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不翼而飞的补偿款

2017-11-07钱友红

翠苑 2017年5期
关键词:清水塘老方村委

钱友红,小学教师,1992年毕业于江苏省常州师范学校,曾在《常州日报》等报刊发表过小说和散文。

1

惊蛰已过,眼看就是春分。阳光和煦,暖风拂面,清水塘村迎来了一年中最是美好的时光。除了老人,村里难寻人影。村西边的横山上,倒是有着忙碌的影子,那是茶农在进行白茶采摘前的最后一次除草。

清水塘村支书汤传良按下鼠标,准备浏览一下国内外新闻。黑蝌蚪似的文字就是入不了眼,汤传良心里有事。伍员山农庄朱老板又来电话,绕来绕去的,口水费了一大摊,归根结底一句话,把去年的招待费结一下。汤传良知道朱老板不容易,只是村里没钱,真没钱!否则去年腊月里便结清了,哪里要他朱老板三番五次地催?何况,招待费数额不大,一万块钱不到,这是村里全年的招待开支了。现在形势紧,领导们能不在外面吃,都尽量不在外面吃。村里呢,能不招待,就尽量不招待。招待费就像水龙头,水管被越换越细,即便这么细的管子,有时还用铁夹夹住,确保滴水不漏。尽管如此,一年下来,淅淅沥沥的,还是流了近万元的费用。

这村支书越来越不好当了!汤传良深有感触地想。

右腿有些瘸,走路一摇一摆的会计兼副书记钱宝才进来,贴着汤传良耳朵说,待会有人找你,你防着点。说完,像开着机帆船出去了。

这个瘸子。汤传良默默骂道,瘸葫芦里开始卖药了。

2

办公室门被推开,走进一对60岁上下的老夫妻。男的是茶农老方,小个子,五官皆小,但眼睛闪闪亮亮的,透着精明。女的个子超过男的,皮肤黝黑,脚踩一双米黄色塑料拖鞋,走路踢踏踢踏的。老夫妻左右环顾,最后把眼光落在汤传良身上。

老方掏出一盒没有开封的硬中华香烟,拆开抽出一根递上,说你就是汤书记吧!汤传良接过烟,安排老夫妻坐下。汤传良有过无数次的接待老百姓的来访经历。每次都是這样,他们会掏出一包未开封的好烟,抽出一根恭恭敬敬地递上。汤传良一度感叹,老百姓生活条件好了,出门都是中华牌香烟。后来才搞清楚,这中华牌香烟,都是攒着的。或是过年时亲戚给的,或是红白喜事摊到的,一概舍不得抽,藏着,等到必须时,拿出来充场面。

老方夫妻凌乱地讲述了一件事:老方夫妻栽种了白茶,隔壁广善县下寺村修建一条公路,恰好从白茶园东侧穿过。最近开凿山路,不断轰炮,搞得灰尘四起,白茶树上面被附着一层灰尘。眼看到了采摘季节,白茶受污染,会影响销售。

汤传良说,近日我们就去现场看看,然后再和你们联系,尽量帮助协调解决。临别,老方紧紧握住汤传良的手,说我们指望汤书记了。说着,将那包刚开封仅抽掉一根的硬中华香烟,死活塞在汤传良手里。汤传良不肯接受,老方夫妻丢下香烟,迅速撤出。

汤传良喊来钱宝才,说你让我防着什么,那对老夫妻?

他们走了?钱宝才说,对于刁民,自然要防着点。

原来老夫妻住西塘组,离钱宝才家不远。按钱宝才说法,老方一家是上下邻组闻名的,见人一脸笑,背后捅刀子,唯利是图,擅长敲诈勒索。

汤传良瞧钱宝才一脸认真样,笑着说,你不要把人家说得一文不值,老百姓也可怜的,都是为了过日子。

汤传良这么一说,钱宝才有些不自在。汤传良将老方塞下的硬中华香烟抽出一支给钱宝才。钱宝才接过点着,汤传良说,这香烟你猜谁的?

钱宝才一怔,立马将点燃的香烟塞进烟缸,用力掐灭,说他的烟我不抽。

汤传良说,为啥不抽?

钱宝才虎着脸,说就是不抽,他的香烟不香。

还有香烟不香的话,我可第一次听到。汤传良乐了,心想钱宝才怎么对老方成见这么大?

