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线里的亲情

廖振华

2000年年末，我从湖南农村光荣应征入伍。

在新兵连度过的第一个春节，连长“大发慈悲”，命令通信员把电话移到会议室，特别批准每个新兵有五分钟的通话时间，给家人拜年！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令我们欢呼雀跃。

“爷爷奶奶，孙儿给你们拜年啦！”“爸爸妈妈，你们多注意身体。”“我在部队挺好的，你们放心吧。”一百多人依次排队拨号，从除夕早晨直到大年初一，那个红色的话筒就没放下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挂着幸福笑容，让严肃的会议室里洋溢着脉脉温情。排在我前头的黄为民，握紧电话说：“妈，我很想你们，很想家。”他的眼泪簌簌往下流……

见此，我暗自忖付：坚决不能落泪！当我拨通电话的那一刻，心潮澎湃不已，以至于说话都有些颤抖，电话那头的母亲语重心长，再三鼓励，坚定我加倍努力的决心和信心。

入党、立功、转士官、考军校，短短三年，在组织的培养下，我发愤学习、勤勉工作，成功实现了一个个既定的奋斗目标，每一次向母亲和家人报喜时，在电波中感受到分享的喜悦，还有来自远山深处那份亲情的力量！

公用电话、固定电话、磁卡电话，在我们身边慢慢多了起来，原本一个月一次的连线也改到了一个星期，大多在周末的时候，“妈，最近好吗？”

“我蛮好呢。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您少做点农活啊，身体要紧。”

“华儿，放心吧。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没事的话，那就不多讲了，别浪费电话费啊。”

有好几年，我和母亲的电话大致内容就是这样，她生怕耽误我的时间，也不想浪费钱，于是有事说事，没事儿就匆匆挂断了。直到我军校毕业后，由领津贴改成拿工资，特别给母亲买了一部诺基亚手机，过年探家时送给她，令她十分欣喜，爱不释手，见人就说：“这是我儿子给我买的手机，以后打电话就方便啦！”

接着，我在部队驻地成家了，当上父亲后，更加懂得了孩子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和分量。我和妻子决定，接母亲到城里一起住，年近花甲的她满心欢喜，见到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然而，习惯于南方气候和生活，在北方城市终究不适应，母亲整日坐立不安，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只好把她送回了农村老家。

从此以后，我三天两头就给母亲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随心聊聊，她也渐渐改变了以前的想法，不再提“电话浪费钱”之类的话了。

一年又一年，岁月消磨着母亲的容颜，身体也大不如前了。离家这么远，老人的健康一直是我心头的牵念，但她在电话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直到那年突然患病倒下，不巧的是我在新疆无人区基层蹲点，她和家人始终隐瞒着病情，出院后才电话告知，令我心惊了一大跳。

“身体都好了，你可以放心啊。”母亲跟没事儿似的说。

“这么大的事，您应该跟我说的，就算是没有信号，打不通电话，也要发个短信给我啊。”其实，我心底里更多的是惭愧，这么些年来，母亲生病多次，我哪一回服侍过她？想到这里，我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无论多忙，每天都要给母亲打个电话。

母亲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日复一日，我们在晚饭后的互通电话，就形成了一种生活习惯。离开故乡多年了，老家發生了很大的变化，村里修通了新公路、谁家盖了新房子、哪家孩子考上了大学……母亲把这些事儿告诉我，跟见了面一样，话多了起来，还要问问这，问问那，甚至总要提醒我天气预报会如何，无论是牵肠挂肚的思念，还是反复如常的唠叨，我的心底总有一种温暖感。

有人说，亲情是漫长的，因为你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守护它，也有人说，亲情是短暂的，因为你一生转瞬即逝。而在我看来，亲情在我们身边。

责任编辑：青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