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泽福一中
2017-10-30编辑杨军摄影何永志文迪
编辑_杨军 摄影_何永志 文迪
文泽福一中
编辑_杨军 摄影_何永志 文迪
FUZHOU FIRST MIDDLE SCHOOL
福州一中老校区,现初中部校门外景(福州一中资料图)
今年是福州一中建校两百周年,从它的前身圣功书院(1817)、凤池书院(1821)、正谊书局(1866)、全闽大学堂(1902)、省福中(1929)到现在的全国性示范学校,福一中默默走过了中国近代几乎所有教育改革的重大时刻,为现代化建设培养了数以万计的人才。
网络上回忆文章不断。
《福州日报》开头说:在福州,有一种骄傲,叫“我是一中人”……翻开老福州人的家谱,经常能发现一个家族和一所中学的缘分可概括为“我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在这所学校读书了”。福州一中首屈一指。
知乎上的热门问题:福州一中的毕业生为什么如此怀念母校?
得票最高的一位网友写道:后来和同学谈起一中,会觉得它的包容性让你觉得自己怎样都是能被接受的。继而,活得很自由……最令我们自豪的并不是那些升学率,而是我们真的过了很轻松的三年。那是福州一中学生骨子里的东西。
这位网友说的轻松、自由,是“图书馆旁的大会堂里,新楼亮堂堂的,陈拓学姐把一份来自舞女的悲伤和妖娆演到了极点”“话剧满足了我社交的‘假动作’”。是“晚自习偷懒,从图书馆找到《Cool轻音乐》《Easy》和《Hit轻音乐》”。是“踩在木头箱子上用天文望远镜看过月亮”。是“(图书馆里美国大学捐赠库)两层楼高的全落地窗户,外面就是湖景,爬在桌子上小憩时,夕阳打在脸上暖暖的”。
是“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有一个很大的湖,湖上有假山。访客来时,假山上喷起迷茫茫的水雾,走过石板路像穿过仙境一样。会变色的绣球花,樱花、三角梅,都是一片片地开在角落”。
是“你知道吗?我们每天六节课,周末直到高三下才开始补半天。素质教育对别人来说很空,但我们真的会每周荒废一下午去隔壁福大,拿机床钻床做七巧板、拉线铁皮木偶和金属跳棋。真的坚持了两个学期呢”。
是“你知道吗?我们有俩足球场,八个篮球场,还有一个室外游泳池一个网球场。体育课一直都是选修,还有专门的拉丁课……”这些细节,无疑也是本刊记者2013年在这所学校采访时最强烈的感受。在此,我们将那次采访中有关“建筑与教育”的文章和照片重新编辑,以飨读者。
一座没有校服的学校
清晨,和众多学校一样,校园广播早早放起了叫醒音乐。
早餐时间,食堂内学生还不多,零零星星坐在餐桌前,玩着手机,安静就餐。也有些学生,随意买点吃的,走向教室。即便临近上课,也少见学生成群结队抱书奔跑,看上去,这里的学生似乎很淡定。
记者很快醒悟,淡定的真实原因是,所有学生都没有穿校服,这几乎是记者有生以来看到的唯一一座没有校服的中学,恬淡皆因于此。
福柯在其著名的《规训与惩罚》一书中指出,学校、军队、监狱、医院等,是对人的身体进行规训的重要空间,其中一点就是要求穿制服。
福柯的权力论,至少在福州一中成了例外。自孔子始,因有教无类,中国的学校便没有所谓“校服”。福州一中延续了这一传统。在这里我们看到,中国学校可以不同于西方工业化革命以来的那种学校。事实上西方上世纪60年代以来就在不断改革,所谓统一校服,亦在改革之列。
校园一端,一路平坦的校园突然出现了一座小山坡,山坡上是一片茂密的松林。对于一所迁建不到10年的新校园,这些松林显得过于年长了。记者最感惊讶的是三棵菩提树,它们呈品字形栽种,移栽的痕迹还很明显。以菩提树作为校园景观,殊为少见。
此时,校园铃声响起,下课了,宁静的校园多了几分生气。
