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达地中海岸的“天空之城”

2017-10-24梅慈敏

中国国家旅游 2017年10期

梅慈敏

远远望去，隆达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座盘踞在悬崖上的古老山城，难怪有“天空之城”的称号。去西班牙之前，有个周游世界的朋友对我说：“别错过隆达。”就凭这一句话，我告别塞利维亚时，毫不犹豫地坐上了去往隆达的大巴，两个多小时后就扺达了这个让我充满好奇的安达卢西亚南方小镇。隆达没有让我失望，我不惜大幅调整行程，只为能在这里再多逗留几天。

跨过古老的“新桥”

靠近埃尔塔霍峡谷（El Tajo Gorge），峭壁与谷底直上直下的落差一览无余，这时，屹立于崖顶的白色建筑群才尽显其惊心动魄的壮美。

隆达是西班牙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老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因其地势险要，古人立足于此觉得安全无虞。罗马帝国时期，凯撒大帝曾封隆达为城，古罗马人对整个伊比利亚半岛的统治在这里留下大量痕迹。从713年开始，穆斯林的统治，也在隆达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这一时期，隆达从一个村落逐渐发展成为城市。直到1566年，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彻底取缔穆斯斯祷告与阿拉伯文的使用，隆达才正式脱离穆斯林文化。

横跨在埃尔塔霍峡谷的新桥是隆达的地标，桥墩高120米，橫跨118米的峭壁。这桥1734年初建后不久便塌了，后来花了四十多年时间重建，前后有几十名建筑工人以及设计师本人殉职，可见其建造难度。新桥其实并不新，因之前老城还有一座建于1616年的老桥罗马桥（Puente Viejo），为了呼应才有了“新桥”的名字。隆达还有一座单拱圆桥墩的古桥——阿拉伯桥（Puente Arabe），如果这三座桥都走过，那便是新城老城全在脚下，不虚此行了。

穿过新桥，第一个路口左转，沿着一条小路直走，就能看到摩尔王之家现在唯一对游客开放的地下井。1492年，安达卢西亚的穆斯林（即摩尔人）投降了基督教的西班牙王国，摩尔人在西班牙南部的统治历史就此结束。摩尔王之家是一处建于18世纪的豪宅，在一座伊斯兰宫殿的遗址上修建起来，它实际上并不是摩尔王的住處，但房子通往峡谷底部的秘密台阶通道的确是14世纪时摩尔人所修。当时，隆达的摩尔人与西班牙国王的军队交战，怕水源被截断，于是利用峡谷的岩壁开凿引水渠道，将瓜达拉文河（Río Guadalevín）的水引进城，这条通道被称为水矿（Water Mine）。300年后，人们在水矿上面建了房子，就是摩尔王之家。通道内现在还剩下200多级台阶，还有一系列石室，是当年用来储藏军火和粮食的地方。由于长年密不通风，环境潮湿，钟乳石终年滴水，使得通道内的台阶异常湿滑，上下得小心才是。

1912年，法国景观设计师设计弗赖斯按照公爵夫人帕森特的要求，设计出环绕摩尔王之家的花园。建成后的花园有悬崖峭壁守护，藤蔓攀爬缠绕着柱廊，不同种类的植物让这里四季都充满勃勃生机，成为欧洲园林的珍宝之一。虽然时过境迁，盛景不再，但从错落有致的露台花园看新桥和老桥，倒也有着不同的景观。

感受海明威笔下的浪漫

一路下坡，前往旧区（La Ciudad），远远地就看到了菲利浦五世拱门。拱门原本是穆斯林式样，1741年新桥倒塌后，为了便利交通，将道路加宽，次年拱门也相应扩大，并重新设计成当时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并以波旁王朝的第一位西班牙国王菲利浦五世为名。设立这个拱门最初是为了向进城的商人和游客征税，如今它只是一个美观的地标。

穿过拱门，过了旧桥，便是旧区。新桥完工后，新区商店与餐馆林立，旧区则保留了中世纪的穆斯林风味，还有不少古迹，如阿巴卡拉古城墙（Murallas de la Albacara）、阿拉伯浴室（Banos Arabes）、圣灵教堂（Church of the Holy Spirit）等。在这样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别急着赶路，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或者坐在街边的小店晒晒太阳，闲适而有趣。

“漫步、美酒、佳肴，或者无所事事”，这些都是海明威喜欢隆达的理由之一，当然，还有浪漫。

隆达是海明威钟爱的地方，一生中多次重返，他的多部作品都以隆达为背景，比如《死在午后》和《丧钟为谁鸣》。断崖上的Parador旅馆之所以出名，多半与海明威和其他名人喜欢在那里小住有关，旅馆外面的通道和室内的大厅都有这位大文豪的照片及相关文字，给这个充满古意的山城注入一股灵动而富有诗意的人文气息。

海明威在《死在午后》中写道：“如果你想要去西班牙度蜜月或者和女朋友在一起，隆达是最合适的地方，整个小镇目之所及都是浪漫的风景。”一些旅行攻略上说，隆达是海明威笔下最适合“私奔”的地方，我猜想可能是从小说中译本的意译而来，原文中并没有提到“私奔”二字。不过“和女朋友一起”也好，“私奔”也好，隆达的浪漫都是毋庸置疑的。

塔霍公园游人如织，公园内有一处断崖看台，是观赏埃尔塔霍峡谷的最佳位置。看台附近有一个卖手工饰品的摊位，每一款的设计都简洁大气、古典而又优雅。我和摊主Maria闲聊，她今年才22岁，两年前和男友还有名叫“探戈”的爱犬从古城格拉纳达一路开车来到这里，以摆摊为生，这也算是海明威所说的浪漫的一种吧。

