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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凝小说《棉花垛》中女性的性与生存

2017-10-22龚媛

文艺生活·下旬刊 2017年9期
关键词:生存状态女性

龚媛

摘 要:铁凝在系列小说“三垛”中用现代主义女性的视觉审视了不同历史背景时期下女性的生存状态,其中《棉花垛》则是以性生活为视角来体验人生,从女性最基本的的自然存活方式切入,用波伏娃对女性生存的视角探讨了铁凝小说中女性的性与生存状态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棉花垛;女性;性;生存状态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27-0007-02

作为一名女性作家,铁凝对女性的描写总是更加细腻、深入、真实,在书写女性故事的同时,她将自己对女性同类的理解、怜悯和同情都诉诸于生活的点滴。铁凝在系列小说“三垛”中用现代主义女性的视觉审视了不同历史背景时期下女性的生存状态,其中《棉花垛》则是以性生活为视角来体验人生,从女性最基本的的自然存活方式切入,探讨了铁凝小说中女性的性与生存状态之间的关系。

1.根据马斯洛在《自我实现的人》中的划分,根据需求人的欲望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五种:生存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爱的需要、自尊的需要。因为人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的不同,五种需要的体现形形色色,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需要都要基于生存需要这一基础之上。只有当生存需要得到满足,其他需要才会有着不同的显现。同样对于女性来说,满足生存需要是实现其他需要的必要前提条件。

男性与女性的两性关系是维系社会稳定和谐的最基本的关系,是满足生存需要的基本条件。而男女关系其最本质的表现则为“情欲关系”。对于男性来说“女人所表现在他们眼中的只是一个性感的动物,她就是‘性其他什么都没有。”①,对于传统观念中的社会发展来说,由于自然文化的不可融入性在“人类中心主义”(本质即为‘男性中心主义)文化价值观的操控下,女性和自然一样同遭男性的统治。认为在男权制度下男人有绝对的权威,相对男性的主宰地位来说,女性只是一种“他者”的存在,只是另外一种性别而已。男性的存在则作为第一性是最原始的存在。基于这种“她即性”和“男性为绝对存在”的观念,铁凝在《棉花垛》中挖掘了性与女性生存状态二者之间的关系。

2.正如瓦西里耶夫所说“人类性关系的描写和表现,确实是一块神奇的结晶体,它使人们得以观察到任何时代和民族社会生活的本质特征。”②《棉花垛》这部小说于1989年问世,是一部以性的角度来展现女性的小说。铁凝以性这一女性生命世界最隐秘的角度,展开了对女性世界中性与生存的讨论。她将女性生命诉求至于政治、伦理、文化、道德更为复杂的战争历史背景中揭露了女性生存意义上的悲剧,将男权文化中‘性就是暴力的真相诉诸世人,也告诉了我们女性的性爱,在进入现实层面时失去了原本的单纯和美好。社会的干涉、政治的利用和道德的枷锁,使得原本纯粹的性爱违背了女人的本性,不再沿着美好的轨迹发展反而变得污浊不堪。

“米子不种花,不摘花,可家里有花”③在以种花、摘花、卖花为生的小村庄,米子是靠着钻窝棚挣花,实质上就是变相的卖淫。在米子身上,性爱已然沦为了为获得生存资料的一种必要手段。“她有理由不摘花,因为她长得好看”④,米子用自己的美色和花主进行交易,得到的等价回报就是劣质的棉花。在这里女性美不但没能成为女性自身价值的肯定,反而沦为了男性玩物的敲门砖。就像米子的色连同劣质的棉花一般交易,女性自身的价值也跌落到了谷底。铁凝对于米子这样的女性人物并没有直接的进行简单的道德批判和讽刺,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当中。其实“这事不光米子,不光本地人,还有外路人,外路女人三五成群来到百舍,找好下处,昼伏夜出”⑤对于用身体来进行性交易已换取生存必须品,是普遍存在的。而当时的社会环境也对这种交易“视而不见”,“八月份抱走被褥,十月才抱回家。那时看看手下这套被人揉搓了两个月的被褥,想想发生在被褥下面的事,不嫌寒掺,便埋头拆洗,拆洗干净再等明年”⑥。在生产资料和经济地位都以男性为主导,女性以从属地位被男人支配的社会背景之下,女性无论是对于出卖自己获得生存必须品还是忍受精神折磨对男人的淫乱之事选择承受是女性在性与生存之间的挣扎与无奈也是女性在男权社会的悲剧。

