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韭菜
2017-11-03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诗歌开头,引出文章的抒情对象——被杜甫保鲜在一首诗里历经千年仍散发着清香的雨夜春韭。)
一千多年前,那个雨夜里的春韭,被杜甫保鲜(“保鲜”指杜甫诗歌中的“韭菜”流传千年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在一首诗里,至今仍散发着清香。
我读过的唐诗,涉及写蔬菜或韭菜的,几乎都是五言,很少有七言或更长的句式。这很可能是因为这娇小、精致的可爱植物唤起了诗人们细腻、爱怜的情思,用五言这精致的样式,表现这精美的植物,是很相宜的。
这也似乎说明,在唐朝,韭菜以及众多蔬菜都是天然、本来的长相和品性。
假若杜甫老哥来到现代,来到我们的蔬菜地里,他一定十分惊讶:这是蔬菜吗?这不是一片杂木林吗?芹菜已疯长成灌木;莴苣正演化成芭蕉;葱虽然暂时还没变成芦苇,但已有了芦苇的个头;土豆已膨胀成他喝汤用过的大土瓷碗;韭菜呢,五言诗的韭菜哪儿去了呢?这又高又胖、模样粗糙、神情张狂的另类灌木,是韭菜吗?一千多年没见,居然出落成这样子了?
杜甫老哥啊,你少见多怪了。一切都在变,菜地如何不变?假如你走进我们的文化菜地看看,你又如何不被惊呆?如今,一个写手随便就日产万言,短篇不过夜,中篇不过周,长篇不过月,一年制造十几部长篇,不难嘛,只需喝几杯咖啡,吸幾口香烟,猛敲键盘,快速码字,滚滚泡沫就席卷了世界的沙滩;写诗,稀松平常事,手起键响,键响诗成,一日千行,何难?回车键频频按,诗,就像那工业废水、生活污水滔滔滚滚、源源不断,注入我们古老的奄奄一息的江河荒滩……(作者运用夸张手法,巧借古人视角,由杜甫诗中的韭菜写到现代以大棚韭菜为代表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蔬菜,再引申到如今“文化菜地”里粗制滥造的各种伪劣文化现象,字里行间表达了对这些快餐文化的深深忧虑。)
这下,我得赶快告诉杜甫原委,不然老先生会被吓傻的。
是这样的,杜甫老哥,你在蔬菜地里看见的那硕大的、张狂的、疯长的、妖艳的、粗壮的灌木形状的蔬菜,都是服用化肥、农药、增红素、增绿素、增高素、拉长素、膨胀素等等市场激素催生出来的。
你问:好吃吗?有营养吗?我如实回答你:不好吃,营养很少,毒性很大,垃圾食物而已。
你在文化菜地(其实那是文化工业流水线)看见的那泡沫翻腾的泡沫文化,那废水汹涌的废诗,也是服用化肥、农药、增红素、增绿素、增高素、拉长素、膨胀素等等市场激素大批量疯长出来的。
你问:好吃吗?有营养吗?我如实回答你:不好吃,营养很少,基本是废物,垃圾食物而已。
和杜甫一样,唐朝的韭菜,包括那雨夜里的韭菜,没见过的世面太多了,没见过农药,没见过化肥,没见过增红素、增绿素、增白素、增高素、拉长素、膨胀素,只见过露水、月光、荷锄的农人,只见过蜜蜂、蝴蝶、毛毛虫,见过低飞的燕子和菜地上空款款飞过的黄鹂、喜鹊、斑鸠、白鹭。
韭菜何其有幸,在那个温暖的春夜,韭菜用它质朴、纯正的清香,接待了诗人和他的诗。(对伪劣的文化现象进行批判,抨击了一些人急功近利、轻浮急躁的心态,表达了作者对回归自然的呼唤。)
你且看那韭菜——朴素安详的,一根一根的,在露水和清风里,认真地排列着自己,把自己排列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