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
2017-10-25刘云帆
刘云帆
1. 梦境
【无边无际的蓝天下，是广阔的草地，阳光热辣而刺眼。林峰梦见自己是一只小鹿，口渴难耐，他跑到河边如饥似渴的喝着水，当再一次抬起头时，天色忽然变暗，一股雾气向他扑面而来，草地变成了幽深的原始森林，他迷路了，拼命无助地跑，却怎么也跑不出来，刚想叫喊，却被一棵树藤绊住了脚，生疼……
2. 早晨 林峰的父母家 内
【开门声将梦中的林峰吵醒，这是林峰一年来第一次在家住，也是最后一次。
陆亚萍 你醒了？我把你房间打扫一下，昨晚你突然回来，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林 峰 您别忙了，妈，我一会儿就走，九点的火车。
陆亚萍 （惊愕的）怎么，你真的决定了？这么急？
林 峰 嗯，车票都买好了。
【林峰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径直走进卫生间。陆亚萍跟了出来。客厅的墙上挂着三人几年前照的全家福。林东海还在阳台上浇花喂鸟。
陆亚萍 东海，你快过来，林峰说他现在就要走。
林东海 （放下手中浇花的水桶）什么？今天就走？
【陆亚萍指了指卫生间的门，给林东海使了个眼色。林东海走到卫生间的门口。
林东海 （对着门）昨晚就想跟你说，你放弃了公费保研的机会都没跟我们商量，也算是放弃了你的一个前程吧，你在外面租房子一年不回家，也很少给家里打电话，这些我和你妈都不怪你，都尊重你。这次你突然决定去那边，终究也算是做了件有意义的……
【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
林东海 （吓了一跳）事……但是别想一出是一出，男人生来就是受苦的。
林 峰 （显然没听进林东海的话）：我收拾好了，妈，我准备走了。
陆亚萍 你有没有听进去你爸说话，把桌上的早餐吃了。
【林峰把桌上的一杯牛奶一饮而尽。
林 峰（拍拍林东海的肩膀）：我走了，照顾好我妈！
林东海：你走吧，需要什么给家里打电话。
【林峰和林东海像两个平等的男人一样道了别，背上行李，破门而出。
3. 上午 火车站 外
【进站口，人流如注。火车缓缓开启，车皮上挂着“北京至贵州”的牌子。林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用十元人民币折成的千纸鹤，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夹在了笔记本里……
4. 一年前 学校的小花园 外
【这是“三剑客”常聚的地方，一个偏僻的小花园。
林 峰 哎，马上大四了，有没打算去哪实习啊？
郑 晓 早着呢，别谈这个了，真是破坏气氛。（岔开话题）昨儿你把那个装备卖了多少钱？
崔大齐 （笑了笑）实习这事儿，船到桥头自然直。
林 峰 （用脚捻灭吸剩的烟头）：行，不说就不说，走，打CF去！
崔大齐 对了，你俩看到群里刚发的消息没，明天有考试，我去！又是那个四大名“补”监考……
郑 晓 （邪魅的拍拍林峰的肩膀）：看到了，这都不是事儿，我们有个大宝！
林 峰 （给崔大齐使个眼色）：你昨儿答应给我装备的，一会儿可得兑现啊。
崔大齐 哥们儿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我把那套闪光镜给你，明天可全靠你递答案了峰子。
郑 晓 得了吧，你不给峰子装备，峰子哪次没给我们传答案。
【三人起身向网吧的方向走去，一路说笑……
5. 夜 学校礼堂门口 外
【林峰坐在礼堂外清冷的阶梯上。身后时不时传来音乐声和欢呼声，郑晓急匆匆从礼堂后门跑出。
林 峰 怎么才來？
郑 晓 是马小乔，他们艺术学院给新生开迎新晚会，非让我一外院的出一节目。还没找着吗？
林 峰 没，下午见到钟辅导员，说大齐要被开除，院长都找他谈过话了。
郑 晓 （惊讶）就作一弊，不至于吧？
林 峰 （内疚）：早知道不给他传卷子了。
郑 晓 得了吧，你要不给他传卷子，他被开除的更早。那怎么办，找院长求求情也好啊。
林 峰 他们不会看人情的，翻翻校规就决定的事，根本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郑 晓 大齐可真够倒霉的。你说，他性子这么直，不会想不开吧，我给他发一短信。
【郑晓拿出手机打出一行字：“大齐，你在哪里，我和林峰都很担心你。”
6. 夜 楼道里 内
【一个老式的楼房，楼道里黑漆漆的，有些潮湿……
崔大齐 （嘶吼）在你心里，一个大学学历重要，还是你儿子的命重要……我走行了吧，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崔 爸 你不学好还有理了！你走吧，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砰”，崔大齐像是从一个牢笼里逃了出来，下了几步楼梯，又泄气似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一股微弱的亮光渐渐逼近，张大妈正拿着手电筒上楼。
张大妈 大齐？黑灯瞎火的怎么坐这儿啊，对了，回去催催你爸，你家的电费该交了啊，全楼就差你们家了。快毕业了吧？赶紧毕业找工作吧，你爸妈供你可真不容易……
崔大齐 （强忍着不耐烦）还有一年呢。
【张大妈开锁，进入家门。
【崔大齐越来越烦躁，脑海里满是院长和爸妈的声音在环绕：
“院长：为了维持校纪，为了我们的办学声誉，校委会一致研究通过，凡在校期间考试作弊的学生，一律按开除处理。”
“崔爸：咱家上上下下就你这一个大学生，你被开除了，你让我和你妈这老脸往哪儿搁？！”
【崔大齐的脑袋像被撕扯着一样疼痛，穿过天梯，从八楼的顶层跳了下去。
