命的我喝了一口,味道胜过以前喝的所有花茶,忍不住询问秘诀。马莉答:“我其实不懂茶道,就是随意,几种拼在一起,这个我很行。”

“我要向您多请教一下怎么搭配花茶。”

“凭感觉就行了。”马莉说道

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一种主义叫“感觉主义”,如果有,马莉想必是资深成员吧。“凭感觉”三个字,几乎概括了她的艺术道路,从诗歌到绘画,甚或包括她的养花、种树和泡茶……

马莉的家在南方的海边。七岁那年,她第一次打开自己的感官。有天中午,独自在家,不想午睡,索性从床上爬到床底,发现一个书箱,她翻找着,一本蓝色封面的小书勾住她的双眼——《俄国文学普及读本》。

马莉翻开书,读到一首莱蒙托夫的诗:《白帆》。“我的小脑袋里反复出现诗中大海和白帆的意象,响亮,热烈,清脆……这样的节奏与色彩,就是从那一刻慢慢在我内心生长起来的。直到今天,我依然被这种力量牵引着上升。”此后,那本小书成了她的随身读物。

除了诗歌,印满图画的小人书也是她的心爱之物。“文革”停课,父母给她买了很多小人书。她喜欢读,也喜欢把书中人物画在作业本上。

1978年恢复高考,马莉在中文和美术之间犹豫着,最后报考了中山大学中文系。在那时的她看来,文学需要系统地学习,得有老师教,而美术可以无师自通。

大学毕业后,马莉进入广东电台工作,内心还是记挂着美术。去广州美术学院旁听,阅读艺术类报刊,自修西方美术史,马莉自己“补上了美术这一课”。

性感的达利;怪诞的毕加索;神经质的凡·高;粗朴厚重的高更;幻想的夏加尔;神秘忧郁的吉里柯;梦魇的蒙德里安;魔鬼与天使附体的卢梭……整个80年代,是这些艺术大师伴随着马莉的精神之旅。

文艺青年的“黄金年代”很快成了过去时,90年代,“诗歌已经成为一种相互交换利益的筹码”。在诗人们都加速奔跑,争抢着发表、成名、进入文学史时,偏爱“缓慢地创作”的马莉选择了沉默。

马莉说:“整个90年代,我沉静着,没有一丝狂躁,我尝试着远离诗坛,正像我的诗友潞潞所说‘远离诗坛,接近诗歌。我决意不参与任何诗歌流派,不参与各种诗会,不参与各种争鸣。并且,我尝试着写小说,进而尝试着用具体的颜色写作另一种‘诗歌——我开始画画,用抽象的黑白线条与形状,表达我难以表达的情绪。”

马莉没有学院派背景,不关心其他人怎么画,也不怕自己“业余”,只是遵从内心意愿,一提笔,就是抽象画。她称之为“黑白抽象水墨”。

1991年,马莉把两岁的儿子安安从北京奶奶家接回广州。那时,她身体不太好,一边养身体,一边带孩子,孩子睡着的时候,她画画。第一批黑白抽象水墨大多是在安安熟睡时完成。她的画遍布每一处:孩子的小衣服、裙子、桌布、窗帘、碟子、白磁片,甚至汤匙的木把手……有时,她把画挂在墙上,在家里举办“小个展”,以此自娱自乐。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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