3

汤传良带着钱宝才一起去老方的茶园看看。

车子由村委向南行驶500米,就到了一条破烂不堪的水泥公路。近几年,因兴建千里湖抽水蓄能电站,大大小小的车子无数,尤其是重载的后八轮,将公路压成七高八低的水泥饼子,且是布满裂缝的水泥饼子。以公路为界,南边是王田村,北面是清水塘村。10年前村镇合并,清水塘村将王田村彻底淹没。因此,对王田村,汤传良不是很熟悉。相反,钱宝才是王田村的,看王田村,就像看自己手指和手掌。

很快到了茶园附近。四处都是大小高矮不一的山坡,空气明显新鲜,偶尔传来山鸟清脆的鸣叫声。钱宝才介绍说,这一带山羊、野猪尤其多。因为不准打猎,野猪都快成祸害了,山芋、竹笋等每年被糟蹋不少。

茶园建在阳坡上,呈梯形状,上窄下宽,满山青青翠翠,足有20亩。走近一看,茶叶绿波波的,已有白茶芽头萌发微露,被羽叶包裹着,只等春雨滋润,阳光恩泽,奋力生长,供给人们汤色、口感、香气俱佳的感官享受。微风拂过,茶园芽头宝宝随着茶树摇摆,让人忍不住想上前亲一口。

老方是种茶的好手。汤传良不由赞叹地说。

他擅长的地方多着呢,相信汤书记会一一领教的!钱宝才话里有话。

再往里走几百米,机器喧嚣声越来越近。汤传良估摸,山东边就是即将要修筑的公路。于是,汤传良仔细察看茶树,叶片上有点灰尘,但不是很明显,应该像老方说的,是修筑公路扬起的灰尘,后来落在茶树上。离筑路现场七八十米左右,汤传良特意又看了看边沿的茶树,确有一层灰尘覆盖在茶树上。

筑路现场挖掘机、后八轮等大型筑路机械已经摆开阵势,七八位工人在机器边忙碌着。远远的,钱宝才对着那边人群喊道,韩老板,我们汤书记来了。

一位脖子上挂着黄澄澄的、粗大项链的壮实中年人三步两步朝这里来了,应该就是韩老板。没说三句话,韩老板苦着脸说,汤书记,请你帮帮忙出面协调一下,老方一家几口天天在这里闹,闹腾三四天了。我一直忍着,要不照我的鬼脾气,早收拾他了。

汤传良问韩老板,是否与老方见面协商过?韩老板说怎么没有谈过,他要我把这片茶园全部买下。

汤传良问,全部买下,老方要多少钱?

韩老板说,两万五千元一亩,将近50万!

50万?汤传良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和钱宝才默不作声地回村委。

路过老方的白茶园,钱宝才突然冒出一句,老方是一把好手,一把好手啊!

这时汤传良的手机又响了,一看,是伍员山农庄朱老板的,便用力摁了。

片刻,钱宝才的手机也响了,只听钱宝才说,是的,汤书记到镇里开会了。那笔账?不是暂时账上没有钱嘛!好了,知道了,等汤书记回来,我向他汇报,尽量及早帮你结了,放心吧!

这朱老板成了催账鬼了。汤传良狠狠地骂道。

4

正是繁忙的茶季,汤传良接到片警电话,说西塘筑路现场出状况了。

二话不说,汤传良和钱宝才赶往西塘。

茶园里,刚采摘下来的青叶摊放在竹匾里,散发幽香,直钻鼻翼。茶园东边,就是筑路现场,围着黑压压的人群,一阵阵喧闹嘈杂声传过来。采茶工们遇上突发事件,心不在焉地伸手采茶,不时东张西望,观察着事态的发展,还小声议论着。

汤传良走上前,看到了老方夫妻。老方后背湿漉漉一片,沾着新鲜的泥土,手里握着锄头,一副开仗的架势。老方妻子双手叉腰,嘴里大声谩骂着。他们身边,站着一位像极老方的小个子,怒目圆瞪,说不要脸的安徽佬!你路筑得成,老子就不姓方!

那边筑路工人模样的人毫不服气,奋力叫嚣说,看老子不揍死你!说着,猛地冲上来。双方推搡着,挥舞着拳头,扭打在一起。

汤传良和钱宝才赶忙上前把他们分开。

汤传良大声说,大家都别激动,什么事情,都可以协商解决,打闹是不起丝毫作用的。来之前,片警和我说了,协商得下,就协商,谁再闹事,带派出所去。

双方都不想把事情弄大。一方赶着修路,一方抢着采茶,真被带到派出所,实在不划算。于是,双方同意坐下协商。至于协商地点,各持己见。老方一家说到清水塘村委,韓老板说到下寺村委。最后,汤传良一锤定音,下午5点,双方到濑江市和广善县搭界的小饭店弄点便饭,便吃边谈。同时,汤传良和下寺村委联系了,邀请他们一起参加。

5

下午5点,双方准时到达小饭店。钱宝才点了几个菜,臭豆腐鲳鳊鱼、牛肉炖粉丝、老鹅火锅、肉丝小笋。服务员上了冷盘,牛肉、花生米、猪蹄子等。钱宝才从酒柜拿了一瓶宣酒,正要开瓶倒上。

汤传良和下寺村的吴书记商量说,吴书记,你看今天要不要弄点酒?