7. 夜 学校小花园 外
【初秋的寒意已经渐渐明显，冷风已经足以让人打一个寒颤……
郑 晓 今天在遗体告别会上我都没敢看躺在那里的大齐……
林 峰 （点上三支烟）我也是。我们给大齐说说话吧。
郑 晓 嗯。
林 峰 大齐，你说走就走，谁都没跟我们商量，作为好朋友，我真后悔那天没有再多找找你，跟你聊聊，如果我知道你那天那样想不开，说什么我也要帮帮你！你走了，我感觉我的大学生活也就此结束了，我觉得生命太脆弱了，说没就没……（哽咽）
郑 晓 大齐，没有你，我们三剑客也不完整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打游戏了，以此来纪念你。是吧，林峰？
林 峰 （肯定的）：嗯……我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郑 晓 不知道，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你呢，放假回家吗？
林 峰 不回，也不想回。
郑 晓 你多好，不想回就不回，我爸呢，每个月都来看我一次，他就离不开我……
林 峰 你爸一个人把你带大也不容易，离不开你是应该的。
【收起刚才的悲伤，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8. 第二天晚上 郑红旗家 内
郑红旗 你怎么回来了？等着啊，爸去看冰箱里有什么，给你做几个好菜。
郑 晓 爸，别忙了，我有事要跟你商量。我想放弃软件公司实习了，我准备休学去南方做我喜欢的音乐。
郑红旗 （惊讶）不要想象过分浪漫的事了，你的正业应该是学习，副业才是音乐啊！
郑 晓 爸，我决定了，我的一生没有正业。
郑红旗 你看看爸爸，一生努力去得到社会的认可，人生目的很明确，你该为你的所学而努力，而不是去玩弄那些个乐器。
郑 晓 但你的一生没有快乐可言，我不想重走你的老路。
郑红旗 一定是为了那个女孩吧？
郑 晓 （惊讶）你怎么知道？爸爸，我爱她……
9. 半年后 深圳市看守所 内
【郑晓走在监狱的过道里，身后跟着两名狱警，下沉的双肩让他的胸凹进去，如缺氧的一尾鱼，没有任何精神。口袋里仅存的一张十元钱，被他叠成了一只千纸鹤，捏在手心。
郑 晓 （看到探监室里的郑红旗）爸…….
郑红旗 （用咳嗽掩饰哽咽）咳…咳……
【两人坐下，狱警站在旁边面无表情。
郑红旗 这不该是你呆的地方……爸爸在深圳住下了，等你最后的判决。
郑 晓 知道。
【郑晓无力地将揉皱了的千纸鹤递给郑红旗。
郑 晓 帮我把这个给林峰。一定。
10. 日 财经大学门口 外
林 峰 叔叔好，郑晓的事情怎么样了，判下来了吗？
郑红旗 （憔悴的）判了，三年……
林 峰 （愤愤的）可是ATM机是自己坏的呀，一个人面对一个不停吐钱的机器，有几个能把持的住？！
郑红旗 事情发生后，他的躲避就是犯罪，三年已经是争取来的减刑…….
郑红旗 （小心翼翼的掏着口袋）这是郑晓让我亲手交给你的。
【林峰接过千纸鹤，展开看，除了钱本身，上面还写了一行字：“我后悔了，别走我的路！”
11. 日 周老师办公室 内
【六月将至的校园，有许多相互拍照的人，这些行将离校的毕业生，要将母校的每一寸景致打包珍藏。同为毕业生的林峰穿过长长的围廊，来到办公大楼。
【“笃，笃，笃……”
林 峰 请问周老师在吗？
女老师 （不耐烦地）不在，他有事出去了，你是林峰吧？以你的表现，本来是没资格保研的，要不是你为学校拿了那么多奖，学校是不会破这个例的。你进来等他吧。
【林峰坐在沙发上，看看手上的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不耐烦地翻起桌上的报纸。几张占了全版的图片吸引了他，这是一些关于贫困山区小学的图片，孩子的眼神纯真且热切，下面是几行醒目的文字：“当阳光洒进山洞，清脆的竹声响起，穿越杂乱的岩石，回荡在一个叫贵州省大方县猫场镇一个叫狗吊岩的地方，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林峰心动了，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图片，经历的两个好友相继不幸的压抑似乎也释怀了许多……
周老师 （进门）你是林峰吧？久等了，过来吧，给你办手续。
林 峰 （眼睛里多了些神采）不用了，老师，我不办了！（举了举手里的报纸）
周老师 （惊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
12.夜 林峰父母家 内
【钟表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十分，急促的开锁声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陆亚萍 林峰？你把妈吓死了，以为进了小偷。
林 峰 妈。
【林峰风风火火的跑到父母的卧室，把学位证往床上一扔。
林 峰 学位证就在这儿了，也算给你们个交代，我决定了，放弃公费保研的资格，去贵州！
林东海 去贵州？
林 峰 对，我决定去那里支教，那儿的孩子需要我！我觉得这比任何一个游戏通关都酷！我要改变我的生活。你以前说得对（对林东海），人这一辈子，并不是你拥有了什么，而是用什么心态活着，我找到了我的方向！
陆亚萍 妈把洗澡水给你放好了，先洗洗睡，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老两口坐在床边会心的相视而笑，卧室的灯光温暖而輕柔。画面再一次定格在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上。
【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