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一流”公布,新大学时代到来?
2017-10-21丨李
■丨李 碧
“双一流”公布,新大学时代到来?
■丨李 碧
此次遴选认定所产生的是“建设”高校及“建设”学科,重点在“建设”,是迈向世界一流的起点,而不是认定这些学校和学科就是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能否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还要看最终的建设成效。
一百年前,美国高等教育界同样讨论过如何办好大学,如何办成世界一流大学。当时的哈佛大学校长查尔斯•艾略特有一句名言,“在任何国家,大学都是敏锐反映本国历史和特性的一面可靠镜子。”
2015年10月,国务院印发《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开启了我国高校进行世界一流大学和世界一流学科建设的新征程。近两年时间里,建设“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学,世界水平的中国一流学科”的所谓“双一流”,成为我国高等教育的热门话题,牵动相关部委、地方政府、高校和专家学者的神经。
近日,作为中国高等教育领域继“211工程”“985工程”之后的又一重大战略,“双一流”(即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名单近日一经公布,便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双一流”建设高校是如何选出来的?
结果公布后,社会最为关心的是,“双一流”建设高校是如何选出来的?
教育部相关负责人介绍,“双一流”建设高校通过竞争优选、专家评选、政府比选、动态筛选产生。第一步,是组建“双一流”建设专家委员会,具体承担遴选认定和审核建设方案的有关工作。第二步,依托专家委员会,以学科为基础,确定遴选认定标准,产生拟建设高校名单及学科。第三步,确定拟建设高校的建设方案。第四步,三部委根据专家委员会意见,研究确定一流大学、一流学科建设高校及建设学科,报国务院批准。
众所周知,评价大学办学质量是一个世界难题,国内外从来没有一个评价及其标准能够获得大家的一致认可。那么,哪些因素成为此次遴选认定的重要指标?
该负责人说,首先,综合考虑有关第三方评价,论证确定采用的第三方评价结果。专家委员会确定采用的评价包括人才培养、学科水平、贡献奖励、政策导向4类国内第三方评价。同时,还选取了高校认可度较高、客观性较强的国际第三方学科评价,体现各学科点的实力水平及国际影响力。
“其次,以中国特色学科评价为主,特别是反映人才培养和学科水平的评价,酌情参考国际评价,统筹考虑国家战略、行业区域急需、不可替代性等因素,论证形成一流学科建设高校认定标准;最后,据此遴选产生一流学科建设高校建议名单,并在此基础上,综合评价论证提出42所一流大学建设高校建议。”这位负责人说。
他强调,一流大学建设高校重在一流学科基础上的学校整体建设、重点建设,全面提升人才培养水平和创新能力;一流学科建设高校重在优势学科建设,促进特色发展。
中国教育学会会长钟秉林认为““双一流”建设是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和实现人力资源强国战略的必然选择和重要举措。拥有优秀学生、学术精英、高端成果、国际声誉和一流服务等,已成为国际社会公认的一流大学的评价标准。纵观国外一流大学,无一不将本科人才培养和本科教育教学质量放在学校发展的重要战略地位。”
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副主任顾海良看来此次“双一流”建设高校遴选,凸显了以学科为基础的理念。一流大学建设高校要着力于以一流学科为基础,规划学校整体建设、重点建设,全面提升人才培养水平和创新能力;一流学科建设高校要凸显优势学科建设促进特色发展。可以说,“双一流”建设遴选认定的421个学科点和部分高校自主确定的44个学科点,较为合理地分布于“双一流”建设高校,成为“双一流”建设的起步和发展的标志。
42所一流大学建设高校、95所一流学科建设高校,为什么是“他们”入选“双一流”建设?
