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我们共同的记忆——地名用字与地名文化保护座谈会观点摘要

◎ 本刊记者 张希

守护我们共同的记忆
——地名用字与地名文化保护座谈会观点摘要

◎ 本刊记者 张希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曾说过：地名是人类历史的一块“活化石”，是一种看得见的乡愁。地名，承载着丰富的文化信息，接续了千百年的情感传承。取好新地名，留住老地名，才能守护住我们共同的回忆与温度。

日前，民政部地名研究所组织召开地名用字与地名文化保护座谈会。来自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测绘科学研究院等单位的专家学者围绕如何解决地名用字中的特殊读音和特殊书写，进一步加强地名保护展开讨论。专家一致认为，地名特殊用字作为地名文化重要的载体，在音形义上有其独特性，不能以标准化为戒尺一味消除，应审慎处理地名用字，做到既立足于地名规范化、标准化，又注重地名文化资源的保护，寻求语言文字标准化和地名文化多样性之间的平衡点。

地名文化管理与保护相互渗透

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教授武弘麟认为，民政部门作为地名的主管部门和地名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主体，应将保护的理念充分渗透到地名管理服务的各个领域、各个环节、各个方面，努力促进地名文化发展繁荣。

一是在地名文化立法方面，尽快将地名文化保护与建设纳入法制化轨道，切实做到地名管理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违法必究。地名立法是民政立法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除了制定基础性的《地名法》规范地名命名、更名的工作程序和审批权限，民政部亟需推动出台“地名文化保护条例”或“地名文化建设条例”，进一步明确地名文化保护的范围、手段，管理程序和法律责任，通过立法设定行为底线来保护地名文化。

二是在老地名保护方面，要权衡地名更名、复名的利弊，做到记录与恢复并重。伴随人们对地名重要性认识的提高，恢复已经废止的古旧地名成为地名文化遗产保护的一项策略。尽管这样做有利于保持历史、民俗、传统的连续性，特别是重大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传承性，但考虑到地名稳定性的特殊要求，加之更名、复名是一项劳民伤财的系统工程，我们在尊重历史的同时，更需谨慎行事。提倡和保护地名文化的初衷，是引起全社会对地名文化的重视和珍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社会生活发展、地理环境变迁的大背景下，记录地名的演变过程，特别是地名含义与沿革，对挖掘区域文化内涵，保护地名文化遗产同样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

三是在地名文化研究成果推广普及方面，既要保证地名信息的权威性，又要顺应时代、创新方式，通过智能化、多样化的手段保障地名传播。为营造社会各界使用标准地名的良好环境，除了解决地名管理中的生僻字、异体字、一地多名、一名多写等问题外，还需消除使用地名信息过程中存在的随意性，树立地名的权威性和严肃性，避免地名使用上出现混乱、失误及差错的情况。

使用就是对地名最好的保护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教授华林甫认为，古代延续下来的地名用字非常丰富，解放后因汉字简化和行政区划调整而被改掉了很多。汉字简化中既有纯粹属于繁简关系的变更，也有简化字推行中，更改的生僻地名。现如今，在大力弘扬传统文化，保护地名文化资源的背景下，如何保护地名用字就更值得探讨。

一是要保护现有的地名用字，不被轻易改掉。对于地名用字而言，使用就是最好的保护。理论研究要先行，将现有地名中曾在历史上长期使用或能够反映当地文化内涵的用字进行分类整理，挖掘、考证地名及其相关属性信息，建立数据库，以便在地名管理中可以建立长效机制，保护特殊地名用字。比如现有地名用字中的“邯郸”二字，作为地名专用字，自汉代沿用至今，有其历史价值，不能轻易被改掉。

二是要借助区划调整之机，恢复历史上的地名用字。从政区地名用字的保护入手，利用区划调整之机，顺势恢复历史地名用字。在政区不调整的情况下，保留现有政区地名用字不动。如果政区要撤县设区、撤县设市、县级市升格地级市等那样的机会，那么就启动保护程序，事先组织力量，全盘摸底、做好预案。如陕西的户县，在简化字推行过程中，由“鄠县”更为户县，2016年，趁撤县设区的机会，恢复了历史上使用了两千多年的“鄠”字，改为鄠邑区，是很好的榜样。

当然，要恢复历史上的地名用字，并不是历史上所有的字都恢复，不能一刀切，而要具体分析、区别对待，更需要大家群策群力，共同研究，不断深化。

汉语地名的时空属性与文化价值

北京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教授邓辉表示，地名是人类的创造，具有文化属性，同时也具有空间和时间属性。现代地名系统中保存了不少历史上的古地名，成为宝贵的“地名化石”，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对于这些具有数千年、数百年历史的“地名化石”，应该格外珍惜。

所谓空间属性就是地名的区域差异。地名是地域文化综合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强烈的地域特色。地名的区域空间差异，主要是由于各地的自然地理、文化地理的差异造成的，与当地的自然环境、地貌类型、方言差别有关，反映了地名的空间属性。

地名除了具有空间属性之外，还具有时间属性。所谓地名的时间属性，是指地名在时间轴上的变化，亦即地名的历史发展变化过程。我们使用的现代地名系统，实际上是一个新旧地名的混合体，是地域文化长期积淀的结果。现代地名系统，既有新时期的创造，又有历史的演变和继承。