吴书记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明白汤传良的意思,说,和汤书记第一次坐下,按理要弄点,不过,今天情况有点特殊。

哎呀,两杯小酒下肚,一切好商量。说着,钱宝才撕开瓶盖的塑料封盖。

汤传良立刻阻止了钱宝才,说,我和吴书记一样的意思,今天不喝酒,大家弄点饮料或茶水,边吃边聊,以免喝酒误事,谈成功了,喝酒的机会多的是。韩老板,你说是不是?

韩老板心里装着修筑公路的事情,说不喝就不喝,协商调解好了,我大请一顿。

当事人在场,两村领导也在场。老方要50万,是想敲榔头,指望大敲一笔。韩老板不是傻子,自然不肯答应,一口咬定按政策来,按规矩办,至多略有上浮。建抽水蓄能电站,有征茶园补偿先例,最高补9000元一亩。这样一来,老方家的茶园补偿多少,一算即出,十分有限。茶树五龄,正是年少力盛的时候,每年赚钱可达五、六万。若照正常征地补偿计算,不赚反蚀。更关键的是,灰尘污染毕竟有限,等铺上柏油,哪有污染,想找点灰尘都不容易?

当事人开诚布公,两边村委七劝八劝,竟很快达成口头协议:首先进行测量,按每亩2000元报损,然后筑路方负责每天洒水,确保无灰尘污染。这样核算下来,老方可以有4万左右赔偿。老方白捡4万元,汤传良觉得应该满意。

6

韩老板见事情已妥善解决,眉头舒展了。这时,钱宝才再次提议,怎么样,现在大家可以弄点小酒了吧?这叫庆功酒,大家为协商成功庆祝。

弄点,弄点!韩老板应和道,服务员,倒酒!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菜,都上了,我大小还是老板呢。

于是,每人斟酒一杯,开始你敬我,我敬你。老方、小方和韩老板互敬着。汤传良和吴书记见了,含笑对视,一饮而尽。钱宝才也和下寺村其他村干部碰杯,热情地称兄道弟。

汤传良醉醺醺地被送回家,倒在床上。妻子嗔怪道,又喝这么多酒,不会少喝一些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汤传良叹道。

妻子没有答话,算是默认,帮汤传良拿出换洗衣服,说你去洗洗吧!

汤传良说,洗可以,有慰劳吗?妻子不冷不热地说看你表现。汤传良快手快脚洗了,水都没有来及擦干,钻出浴间。房内黑乎乎的,原来妻子把灯灭了。汤传良摸索着爬上床,伸手触到了女人光洁的裸体。汤传良记得,自己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交公粮了,忙了公家田,荒了自留地。汤传良自嘲地一笑。妻子或许真渴了,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酣畅淋漓。

喝了酒,出了力,汤传良倒身大睡。一直到天大亮。恍惚中,汤传良听到钱宝才的大喉咙,于是起床简单洗漱下楼。

钱宝才拎来两斤白茶、两条软中华,汤传良奇怪地问,这是干啥?

钱宝才笑着说,韩老板客气,天没有亮,就送过来了。4斤茶叶,4条香烟。我和你,一人一份。

汤传良追问,韩老板这样说的?

恰好汤传良手机响了,是老方儿子的声音,说老方加了两个条件:一是损失再添一万,凑5万;二是安排老方在工地负责洒水,直到筑路竣工。

你看看,你看看,这白茶和中华香烟,还不知道是谁的呢?全部收了。说完,汤传良起身开车出门了。

辛苦协商,都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想却黄汤了。吴书记和韩老板很快获知消息,韩老板先来了电话,气呼呼地说,昨晚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变卦了?看来不能再忍了,老子的铁拳头才真正管用!吴书记对于老方毁约同样充满不满和鄙夷。汤传良很是愧疚,好像毁约的一方不是清水塘普通村民,而是他汤传良,感觉对不住吴书记和韩老板。

