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活构筑经典
2017-10-26明子奇
明子奇
《北京文学》2017年第6期刊载了山东作家尤凤伟的中篇《水墨》,在这篇小说中,作家将批判目光转向了画坛,借画坛揭露了腐败带来的社会怪现状。小说的主人公坧泉本是个不出名的画师,因机缘巧合暴得大名——保安老邱因为缺钱偷了坧泉晾晒的画,坧泉的弟子越东到警察局报了案,警局请来了画界权威刘院长来做鉴定,慧眼识珠的刘院长对画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坧泉一夜之间身价倍增,成为名家。然而,画作价值的飙升却使老邱的罪责大大加重,坧泉因此陷入两难的境地,在名利和良知之间无法抉择。然而,本想脱罪的老邱却主动选择了服刑,原因是他想让坧泉更加成功,借此庇荫自己的家庭。作家借种种怪现状揭露了失范社会的荒诞,而追本溯源,怪状是由腐败引起的。一方面,画坛的腐败使得坧泉的才华始终无法被人发现,只能借意外事件成名;另一方面,像老邱这样的弱势群体在不公的社会环境中形成了“劣民”心态,反将自己的犯罪事实变成了牟利的工具。除此之外,小说中冯院长、马书记等人对艺术本身毫不关心,只醉心于争权夺利……通过《水墨》的创作,尤凤伟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既新又不新的社会“百丑图”。
《花城》2017年第3期刊载了童末的小说《拉乌霍流》,小说通过对少数族群和边缘族群进行描写,重新思考了“人”。女主人公自小身体不好,跑起步来会发出狗叫般的声音,由于身体和性格上的双重原因,她一直不能够融入到周围人群当中,后来她成为了一名语言学博士,到边地对古苗语进行考察。在边地,她从一开始的旁观者逐渐变成了乡民们日常生活的参与者,并最终将内心长期遭受压抑的感情释放了出来。童末是一名人类学家,《拉乌霍流》带有非常强的田野调查的色彩,边地之风在她的笔下有着淋漓尽致的展现。小说当中的女主人公在主流文化环境当中无疑是被边缘和被孤立的,因为在现代社会当中她是一种异质的存在,而在边地的原始环境当中,她却得以真正展现自我的内心,最终找回自己。作者实际上是借《拉乌霍流》这篇小说挖掘人的内心,进而表现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的冲突。反映这种冲突其实也是反思现代性的体现。
《长江文艺》2017年第6期收录了墨中白的《伊拉克烤鱼》。向海是一名到阿联酋打工的中国民工,在这里他结识了好友阿联酋人哈巴尼,虽然种族和国别都不一样,但向海和哈巴尼却能用手语愉快地交流,可以说他们是一对异国知己。但向海和哈巴尼也有着本质的不同,哈巴尼过着得过且过的逍遥日子,而向海却时时刻刻惦念着身在祖国的家人,更重要的是,哈巴尼是一名享乐主义者,只注重物质的享受,而向海却有着高居其上的理想与灵魂。就如文中所描述的,哈巴尼关注的是伊拉克烤鱼,而向海的心中始终有一条游向月亮的大鱼。当然,向海也是凡人,因此灵与肉在他身上不断搏斗。在向海回国的前夕,哈巴尼带他领略了“难忘之夜”,最终,向海的禁欲日常被打破了,随着异域女子的接近,大鱼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伊拉克烤鱼”。作家墨中白实际上借向海这一复杂的人物形象考验了人性,深蓝的大海和飘着香味的“伊拉克烤鱼”对人具有同等的诱惑力。
《北方文学》2017年第16期收录了张连明的《我叫你一声妈妈》,小说的故事情节非常简单,男孩楚乔因车祸失去了脾脏,在医院忍受着手术和插管带来的折磨,并由此想到了自己破碎的家庭和不幸的童年。楚乔的母亲吴翠翠生性放荡,小说中这样描述道:“村里的男人进山狩猎。谁家打来了猎物,那天的妈妈就会红着脸,打着饱嗝,满嘴酒气,在月亮挂在空中或者满天星星的时候回家。”为此,父亲与母亲最终分道扬镳。而当楚乔遭逢大难之时,母亲不见踪影,父亲也因高额医疗费试图放弃他,只有姑奶自始至终一直守在他的身边,想尽办法挽救他。小说的最后,楚乔对着姑奶发出了心中的呐喊:“我叫你一声妈妈,好吗?”《我叫你一声妈妈》侧重于讲述人与人之间超越了血缘关系的真情,但除此之外,小说还有另外一个闪光点,那就是对鄂伦春族民俗以及生活方式的展现,这也让我们了解到真情其实是不分族别的。