米子在用青春和美貌作为交换生活必要条件的最后,换来是“不到五十岁就弯了腰,身上干枯得像柴禾”⑦。不知道是否是命运悲剧的轮回,米子的女儿小臭子并没有因为战争的到来而摆脱在性与生存中挣扎的悲惨命运,也并未看清和改变女人对男人依附关系的实质。

在书中有一个描写小臭子、乔和老有在幼年时期玩性游戏的环节。在对性游戏的模仿环节中摒弃了成人世界对性的复杂性和功利性,完全从儿童的视角是发现性和感受性,此时对性的表现是纯洁无暇具有诗意的。当性按照这种纯真的想法任其发展的时候,性在某个层面上来说是圆满完整、纯洁真挚的。但是当性作为一种现实存在时,不可能不受到来自社会、政治、生存等各个方面的影响。日本人的入侵没能使小臭子像母亲一样靠钻棉花地来获得生存需要,战争在不同层面上都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和思想。其中的改变是否能真正的给予女性一条新的道路和机遇,这值得我们思考。为了跟上革命时代步伐,小臭子上夜校学知识,女同伴乔则积极投身革命中。但是穿着紫花大棉袄并不能改变小臭子心中那“夫贵妻荣”的腐朽观念;扎着裤腰带也不能给予乔女性也能独挡一面的信念。小臭子在局势动荡的战争背景之下用为了求得相对的稳定与安全的生活傍上了护卫队的秋贵,用性和美色换取了生存的一席之地,就如同当年她的母亲米子为谋求生存必须钻棉花地一般。当让她在秋贵和乔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她选择了作为衣食父母的秋贵最终导致乔惨死在日本人的折磨之下。反观乔,在置身于革命事业中也并未能从思想上完善自己。当国要离开之时,她说“你一走反正就是没了主心骨”⑧,虽然从表面上看,乔是紧跟时代步伐的新时代女性,但是骨子里和小臭子一樣,心理是始终对于男性是处于一个附属的地位。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到“女人已经成了相对于本质的非本质。男人是主体,是绝对;而女人只是‘他人。女人即便不说是男人的奴隶,至少也仍是他的臣仆”⑨。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如果女人想要得到以男性为代表的某种社会势力的承认和保护,就必须通过与某一男人的人身依附关系来取得,正是基于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在思想上的根深蒂固,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行动上都只能成为男性的附属品。在特殊的战争年代中仍然也只能用自柔弱的身体在现实的残酷中求得一点生存之地。endprint

3.在波伏娃的第二性中经常提到“他者”、“内在性”和“超越性”几个概念,她提出在当今社会中女性仍处于一个“他者”的地位,男人为所谓的“第一性”,女性为所谓的“第二性”。让女性在限于“他者”与“第二性”地位的原因是由于女性自身存在的“内在性”。波伏娃还从社会的角度指出女性摆脱 “他者 ”处境的途径在于取得经济独立、社会制度的变更,以及两性和谐关系的建立。 但从本体论的角度来看女性要摆脱“他者”地位,从根本上来说就必须要实现女性“内在性 ”向 “超越性 ”跨越,并且这条路只能依靠女性自身去实现。但是在铁凝小说《棉花垛》中无论是米子、小臭子还是投身革命事业的乔,都没有实现其“内在性”向“超越性”的跨越,摆脱“他者”地位。反之,在又要维持生计又要面临一场民族战争的情形之下,陷入了一种更为纠结与挣扎的境况。