真是刁民。汤传良一边骂着,一边对韩老板和吴书记说等抽空再协调。你们照常筑路,不用惧怕。

这话明显有鼓励支持甚至放纵韩老板他们的意味。其实,谁不是打断胳膊肘子往里拐?老方一家做事不上路,不是拿巴掌打我脸吗?又想到钱宝才曾提醒提防老方。汤传良后悔协商当日,没有立即安排双方画押签字。

7

春光烂漫、繁花似锦的五月。茶农们走出繁忙的茶季,浑身的懒虫好像一下子苏醒了,就是走几步,也会一不小心跌入梦乡,摇摇晃晃,迷迷糊糊。

这时老方夫妻跨进办公室,老方掏出一支皱巴巴、软塌塌的香烟递上。看到老方夫妻,汤传良心里不舒服,说近日伤风,喉咙疼,已经几天不抽了。老方便收回烟,老方妻子瞪了老方一眼,说让你拿包新的,偏不信。这烟一个多星期了,还好意思拿出?

老方仿佛没有听到,可怜兮兮地说,汤书记,你看怎么办,茶园受污染的事情,还没说法呢?

有说法了呀,怎么没说法?那天吃饭,你和你儿子都在场,说好了赔偿你们4万块钱。怎么,没有拿到啊?汤传良惊奇地问。

拿到个屁!老方开始愤愤不平。

不可能呀!汤传良假装掏着电话,说我来问问韩老板,他到底什么意思?

汤书记,你不要问了。老方妻子哭泣着说,都怪这死老头子,想在工地找个洒水的活,混几个养老钱,结果韩老板不同意,连上次谈好的钱也不愿给。老方妻子隐瞒了追加一万元的细节。

汤传良朝隔壁办公室喊钱宝才,钱宝才应诺着小跑过来。一看老方夫妻,心里立马明白。因为他们变卦,烟和茶叶都让收起,至今没个说法。钱宝才皱着眉头说,老方啊,这可不怪别人,汤书记已经帮你们出面了,你们胃口太大。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再找我们,被动了哇!钱宝才这么一说,老方妻子索性哭开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着,老百姓被人欺负,你们可不能不管啊!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汤传良不温不火,说老方,你把想法说我听听。老方显得有些无奈,说上次说好4万元,不涨了,就还是4万元吧。

钱宝才阴阳怪气地说,你说4万,就4万?你保证对方愿意出?据我所知,韩老板现在一分钱都不愿意出。

一分钱不出,老子跟他拼命!老方突然吼道,脸和脖子上的青筋突兀而出,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汤传良一怔,想不到老方一副令人怜悯的模样,忽然一下子变得如此强悍。那瘦小的身躯究竟还暗藏多少巨大的能量呢?汤传良对眼前这位土生土长的农民,真有些捉摸不透。

老方,你不要激动。你的想法,我知道了。但是,这仅仅是想法,至于韩老板的想法,我们现在不知道。这样,我们还会出面帮着协调,但是结果,我不能保证。毕竟,上次协调,是你毁约在先。汤传良说得滴水不漏。对于老方这样的农民,说话要留有余地,而该戳穿的,必须戳穿,不留情面。

老方夫妻离开前,汤传良补上一句,你们可以自己找韩老板再谈谈看,谈拢了也说不定。

想想只能如此,老方夫妻长吁短叹地离开了。

8

老方夫妻刚出门,钱宝才便说,汤书记,老方是村里的垃圾。有好处,像上水鱼,埋头向前冲;吃亏了,像疯狗,跳起几尺高,非一口咬下人脖子不可。

汤传良说,都怨以前穷怕了,看到一些好处,自然想张大嘴,能张多大,就张多大,想把最大的肥肉,一口吞下。

钱宝才悄声说,要不我们也吞一口?

汤传良惊诧地盯着钱宝才。

钱宝才说,伍员山农庄那笔招待费,朱老板年尾催到年初,一直催,你不怕烦,我还怕烦了。

汤传良没有吭声,开始拨电话给韩老板,说韩老板,老方夫妻又到我办公室了,说你一毛不拔,你这大老板,看不出是铁公鸡啊?

韩老板说,汤书记,我算想透了,对付这种人,只有一种办法,大门紧闭。不然,他们又会狮子大开口。

汤传良不容置疑地说,不管怎样,你肯定要出点血。

韩老板说,对于老方这样的,我还真要做铁公鸡了。

汤传良说,你真要做铁公鸡,一毛不拔?

韩老板说,一毛不拔。

汤传良脸一沉,说韩老板,你可以一毛不拔。但是,这条路能不能正常修通,我清水塘村委不能保证。丑话我先撂在这里,你的两斤白茶、两条软中华香烟,我还没有动呢,马上派人给你送回去!