对此,教育部相关负责人强调,遴选认定“双一流”建设高校,既要破除封闭固化的做法,又要考虑高等教育战略布局,考虑国家急需、特色鲜明、无可替代的学科。
鼓励和支持高水平建设。“双一流”建设的目标是进入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前列或行列,是突破性工程,重在扶优扶强、必须坚持、鼓励、支持高水平。
服务国家重大战略布局。把国家重大战略布局作为遴选“双一流”建设高校的重要因素,发挥“双一流”建设对区域、行业发展的支撑带动作用。
扶持特殊需求。对于经过长期建设、具备鲜明特色且无可替代的学科或领域,国家经济社会发展迫切需求,但在第三方评价中难以体现的高校予以扶持。
“总的来说,就是既要继承原‘985工程’建设基础,又要加大对那些需要加强建设高校的压力,实行存量改革、激发活力。同时,还要促进区域协调发展,重点围绕服务国家重大战略,并有利于加快中西部高等教育发展。”他说。
为何在一流大学建设高校中划分A、B类,同样是社会关切的问题之一。对此,该负责人表示,这是为了打破身份固化、激发建设活力,希望督促所有的一流大学建设高校加快改革、加快发展,并推动归入B类的高校正视差距、奋起直追。
他表示,在此后具体工作中,将做到“同等重视、同等建设、同等评价”——即一流大学建设高校,都是冲击世界一流的重点建设对象;建设方案同等要求,政策经费等都同等覆盖;考核也“一把尺子一个标准”。
需要注意的是,此次遴选认定所产生的是“建设”高校及“建设”学科,重点在“建设”,是迈向世界一流的起点,而不是认定这些学校和学科就是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能否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还要看最终的建设成效。
如何建设“双一流”
“‘双一流’不是‘985’‘211’的翻版,也不是升级版,更不是山寨版。‘双一流’是一个全新的计划,在‘985’‘211’的基础上,把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事业在新历史潮流下推向前进。”在十二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记者会上,面对中外记者,教育部党组书记、部长陈宝生说。
就如何准备理解“双一流”,全国政协委员、安徽省教育厅厅长李和平认为还得从四方面入手,“双一流”建设既是建设的内容,也是一种教育理念;“双一流”绝不仅仅是少数985、211高校的使命,也是众多高校的责任;“双一流”应该有绝对标准,但是更应有相对标准;“双一流”建设是一个历史过程,需要在科学的体制和机制下推动建设。
对此,陈宝生也明确指出,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一流学科,要定性为8个字,那就是“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其标准是中国特色和世界一流的有机融合。
“教育部会有一些标准,比如世界一流学科、SCI、世界排名等,我们会参考这些标准,但是不能作为唯一的标准,最重要的标准应该是要为中国的建设服务。”全国人大代表、内蒙古工业大学校长邢永明说。
据了解,为了明确标准,根据《办法》,我国将以学科为基础,支持建设100个左右学科,着力打造学科领域高峰,以一流学科建设带动高校整体建设。同时,为了保证“双一流”的高水准。《办法》指出,将建成高校“有进有出”的动态调整机制,对于建设过程中出现重大问题、不再具备建设条件且经警示整改仍无改善的高校,将被及时调整出建设范围。建设期末,根据期末评价结果等情况,重新确定下一轮建设范围。
教育部学位管理与研究生教育司负责人介绍,“双一流”建设将建立激励约束机制,专项资金在相对稳定支持的基础上,对成效明显的建设高校加大支持力度,对缺乏实效的建设高校减小支持力度。
全国人大代表、郑州大学副校长张倩红多年来一直在关注教育问题。经过调研,张倩红代表发现,推进高校“双一流”建设,不仅需要有国际视野,更要“接地气”,才能更好地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智力支撑。
那么,如何“接地气?”张倩红说:“具体到操作层面,‘双一流’建设应重点考虑中国高等院校的合理布局,构建完整的人才流动保障机制,提升社会资本参与教育的积极性,注重教学与科研并重等问题。”
张倩红以河南省为例分析称,河南是一个人口大省,但优质教育资源相对缺乏,尤其需要政府进一步加大教育投入,出台相应措施,帮助留住优秀人才。
以“双一流”目标为引领破解高等教育结构失衡的问题,得到了今年两会更多代表委员的认同。
在李和平看来,之前实施的“211”工程和“985”工程虽对我国高等教育整体提升作用明显。但就其数量、区域布局和综合发展水平来看,中西部地区与东部及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相比还存在较大差距。“如果这种结构失衡问题不能得到有效解决,势必影响到国家未来的协调可持续发展。”他说。
“确实需要考虑重点和平衡的关系”,邢永明所在的大学就处于内蒙古这样的欠发达地区,他认为,入选“双一流”的可能是少数学校,但是从全国整个高等教育格局来看,有很多地方高校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作出大量贡献,如果只注重少数尖子学校,最后可能会造成中西部和内地沿海发达地区高等教育差距越来越大的情况。
高校“双一流”建设如何落实并不是一件易事。《办法》虽然规定,“双一流”建设将在充分利用国内外第三方评价结果基础上,形成对高校的多元客观评价,不再单独组织申报,避免突击整合、互相挖角等无序竞争、恶性竞争。但是,没有细则,实际操作上很难准确把握。