“女人缺乏支配物质的技术训练,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她把握的不是物质,而是生命;但‘生命是不能籍工具操纵的,她只能顺从它的神秘法则。”⑩,对于米子和小臭子而言,她们没有接受过有关生存技术的训练,种棉花摘棉花的主力军大部分都为强壮的男性。作为女性的米子与小臭子也需要一定的物质条件来满足自己的生活以求生存。于是米子钻棚子换棉花,小臭子也为了在战争时期得以生存选择做叛国贼的情妇,她们最终选择的是用身体去换取一寸生存之地,最后在米子、小臭子和乔用性与爱求得生存的同时也毁灭于性与爱。乔在被日本人强奸之后被残忍的杀害,小臭子在和国占有后也死于国冰冷的枪口之下,而米子则在悲苦凄凉中走向人生的终点。在三个女人悲惨死亡的背后隐藏着的是这个男权世界对女性的态度。|

4.在面对现实世界对女性的残酷无情之后,女性想要获得解放与重生,除了外在条件的满足之外还需要女性自身去改变。而这个改变就是“内在性”向“超越性”的突破。波伏娃提出,在女性实现“内在性”向“超越性”的突破过程中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在经济上获得独立;二是在文化上得以超越。

在农耕文明的文化背景之下,以男性作为主要劳动力造成了男尊女卑的社会文化,当时的女性无法实现在经济上与文化上无法实现独立与超越。长期以来作为高高在上“统治者的”男性成为女性的主宰,在两性关系中女性总是成为被奴役、被统治的那一类,甚至连女性存在的意义都是男性所赋予的。“女为男用”这一概念被常常提及,作为“生育工具”的女性要为男性家族传宗接代;作为“性工具”的女性要被男性当做泄欲工具,不顾其感受发泄使用。“她对性爱的被动态度,使得她的欲望看来似乎不是她的意愿,不是她的冲动,而是一种自然的吸引力,好像是单单靠她的肉体,便能使男人产生性欲”,11女性就这样被男人当做一个会产生性欲的工具。男人可以对其随意损之、棄之、换之。“而女人,则也是靠着‘工具的职能赖以生存,为‘工具找一个终身依靠的主人构成了婚姻的实质;或者出卖‘工具以换取利益,构成了卖淫的实质”12。于是就有了米子钻窝棚换棉花的事实,后随之而来的战争打破了原有乡村闭塞愚钝的状态,多多少少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观念与思想。但是对于小臭子和乔来说,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其改变带来的新局面,没有真正意识到革命对女性身份解放的重要意义和作用。她们盲目的追求任然具有愚昧的一面,依然无法摆脱对男性的依附心态。无论是在战争的残酷境遇中,还是在被传统的社会中,女性的生存境地都是艰难的,抗争都是无力的。女性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艰难的在夹缝中求得生存,然而这种武器对于坚硬无情的现实简直不堪一击。

“女人正如男人所宣布的:纯粹是另一个不同的‘性别而已。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所表现在他们眼中的只是一个性感动物,她就是‘性,其他什么都没有。”13,在波伏娃认为女性这种处于“他者”的地位是由于历史的长期演变而形成的,男性通过制定种种社会规则来建立一个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体系。而就是在这种社会体系当中,女人的价值都通“性”来体现。通过“性”女性获得以生存的必须物质;通过“性”女性为男性氏族传宗接代,以获取自身在家庭中的地位;铁凝更是将“性”的描写跳脱出爱的范围,置身于特殊的社会氛围和战争背景之中去思考,能够更深层次的体现出她对于女性生存状态的关注和男权社会背景之下对女性生存的全新思考。基于对于女性生命的悲观境地的深刻体验,铁凝用同情和理解的视角去看待女性生活中性与生存之间存在的羁绊与关联,也用爱和包容的角度去同情男权社会中有着悲惨境遇的女性。

注释:

①⑨⑩11 13 西蒙-波伏娃,郑克鲁(译).第二性[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

②基里尔-瓦西里耶夫,赵丹(译).情爱论[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3.

③④⑤⑥⑦⑧铁凝.棉花垛[Z].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⑨西蒙-波伏娃,郑克鲁(译).第二性[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

12张瑗.性-母亲-女性身份的文化反省[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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