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一片在情怀
2017-10-21唐权
唐权
炎夏酷暑,刘家藜老师托人带给我一本皇皇巨著——《达州历史上的名人》,不觉莞尔一笑,这老爷子还真有韧劲儿,出了一本书。
刘老师西南军政大学毕业,先后在川北军区直属机关、西南军区、四川省军区工作过,最后转业复员,在原达县管村中学任教直至退休。退休后,他不享清福,仍孜孜不倦。随时看见他都是手捧一本书,或拿一张报纸在阅读。看他戴着高度近视镜吃力地看书,心里真替他着急。刘老师在古稀之年,接受四川文理学院的付忠贤教授的邀请,为革命老区历史文化名人研究做点事。于是,他耗时15年,辗转达州、成都、绵阳、上海等地,自费研究,找寻达州历史上的29位名人,撰写出33篇科研著作,最终汇集成这部长达30万字的《达州历史上的名人》,为革命老区历史文化名人研究这个经四川省教育厅批准立项的课题留下了宝贵的资料。
我亦算爱书之人,迅速捧读,不觉汗颜。耄耋老人尚且躬耕不辍,我辈岂能偷懒?一篇篇详实的史料,一行行腾挪跳动的文字,一段段跌宕起伏的情节,展现出一幕幕尘封已久的历史画面,让我爱不释手,欲罢不能。揉揉酸胀的眼睛,刘老师亦微笑着向我走来。
读初中时,刘老师是我的语文老师。他学识渊博,经常文史知识信手拈来,读书时总是背手踱步,仰头诵读,而且抑扬顿挫,韵味十足,特别是他那爽朗的笑声,慷慨激昂的朗读至今声犹在耳。本来我对语文学科和众多学生一样,是“想说爱你不容易”,抱着“能过且过随便过”的心理,应付应付考及格即可。但一次偶然的作文,改变了我的爱好也促使我爱上语文,最终我也做了一名语文老师。那是学完杨朔的散文《荔枝蜜》后,刘老师让我们写一篇作文,学习杨朔善于从小事中提取深刻主题,善于将叙事写景抒情融为一体,特别是让我们学习《荔枝蜜》的结构,即开头设悬念(景物)——中间写转机(人)——结尾卒章显志(理)。虽然后来自己教书看了一些资料,有人批评杨朔的散文有明显的雕凿痕迹,结构典型的模式化,但对一个怕写作的学生来说,有一个模式模仿是多么可取啊,因为写作就是从模仿开始。于是我仿照《荔枝蜜》,写了一篇《一张试卷》。大致内容为,由于我生在农村,有些害羞,怕见老师,对老师有一种躲避感、敬畏感,但一次考试完毕,老师找我们谈心,还在我的试卷上细心勾画圈点,一下子消除了紧张,拉近了我和老师的距离,觉得老师也不那么可怕,并且还有点亲切。于是,我也像《荔枝蜜》结尾那样写道,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老师。几天后的作文讲评,刘老师对我那篇极为稚嫩的习作大加赞赏,还在全班朗读了我这篇文章,让我心里美滋滋的,至今想来,仍甜犹在心。从此,我也喜欢上了文字,爱上了语文。现在,我也做语文老师,还不时回顾以前老师们的一些做法,从中汲取营养,来教育学生,真正让同学们走近老师,爱上语文。老师对学生不经意的鼓励,对学生的影响多么重要。
机缘巧合,我和刘老师后来亦成为同事,并且住同一幢楼,且是楼上楼下。刘老师习惯早起,起床后就在窗边来两句京剧,先是“啊,啊”地干咳几声,进而自娱自乐地打起节拍唱了起来。开始觉得烦人,后来赖床的我睡不着,也跟着学唱,现在还记得两句:“临行喝好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对京剧一窍不通的我,后来才知道是《沙家浜》里李玉和的唱词。刘老师唱得也不甚标准,但他拖长的音韵,高亢的声调以及边唱边拍打时的顿挫有致,让我佩服他的多才多艺。
同在学校语文教研组,老师的较真也是出了名的。有次一个年轻教师上公开课,板书一个病句,其中有“篮球”二字,也许是紧张,亦或是大意,年轻教师把“篮”字写成了“蓝”。下来评课,刘老师端庄严肃地批评道:“语文老师要从一字一词始,怎能出错?”较真的教诲让年轻后生后背生汗,丝毫不敢马虎。我等后辈之人在刘老师的感召下亦讲求“字宜正,人亦正”的治学理念,不敢丝毫马虎,工作也变得严谨起来。
对教育的执着如是,对文字的偏爱更在退休后。工作原因,我调进城里。一次在《达州日报》上看到刘老师撰写的文章《还原一个真实的元稹》被连载,后又有《吴德潇父子与上海<时务报>》发表,不免敬佩起这位老人来。有天下课回到办公室,刘老师竟然找我来了。他说,门卫带进来才找到我的,连忙沏茶、问候,他才告知,来学校找我的缘由。他说,刘行道先生是你们学校的创办人,向学校查阅刘行道的资料,先前他已赴达川区河市镇刘行道的老家走访,也到市图书馆翻阅了资料。他说,要掌握第一手资料,综合起来才能下笔。看他满头银发,身形憔悴,退休后不享清福,却访专家,查资料,寻古迹,不分寒暑,承受寂寞,我感动万分,急忙满足之。送走步履蹒跚的老师,敬重之情油然而生。
停笔细思,刘家藜老师无论是从教,还是退休后搞研究课题,都是一种情懷使然。这种情怀,是一种热爱,是一种悲悯,是一种淡然的心境,一种忍耐孤独的超越,一种对文字偏爱对史实热爱对家乡厚爱的使命。
捧书再读,景仰之情油然而生。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表移影动,岂不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