地名的标准化与规范化，是现代民族国家加强国家意识，统一思想文化，加强行政管理的重要手段。地名的标准化与规范化，也有利于地名的管理，方便人们的日常使用。但是，在全球经济一体化，文化趋同化的发展趋势下，原来丰富多彩的地域文化传统与特色正在迅速消亡。从文化多样性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重视地名的研究工作，保护地域文化的多样性，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对于地域文化多样性的认识和保护，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采取必要的措施。在传统文化迅速消亡的时代背景下，对于古地名的特殊字型、特殊读音，应该本着“从俗”“从古”的原则加以保护，而不是让它们彻底消失在地名规范化、标准化的工作程序里。

地名用字规范化要解决定音问题

中国测绘科学研究院研究员牛汝辰认为，地名用字的规范化主要是定音方面的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抓住了矛盾的主要方面。

定音按从今从众原则，就是以现在普通话读音为标准音。地名的命名取义、用字读音都不是孤立现象， 不同的地名之间， 甚至地名与普通词语之间往往存在某种联系。地名的的音、形、意密不可分，应使其符合同一性的要求。从全国范围着眼， 从整个地名系统甚至语言文字系统着眼， 把相互关联的地名和字词联系起来统一考虑， 使得同类现象作同一处理， 从而避免歧异和混乱， 这就是同一性原则的要求。地名大都有历史渊源， 又极具地方色彩， 因而在普通话读音之外， 通常又有方言读音或古读音，对这些没有区别意义作用的“异读音”， 审定时应根据普通话相应义项的读音加以规范。这种读音单一化的处理实际上就是地名规范化工作。

特殊地名用字应慎重予以简化

北京物资学院运河文化研究所所长、教授陈喜波认为，特殊地名用字应慎重予以简化，并认真加以研究。特殊地名用字往往拥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地名用字是历史发展的产物，可以反映地方久远的历史。山东莒县的莒字，来自古代的莒部落，后来为莒国，秦灭六国后，改为莒县，一直沿用至今，可见其历史之悠久，文化内涵之丰富。地名用字还反映了语言变迁，番禺保留了“番”字的古音，吐鲁番的“番”字，则是现代语音，吐鲁番在维吾尔语中读作turpan，可知“番”字的发音发生了变化。

地名用字是对地名语言的记录，往往会出现讹误。在中国古代，地名多在地方志书中得以保存，由于没有地名标准化管理，加之编纂者对于地方语言不熟悉，多利用相近文字进行拟音。另外，近现代在地名由语言向文字转化过程中，受记录者文化水平制约，地名用字多出现各种讹误，今天需要进行仔细鉴别和研究，例如高古庄、揣骨疃、张郭庄、赵各庄中的古、骨、郭、各等字均是家字的异写。由此可见，在很多情况下，地名用字仅仅用来记录地名发音，并非正式地名用字，这类地名多为县级行政区以下的小地名，在地名标准化过程中，需要加强对地名用字方面的研究。

地名特殊用字反映了地名文化所反映的特殊文化现象，中国疆域辽阔，民族众多，自然环境和历史文化传统差异大，地名用字也出现较大的差异性，出现特殊地名用字难以避免。地名用字具有十分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保留很多的历史地理、地方文化、民风民俗、伦理观念等各项自然与人文方面的信息，是彰显地方文化，延续历史文脉的重要凭借。

立足现实，继续推进地名用字研究

民政部地名研究所副所长宋久成认为，地名特殊用字是地名用字中的一种类型。特殊用字作为地名文化重要的载体，既在音形义上具有其独特性，又有很强的文化属性。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外来文化因素影响，地名用字不规范现象屡禁不止，不仅增加了地名管理难度，给社会公众带来一定的困扰，也对新时期地名文化保护工作提出了严峻挑战。同时也要看到，地名中保留的方言用字、古读音等，凸显了多样的地域文化，所展现的地名历史文脉与空间文化肌理值得我们研究和探索。

我们在已有成果的基础上，立足现实，以全国第二次地名普查成果为根本，以地名标准化为中心，兼顾地名文化保护等多个维度，深刻总结近20年来地名审音定字工作取得的经验，从地名管理和应用的角度，对地名用字中的异读音、重音和书写不规范等现象展开研究，并对形成这些现象的多方面原因进行更深层次的探讨。坚持统筹兼顾，做到既立足于地名规范化、标准化，又注重地名文化资源的保护，在地名标准化与传承地名文化之间找到合理的平衡点，做到便民、利民的同时，保护和发展地名文化。

服务实践、服务社会，不断践行“民政为民、民政爱民”工作理念

民政部地名研究所所长王胜三在总结讲话中指出，地名用字是地名语言文化最直接的部分，是地名文化重要的载体，也是研究地名文化、地域文化发展和变迁的重要切入点，对变革地名管理手段，保护地名文化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近几年，地名研究所将地名用字作为基础理论研究的重要内容，以社会关注热点为依据，着眼于实践需要，紧密结合第二次全国地名普查，充分利用普查成果，稳步推进相关研究，探索特殊地名用字读音、书写规范化、标准化的共识和规律，进而为地名标准化工作提供决策支持。通过理论研究为深层次挖掘、保护地名文化提供导引，为地名管理工作提供参考，为《地名管理条例》修订提供切实可行的政策建议。

为防止闭门造车、脱离实际，我们在学术研究的基础上，积极听取各级地名管理部门的意见，有效借鉴相关学科领域专家观点，努力做到理论研究和工作实践相结合。通过工作实践检验研究所的理论成果，使研究所的多种研究成果更接地气、更符合实际。在理论推进实践的过程中，不断丰富、发展地名学理论。服务地名实践、服务社会公众为根本，不断践行“民政为民、民政爱民”工作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