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

刘群华

清朝潭州府有一名快刀手，姓刘，名永益，人称刘一刀。他长得人高马大，一把大刀挥得行云流水。曾有人叫他砍一个人的头发，话刚出，只见他侧身瞄一眼那人，咔！刀出了鞘，那个人的头上马上感到一阵凉风，发丝像雪一样飘了下来。

刘一刀用刀眼准手快，知府听说了，便招他当了衙里的行刑手。

有一天，潭州府派人在青龙寨提了两个大土匪，满城的百姓兴高采烈，热闹得像过节一样。知府决定杀一儆百，自然这一次行刑还是由刘一刀负责。知府说：“刘一刀，你的刀快，可我想看你的刀一快一慢。”刘一刀会意，心想这两个土匪平时作恶多端，姑且让他们痛苦一下也好。

行刑的这一天，阳光惨白，刑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人。看热闹的人崇拜地望着刘一刀和他的那把刀，高声道：“刘一刀！刘一刀！”

刘一刀很镇定，鹰一般扫了一下刑场下的人，微微笑。知府坐在台上，威风地看着场下的人，旁边的侍女给他扇着风。

阳光的影子越来越接近午时，等知府的令箭一下，说时迟那时快，刘一刀的雪刃一闪，然后在空中一慢，左边的那一名土匪就倒了，头还在身上，只是歪到了一边，不断打着滚喊：“痛！痛啊！”

那声音很凄惨很恐怖。

右边还没行刑的土匪吓呆了，他早听说刘一刀的慢刀像剜肉一样痛苦，便不由吓得发抖，身子如筛糠一样。再偷眼一看刚才被砍了的土匪，蹬了蹬腿没气了。

轮到右边那个土匪时，知府点了点头。这回，刘一刀剽悍地望了下天空，一朵云从头顶飘过。而此一刀没有一丝悬念，像预料的一样，刘一刀的刀下去，土匪动都没动，只是头“叭”地落在地上，嘴巴上下巴喳巴喳地动了三下。

这一次行刑让刘一刀的威名传得更远。关在牢房里的死刑犯都希望结束自己生命的是刘一刀的快刀。

潭州府因为刘一刀的快刀的威名平静了几年，青龙寨的人也不敢下山了。可是没几年，潭州底下的一名知县犯了事，此人亦正亦邪，仇家希望杀他时是刘一刀的慢刀，而他的亲属却希望是刘一刀的快刀。

知县关在牢里天天唉声叹气，想到自己那一刀的痛苦，就泪水涟涟。

有天下午，刘一刀回家，途中碰到了一个人，那人是知县的亲属。俩人坐在潭州府最大的酒栈里喝着酒聊着天。那人说：“刘一刀，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刘一刀抿了口酒，道：“没十年，也有七八年了。”那人说：“那知县是我的亲戚，麻烦你行刑时用快刀。”刘一刀心想快刀和慢刀都是杀人，快刀有什么要紧呢？便满口答应了。

那人见刘一刀应了，忙掏出一包银子说：“这年头日子不好过，我知道弟不缺钱，这点儿散碎银子就给弟媳和侄儿扯身衣服穿吧！”

刘一刀本想推辞，可这时有一个捕快进来，刘一刀怕他看见，就一把捞住银子塞进了口袋里。

刘一刀得了银子就只想给知县用快刀。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知县勾结青龙寨的土匪常鱼肉百姓，百姓怨声载道，上书要求知府给那知县用慢刀。知府也深感那知县的罪孽，顾不上曾经同僚之情，便答应了。

行刑知县的那天，潭州城人潮涌动，一些说书的茶馆开始讲刘一刀的慢刀传奇。可此刻，刘一刀站在刑场下，面对反手绑着的肥硕的知县，心想用快刀好还是用慢刀好。他权衡再三，深知民意不可违。他抬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人，阳光正好垂直地照着他。

“午时到了！”知府喊。

刘一刀“咔”地抽出刀，刀刃的雪白如一锭银子，他猛然记起了什么，身子一抖一颤，一把快刀很快挥向了知县。知县倒在地上，脖子上的血如喷泉一样四溅……

场下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异口同声地“噫”了一声，就无味地失落地散去了。

刘一刀的慢刀失手了！这消息在坊间迅速传开，他的名号也慢慢没人理睬了。

很多年以后，刘一刀押着一名犯人走在驿道上，犯人说：“刘一刀，我也是青龙寨的，我给你十两银子买你的快刀！”刘一刀收了那十两银子，可没想被知府的人看见了。

刘一刀押着犯人刚进牢房，知府就把刘一刀也关了进去，说：“刘一刀，我认为你是个英雄，可没想到你这几年也贪污受賄，太伤我的心了！”

从此，潭州府再没有刘一刀，以至在潭州的地方志上也没有记载。

选自《佛山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