张倩红表示,希望经过各方努力,使教育能够做到“四个回归”:一是回归常识,教育的常识就是读书;二是回归本分,教育的基本功能就是教书育人;三是回归初心,教育工作者的初心就是培养人才;四是回归梦想,教育梦就是报国梦、强国梦,具体体现就是“双一流”建设。“创建世界一流大学、一流学科,就是要提升我国高等教育的综合实力和国际竞争力,最终实现教育报国、教育强国。”她说。
“双一流”建设应该避开哪些误区,不久前,麦可思专稿就有过研究。第一个误区是容易形式模仿,有如下一些表现:第一,在仰望星空和脚踏实地方面,仰望星空多一些,脚踏实地少一些。第二,在教育评价和评估方面(有常模参照评估和目标参照物评估两种主要形式),比较倾向于常模参照,即倾向于将我们与其他学校进行比较。但在比较中,每个学校自己的目标就不太清楚了。换句话说,在横向比较和纵向比较中,也会更加强调横向比较而忽视纵向比较。第三,在激励方面,有内在激励和外在激励两种激励方式,两者相较,外在激励甚于内在激励,学术不再出于满足我们探寻未知的好奇,而在于满足功利需求。第四,在数量与质量方面,更多地去追求数量指标,而忽视质量指标。
第二个误区就是忽视制度建设。大学制度的建立有两种理想方式,一种是人为设计,还有一种是自然演化。中国采取的是举国体制,并且我们也一直认为这是我们的优势,但是从历史来看,自然演化这种制度形式似乎生命力更强。
第三个误区是跨越式发展,所谓跨越式发展常常会超越必要的历史阶段。这样容易造成一定的错乱,以牺牲历史的承继性和历史本来具有的自洽性为跨越的代价,在知识创造的传递上也会出现囫囵吞枣、食洋不化的问题。
第四个误区就是以牺牲多数高校的利益作为发展的代价。里约奥运会进行,容易将高等教育的情况和奥运会的情况联系起来。我觉得,这两者确实是国家体制之下不同侧面的反映,具有一定的制度关联性。在举国体制下,少数人通过体育训练取得成绩,得到奖牌,得到荣誉,得到财富,但更多的人只是陪练,独木桥上前途黯淡。
第五个方面,一流大学和学科建设首先要找到标杆,而标杆的树立不利于高等教育多样化目标的实现。实际上,多样化在我们的口号中提得比较多,但在落实的过程中,却没有很得力的措施。这里,我想用美国的例子来诠释。美国初建时,曾有人多次提出要建立国立大学,但是美国国会多次对这样的提议予以否决。一两百年以后再来看这个事情,美国教育研究专家对当时的举动给予了肯定性的评价。他们认为,如果当初设立了国立大学,可能美国高等教育目前的多样化格局就无法形成。虽然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假设,历史不可能重演,是不是仍然有值得我们去反思和参考的价值呢?
如果我们把大学看成制度性组织,而制度性组织又是在历史演化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话,那历史的积淀赋予大学制度以独特的内涵,这是不易于也是不适于跨越的。如果我们非要只争朝夕、采取跨越式做法的话,就要谨防步入可能的误区。
高等教育的未来
“双一流”战略下,中国大学的国际化承担着怎样的使命,是被动应对还是积极作为,都需要我们从理论和实践上予以回应。
同济大学高教所讲师、发展规划研究中心主任助理张端鸿在其一篇《如何读懂“双一流”政策?》的文章中认为:后发国家如何才能实现高等教育的现代化?我们在比较中国跟美国、中国跟德国的时候,常常会忘掉我们其实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在过去的30多年的时间里,中国高等教育以一个资源稀缺型的高等教育体系实现快速发展。按照阿特巴赫的理论,任何一个后发国家要实现高等教育的现代化,基本都会遵循依附论的框架,也就是说越来越多地去学习西方高等教育的体系,最终不断地在这个体系框架下往前走。也就是过去在西方体系的边缘,然后越来越往西方的中心去走。中国有没有往这个方向去走?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许美德教授认为没有。曾经有过这个迹象,比如说我们曾经学过美国,曾经学过苏联,但是由于一些历史的因素,实际上都并没有按照它们的模式走下去,最终走了一条自己的道路,所以我们并不符合严格的依附论的框架。
中国历来将教育发展战略作为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来对待,而不只是看作教育系统内部的事情。国民经济的每一次重大转型,背后都有着教育发展战略的重大调整。高等教育与科技创新是事关国家命运的核心战略,没有世界顶尖的高等教育,就不可能产生具有世界竞争力的人力资源,也不可能产生奠定国家比较优势的科技创新成果。在经济新常态下,中国高等教育的改革将为“经济结构优化、发展动力转换、发展方式转变”提供科技、人才和精神的三重支撑。
中国的大学制度虽有局部“嫁接”,但无整体“移植”。“双一流”政策是经济新常态下中国高等教育政策组合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原有“211”“985”重点建设政策的延续和拓展,并不意味着中国重点大学和重点学科的重新洗牌,重贴标签。“双一流”政策也不意味着未来的中国高等教育要从阿特巴赫意义上的西方“边缘”走向西方“中心”。如果“双一流”政策仅仅聚焦于如何提升中国大学的西方学术水准,中国高等教育将落入“依附论”的窠臼。
现在,大家都在期待,如果“双一流”政策追求精神层面的世界级大学(World Class University),而不是技术和指标层面的世界一流大学,聚焦于推动中国大学融入国际社会,主导全球创新,促进文明对话,增进人类福祉,引领世界可持续发展,那突破中国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玻璃天花板”就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