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的绝版传说

刘海军

俗话说，朽木不可雕也。在忠县人秦仕文的手上，朽木不仅能雕，而且还能创作出令人惊叹的烙画作品。

这项技艺被称为朽木虫雕烙画，秦仕文用朽木作“墨”、热烙铁为“笔”，已经“画”了30多年。

因为喜欢清净，年过六旬的秦仕文特地将工作室——巴人雕塑工作室搬到远离城市的乡下。这是一间隐藏在山中的老房子，虽简陋，却也有另一种“曲径通幽”之美。房里四处堆放各种老木头，工作台上摆放着钳子、镊子、刷子、刻刀等各种工具，“太乱，让你们见笑了。”看到摄影师举起相机，秦仕文露出淳朴的笑容。据他介绍，这些“烂”木头是他从乡下老房子搜集来的，而且寻找这些木头是有讲究的：雨水侵蚀的不能要，基本木质结构破壞的不能要，没有虫蛀的更不能要——因为这些被虫蛀的老料里面布满虫眼，别有洞天。正因为“选料”特别，这成了朽木虫雕烙烫工艺中最难的一步。“为了寻找一块合适的朽木，听说哪里要拆老房子，哪怕寒冬腊月、烈日酷暑都得跟过去，因为刚拆下来的木头保留了最好的纹路和色泽。”由于常年跟木头打交道，他现在不仅能一口道出罗汉松、红豆杉等各种木料的优劣，还能通过敲木，“听音识木”。“若是‘当当声，说明虫眼少，不可用；若是‘嘭嘭声，说明虫眼多，可用。”但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一次，他找到一根外表布满许多虫眼、大约70多千克的朽木，结果搬回家锯开一看，是一块实心木，只好忍痛丢弃。

据秦仕文介绍，完成一幅朽木虫雕烙画首先需要将朽木切割成3毫米厚的木片，然后经过消毒、防腐、雕刻、烫烙、镶拼、配景等一系列的复杂工艺，不仅要根据木头的残、瘤、节、纹、疤、须、皮等自然形态布局设计，还得会“解读”朽木上的蛀纹，根据蛀孔大小、深浅、长度、形状、疏密等取势绘画。“正因为如此，每一件作品都各不相同，无法复制。因此，朽木虫雕烙画也有‘天下仅此一幅的美誉。”秦仕文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三峡神韵》《忠县石宝寨》《峡江云雾》等几件经典之作，在墙角列成一排，立刻让这间简陋的工作室“文艺”起来。

“看这，虫眼大的适合做近景，小的做远景。”为了看得更清楚，秦仕文特意将作品拿到靠近窗台的地方。蛀木按蛀虫可分为“老母虫”、白蚁、微生物3种蛀木，“老母虫”蛀木虫眼较大，适合作近景；白蚁蛀木虫眼小，可作远景；微生物蛀木通常做配景。通过适当搭配，显露出中国传统写意画的线条轮廓美，再用热烙铁“上色”，从而呈现出高山流水、雾海云烟等视觉效果。“烫烙也是一个关键环节，秘诀就在于‘意在笔先、落笔成形。”多年来，秦仕文早已能够精准地把握火候、力度，他那一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双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这并非一件熟能生巧的事，还得有扎实的美术功底。”因为要想作品呈现出丰富的层次与色调，具有较强的立体感，烫烙时需用到中国画的勾、勒、点、染等手法。为了练就扎实的美术功底，秦仕文从小自学美术，后来还在艺术家汪国清门下学习国画。但这也成了他传承这门技艺的“痛点”：“没有美术基础的人很难学会这门技艺，但美术基础没有几年是打不牢的，现在很难找到愿意坐下来耐心学习的年轻人了。”

“除了接班人难寻外，随着现代建筑多是钢筋、水泥，虫雕的原材料——朽木也越来越稀有。”忠县文化馆副馆长陈波表示，但针对这种情况，他们不仅采集了数据，录制了影像资料，还成立了忠州朽木虫雕研究会，对其体系、工艺流程等进行研究。陈波道出了自己的见解：“传统美术只有带来一定经济效益后，才能吸引更多人关注和学习。因此，朽木虫雕烙画可与艺术院校合作，提升设计感，以消费者喜闻乐见的形式推向市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