负责接待的邹永春老师上完课,热情地走来为我们当向导。虽是学校办公室主任,但教学任务未减。他说,福州一中从上到下,所有行政人员都要上课,校长也不例外,这是教师的本分。
见我们在菩提树前流连,邹老师笑了。“面前这座小山坡是建校时特意保留的,山坡上松树共有99棵,还有一些荔枝、龙眼树,原生多年了。至于菩提树,是学校花了很大的功夫,两年前从深山老林找来的,希望学生心境澄明而向学。”
邹老师此言让我们想起释迦牟尼菩提树下悟道、鹿野苑传法的典故,更进一步想起孔夫子杏坛设教、删定六经的传统。优秀的校园,每一处景观都应该具备教育因素,是谓“无言之教”。
校园里种了三棵菩提树
从图书馆俯瞰全校,视线最佳
极简是锤炼的结果
除了小山坡,学校地势平坦,建筑布局一览无余。整个校园的中心建筑是留给学子们课外活动的科技图书馆,宿舍楼、教学楼、实验楼等建筑体依左右展开。左侧为学生生活区域宿舍、食堂、足球场、排球场、篮球场等,右侧为行政楼和教学楼。在中国传统中,左为上,右为下。
虽然功能分区明显,但一条条风雨走廊又将楼宇连在一起。建筑色调只有红白两色,白屋顶、红墙面,然而几何元素极多:细密的方格小窗,或宽或窄的外墙装饰,高大的方形门,走廊里的长方体柱子与弧形拱门。而艺体馆倒是一座独立的建筑,整体呈圆形。
极简风格是锤炼的结果。学校迁建之时,花了一年多时间与设计院反复研究方案,学校老师、各届校友、甚至包括民国时期毕业的校友深度参与其中。在外人看似简单的红白色调,其实寄托着广大校友的深厚情感。因为老福州一中过去的宿舍,便是一幢红色外墙的老楼,每当校友念及母校,都会亲切地想起这座“红楼”。
与极简的建筑风格相辉映,福州一中的校园墙面清爽,没有任何名人名言的装点,也没有通常会在校园看到的鲜红而鼓舞人心的励志标语。至于校训,非常低调地位于墙脚一隅。
校训很精炼:植基立本,成德达材。承续着福州一中的历史与办学传统。
最终,在办公楼的一楼大厅的一个角落,记者看到了福州一中的校史走廊。一大批经历了近现代史检验的文化名人与福州一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沈葆桢、严复、陈宝琛、陈衍、林纾、林长民……
最为人称道的是福州一中的办学宗旨“为天下人谋永福”,文句出自林觉民,一中最有名的校友。1902年,林觉民父亲林孝颖因诗文受陈宝琛赏识,受聘为全闽大学堂的国文教师,15岁的林觉民因而进校就读。1907年,林觉民东渡日本,又过四年,在民族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慷慨赴死。
他写给妻子陈意映的《与妻书》因此永世流传,被称为千古第一情书,海峡两岸都曾经将其收入中学语文课本。印尼、新加坡等国的华文教材中,据说也有它的位置。
图书科技楼侧面。简单的红白色调寄托着校友们的深情
图书科技楼斜侧面
把最好的留给图书馆
邹老师说,“走,去看看我们的图书馆吧!这是学校最好的建筑,也是毕业学生记忆最深的地方。”
还在上课,图书馆并无学生。
图书馆一楼,有期刊阅览室以及英文阅览室。期刊阅览室,书柜上方是陈宝琛像。书架上,除了常见的报刊杂志外,赫然放着《语言本能:探索人类语言进化的奥秘》,这是一本专业性和前卫性很高的科普读物,作者史迪芬·平克,系世界公认的继乔姆斯基之后的语言天才,对西方近年来的基础教育改革具有开拓性意义。记者也是在近两年才看到这部作品,而图书馆余秀菊馆长告诉记者,学校在2008年就已引进此书。英文阅览室同样不乏英文领域的前沿期刊。福州一中的阅读视野与品质可见一斑。
图书馆二楼是综合阅览室,每个书柜,都摆放着相关杰出校友的简介,其设计细致体谅。
比如,文科阅览室建成书吧形式,设有沙发卡座,学生看书累了可以在这里小睡;露天的小阳台和楼梯转角处,设有个性化的桌椅以方便学生阅读;另外还辟有独立的小房间,那是研究室,重要的套系文献陈列其中,供师生开展专业研究使用。
记者印象尤其深刻的,是走廊旁的一个露天休息区,功夫茶具、藤编桌椅、太阳伞,以及咖啡,图书馆都给学生备足了,而屋顶上繁茂的紫藤摭挡了夏天的烈日。