《山西文学》2017年第6期刊载了张暄的《中元流水》,这是一篇典型的返乡题材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我”每年都会按当地的风俗在清明、十月初一以及中元节这三天回故乡祭祖,祭祖是为了怀念先人,但同时也能够检验世道人心。每每回到故乡,总能够引发我的万千思绪,这其中包括对过往的回忆,也包括对家乡现状的思考。“我”的父亲一门三兄弟,曾經因为分家而闹得一地鸡毛,但却又能在困难的日子里互帮互助,三家在冲突与合作之间不断纠葛;钱根太和钱老靠两家因为砌墙闹出了人命,最终毁了两代人的人生;钱二厘是村子里的体面人物,但退休后拿着高额退休金的他依然无法过上幸福生活,子女虽多,但终无所靠……村庄虽小,但充满了人情世故,人们在平庸的生活中品味着酸甜苦辣,最终走向同一个终点。《中元流水》反映了几十年来乡村社会的巨大变迁,同时也将人与人之间那点不变的微妙关系表现了出来。
《延河》2017年第6期收录了杨玉祥的《无法偿还的债》。李伦是著名的交响乐团指挥,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偶像,然而在一次课堂讲演当中,他数次受到“骚扰”:在这所名为耀华中学的学校当中,一名初三的学生多次从台下递字条给他,要求他停止讲述“专业而枯燥”的问题,结合学生们的实际状况谈谈对曲子的具体理解。李伦对这一要求视而不见,最终导致了学生们集体退场。这次失败的讲演引起了李伦的反思,在之后的外出活动中他调整了讲课方式并最终大获成功。但是当他回到耀华中学想要感谢这名学生时,却从校领导的口中得知学校已经取消了这名“小地痞”的入学资格,为李伦主持了“正义”……小说本身极具象征意义和戏剧性,“李伦”音同“理论”,作者借这一名字对脱离实际空谈理论的行为进行了嘲讽,而“小地痞”被取消入学资格最终沦为搬运工的命运转折体现出扭曲的社会环境对真理的压制,同时也体现出了现实的荒诞性。
《飞天》2017年第6期刊载了赵新的《透析》。主人公吴世雄曾经是一名小有权力的官员,但因出轨而和妻子产生了隔膜,在这之后他又因违纪被撤职,生活自此跌入低谷。妻子已然不信任他了,父亲的高额透析费却依然需要由他来支付,曾经风光的他如今却要为生计发愁。无奈之下他走上求职之路,多年的体制内生活使得他脱离了社会,因此这无疑是一条艰辛的路。在一次外出领奖活动中,他得知父亲已经不行了,于是紧急赶了回来,但却发现父亲仍然好好地,而设局骗他回来的妻子正黑着脸准备对他进行又一次质问……小说《透析》表现体制内的安逸与体制外的艰辛,这种对比在深层上反映了社会的不公。同时,吴世雄的经历也反映了生存本身的艰难,这种艰难不仅体现在物质生活上,更体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如此易毁,人与人之间充满着隔膜,哪怕是在夫妻之间。
《滇池》2017年第6期收录了宋尾的《大象》。“我知道不该把那笔钱借给我弟。我不需要有更多的人欠着我了”。小说中的“我”因为钱的问题而苦恼万分,不仅弟弟找他借钱,母亲、前妻、女儿都在不断地向他要钱,虽然“我”的经济状况还算宽裕,但亲人们“走马灯”式的要钱方式还是让“我”难以招架,倍感疲倦后,我找到了好友乔治,乘他那辆欠着钱的大车狂奔驶去……小说当中“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围绕着金钱转圈子,与亲人接触带给“我”的是无尽的厌烦,只有远离他们才能使“我”感到放松和愉悦。正因如此,“我”才琢磨着要去澳大利亚,但随即“我”也明白,去澳大利亚和去爪哇国,去月亮上,去北极一样不切实际,“我”只能在现实的泥潭中不断挣扎,间或在梦中获得对过往的美好回忆。宋尾所要表达的无疑是金钱对人的异化以及由之所带来的亲情丧失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