经过岁月磨砺的弗拉门戈

隆达所在的安达卢西亚地区，是弗拉门戈（Flamenco）的摇篮。弗拉门戈是舞（baile）、歌（cante）、吉他音乐（toque）三位一体的艺术，一场精彩的弗拉门戈表演，意味着舞者、演唱和演奏三者的即兴发挥与互动珠联壁合，当然还要加上与观众情绪的互动，缺一不可。endprint

最初弗拉门戈只是清唱，后来加上了吉他伴奏、击掌和踢踏，配以舞蹈。“歌”是弗拉门戈传统的核心，歌词和配乐都有强烈的节奏性和饱满的激情。因为源于草根文化，歌词通常简短而口语化，铿锵有力，画面感很强，内容涉及斗牛、生死、宗教信仰、两性之间的激情与绝望……包罗万象。

弗拉门戈的形成，深受安达卢西亚地区摩尔人和犹太人的影响，同时吸收了大量吉普赛人的艺术元素。Flamenco一词原意是“逃亡的农民”，15世纪，基督教势力在安达卢西亚战胜了祖先来自北非的摩尔人，强迫摩尔人和犹太人皈依基督教，导致大量异教徒逃往南方乡下，许多摩尔人混迹于吉普赛人中间，以躲避宗教迫害，久而久之，摩尔人与吉普赛人的歌舞在内容和风格上愈加接近。

隆达有一个叫El Unique（中文意为“独一处”）的餐厅兼剧场，每晚都有弗拉门戈表演，场场爆满。我看到的那一场演出，主演来自法国，24岁，受母亲影响，从小就学跳弗拉门戈，如今已经在高手云集的隆达有了一席之地。弗拉门戈个性化的舞蹈，是情绪的宣泄、能量的释放，可以缓解都市人的紧张生活，近年来风靡全球。在西班牙学习弗拉门戈的外国学生大多来自欧美各国和日本，也有少数来自中国，而西班牙本土这些年经济不景气，昂贵的学费，使多数当地学生对弗拉门戈望而却步。

在西班牙，尤其在弗拉门戈的发源地，表演者是否年轻貌美，并非观众关注的焦点。要演绎出弗拉门戈的内涵，表达出内心深处的情感，除了要具备一定的艺术天分，人生经历的影响，远比技巧和外貌重要得多。

弗拉门戈中有不少双人舞，不过更多的还是自由自在的独舞，男女舞者的舞姿有所不同。女舞者注重手臂的张力和身躯的扭动，头经常高昂着，带着一种天然的霸气。我看过的几场演出中，女舞者都不靠掀翻裙摆来哗众取宠，而是通过手指、手腕和手臂的小细节与身体的律动来传递情感。相比之下，男舞者更注重脚步，用脚掌、脚尖和脚跟击地，以雄性的力度踢踏出清脆的声响，决定着舞蹈的节拍，同时充当了响板。在像我这样的外行看来，这和踢踏舞有些类似，但弗拉门戈手和身体的动作要比美国和爱尔兰的踢踏舞复杂得多。

山城的夜，繁星點点，空气中弥漫着奔放的旋律，一对对情侣手拉着手或互相偎依着走过，各种肤色、各个年龄段皆有。隆达的浪漫是弗拉门戈式的，在悬崖边山誓海盟，不平庸，也绝不浮躁，需要在岁月中慢慢体会。

现代式斗牛的摇篮

在西班牙，斗牛既是勇敢的象征，也是娱乐。隆达被视为现代式斗牛的发源地，早在1572年，菲利浦二世就建立了隆达皇家骑士会，骑术中包括了自中世纪以来便成为西班牙传统的斗牛技术。不过，如今在隆达想看一场斗牛比赛可不那么容易，只有在特殊节日才会举办。

隆达有西班牙最古老、最具观赏性的斗牛场Plaza de Toros，是著名的“戈雅式斗牛”的活动场地，也是斗牛士们朝圣的地方。这座斗牛场的建造花费了6年时间，于1785完工，可同时容纳5000多名观众，它看上去有点儿像格拉纳达阿尔罕布拉宫内的卡洛斯五世宫，线条典雅高贵。整个斗牛场由136个柱子、68个拱门组成，双拱廊的露天建筑使观众能近距离欣赏，下两层看台都在拱顶长廊内。除斗牛场外，这里还有一所要求严格的斗牛士学校和一个古老的斗牛博物馆。

关于西班牙斗牛的起源，一直是个谜，历史上并无明确的记载。据推测，其源头可能要追溯到古希腊的克里特文明。从种种历史文化遗迹来看，公元前2000多年，克里特就流行斗牛，斗牛会出现在大型祭祀上。此后，希腊斗牛随着克里特文明的衰落而消失，伴随着克里特人的对外贸易和征伐，斗牛运动来到了伊比利亚半岛。

现代斗牛运动，是中世纪时期在原始斗牛的基础上，结合中古时代西欧两种最流行的贵族运动——狩猎和骑士比武演化而来。

一直以来，斗牛都是一项骑在马上的运动。1726年，在隆达的一次斗牛表演中，弗朗西斯科·罗梅罗首次尝试徒步，并使用了披风和红布，他轻巧地避开了公牛可怕的顶撞，最终用佩剑将牛刺杀。这种充满刺激性和戏剧张力的斗牛方式，让观众为之疯狂，也改变了斗牛运动的历史，罗梅罗由此成为现代职业化斗牛的鼻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