韩老板见情况不妙,立马换了语气,说那混账父子来,一分没有,汤书记,既然你出面,就是另一回事。汤书记,你说,我出多少?

汤传良商量着说,3万怎样?

韩老板显得有些为难,我打算给个一两万算了。

汤传良劝道,你退一步想,上次谈了,是4万。你若出了4万,出了也就出了。现在出3万,一下子省了一万,不错了。

韩老板停顿了片刻,爽快地说,汤书记,就按你说的办。看你的面子,我出3万,至于你们村委给老方多少,是你们的事情。我老板虽然不大,但做了几十年了,什么什么的,我都懂!放心,我口紧着呢!

韩老板做老板,做成精了。汤传良想,又说老方夫妻可能还要找你谈谈,你自己看着办。

韩老板说,他来,毛都没有一根,搞火了,拳头招待他!

9

下午,老方夫妻果然哭丧着脸又来到村委,说韩老板仍旧一毛不拔,差点动手了。韩老板找了黑社会打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求求汤书记,为老百姓做主,总不能眼看着村民被安徽佬欺负吧?

汤传良不禁暗自直乐,说老方,你说句良心话,筑路对于茶园,损害有多大?老方说,这话怎么说呢,說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有损害,要赔偿。

问题是到底赔多少?人家愿意赔多少?汤传良犯愁的样子。

没多,也有个少吧?眼看敲诈无果,打又打不过,老方开始有些松口。

你这死老头子,多啊少的,原来人家愿意拿4万,现在呢?一分钱都不愿意了。说着,老方妻子呜呜地大哭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一抹,手上都是,便在裤角上擦了擦。老方侧过脸骂道,这里是村委,不是家里,鬼嚎什么?

汤传良安慰说,你们不要哭,也不用闹。我再出面做做工作,明天给你们准信,估计弄个一两万,还是有可能的。

老方妻子止住哭,睁大眼睛问,会有吗?汤传良说,我只能试试。

10

第二天一早,钱宝才就去韩老板那里取钱,请韩老板在协议上签了大名。韩老板眼睛一瞟,看到支付补偿款栏目是两万元,不由呵呵笑了,说老头子和你们斗,还弄到两万,和我斗,毛都没有!

钱宝才说,你别误会,另外一万绝不会私吞,堵窟窿呢。

有数,有数,就是你们分了,我二话没有。我什么没有见识过,老板哪里白当的啊?韩老板递过来三万元钱,继续说,和汤书记说说,今后村里有什么工程,考虑考虑兄弟我,我决不会亏待兄弟们的。钱宝才连连点头。

钱宝才回村委不久,老方夫妻再次前来。汤传良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喊来钱宝才。钱宝才拿出两万元钱和那份协议书。老方夫妻不识字,汤传良让钱宝才读给他们听。钱宝才一脸严肃地读完,汤传良不容商量地说,我只争取到两万元。你们看着办。如果嫌少,就不要签协议,自己再去找韩老板协商。如果同意,就签字拿钱,根据上面条款,不反悔,不捣乱,不再有其他任何要求。

老方妻子说,老头子,还不赶快签字?

茶园补偿款就像一个五彩缤纷的肥皂泡,原先大嘟嘟、圆鼓鼓的。看上一眼,让人欣喜不已。老方夫妻盼望它再大一点,再鼓一些,可惜肥皂泡“啪”的一下破裂了。老方夫妻的心随着肥皂沫飘落、粉碎,洒了一地。现在,在村支书汤传良的捣鼓下,竟然起死回生,肥皂泡再次冒了出来。虽没有原先大,终究还是肥皂泡,还是那么五光十色、耀眼夺目。

老方夫妻喜不自禁,签字后捧着两万元钱,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清水塘村委。

汤传良心里七颠八颠的,但又想,老方夫妻能拿到两万元补偿款,完全靠自己的面子。照韩老板的意思,一分钱也没有。再说,那一万元,也没进自己的腰包,堵上的那个窟窿,都是招待市镇领导的。

想着想着,汤传良心里平和了一些。这时电话又响了,不用猜,是伍员山农庄朱老板的,三天两头催命般地催。

汤传良朝钱宝才努努嘴,钱宝才立马领会,向伍员山农庄去了。

猜你喜欢

清水塘老方村委
彩色笔动起来
老方的“安全经”
村委会作为行政诉讼被告地位的探究
农村土地征收关系和补偿标准浅议
年老方识老人心
妈妈和我
戏里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