邹老师介绍,因为福州一中另一位杰出校友邓拓一生最爱紫藤。因此,书屋名为“紫藤斋”。“文革”前期,邓拓自杀以示清白,其妻子得知消息后,以一束紫藤花送别邓拓最后一程。邹老师说,对面的小山坡取名鸣阳山,以后还将建一座紫藤书院。
图书馆三楼,是学校第三图书馆,以福州一中1934届旅台老校友、国民党中将梁孝煌的名字命名。梁先生将其百岁寿宴从简,并将子女为其筹办寿辰的费用、贺礼及其平生节衣缩食的积蓄共新台币100万元,捐献给母校福州一中创立图书馆。
不同的是,这是一座基于网络的交互式图书馆,可容纳200名学生同时使用。此外,这里还开辟十个功能厅,供学生社团开展活动使用。
图书馆的网站上开辟了课程体系、博览体系、视听说体系、自评自测体系等模块,丰富学生的学习资源。在课程体系中,许多校本课程的资料按照学科门类归置,学生可根据兴趣爱好自主学习。
余秀菊馆长告诉记者:“因为场地人数限制,很多学生不可能上完感兴趣的所有课程,课程体系可弥补这一遗憾。”在博览体系下,由教研组推荐,学术委员会评定、审查的精品课程视频和文字资料是学生自主学习的良好素材。
对高中生最为实用的系统,应该是自测自评系统。教师组建题库,学生可以根据课程进度,设置难易深浅来抽题自测,有不懂的问题还可以发征集令让老师和同学解答。
记者在校几日观察,图书馆有俯看校园的最佳视线,人气完全不是问题,尤其每天中午、傍晚时候,到图书馆坐坐,已经成为学生的习惯。
至此,学校将最好的位置留给图书馆的用意不彰而显:让图书馆成为一中学子记忆最深的地方。浓郁的书香,自会让少年躁动的内心学会宁静。
校区全景
老校区的君子之泽
福州一中校外没什么可逛的。在扩招、地产经济等诸多背景下,从中学到大学,各地名校外迁扩张已成当下主流,有的甚至成为上万人的超级中学。
少有中学像福州一中这样,新校区不过2000人,而老校区依然保留着。
理由其实很简单,“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福州一中近两百年的历史,就算近现代史上那些仁人志士的“君子之泽”已被斩断了,文脉还应该续上,不能将其物质载体拆掉。
第三天,记者来到老校区,探访之后,为之留存深感庆幸。福州一中老校区位于东街口,福州市区最繁华的地带,在老福州人眼中,这片地方是福州、甚至整个福建的风水宝地。
学校围墙外的小巷子,叫三牧坊,正是其校园文化的一大灵感源泉。一百米外,正谊书院的遗址犹在。清末大翻译家林纾就读于此。如今大门紧闭,许多人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倒是门口的一小块空地,成了老年人健身的地方。记者端着相机对着书院不停地比划,反而成了行人眼中的风景。
右行500米,是著名的“三坊七巷”,被称为中国里坊文化的活化石。当然,更让人驻足敬仰的是两百年来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林则徐、沈葆桢、严复、林觉民、林徽茵、谢冰心……这里也是福建辛亥革命的重要发源地,黄花岗七十二位英烈里,后来的统计表明,福建省有23名,仅次于广东省。
据说,多年前,三牧坊与这片地带仍然街巷相连,后来城市开发,不少街巷随之萎缩甚至消失,得益于当地有识之士的多年呼吁,才有幸形成今日“三坊七巷”之格局。
老校区面积狭小,占地仅28亩,近千名学生只有一块操场。尽管条件逼仄,学校还是竭尽所能,在校门一侧的小楼里,建起“校史展览室”,并聘专人管理。同时,这里还有一个校友会客厅,方便校友回校聚会。
校内多榕树,葱郁苍劲,年代久远,但教学楼看起来却很新,外立面风格与新校区一致。
传说中的“红楼”呢?他指向教学楼外的工地,说道:“红楼太陈旧了,以前拆了,我们正准备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