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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就是一种自性的释放

2017-10-21策划本刊编辑部撰文李占梅千年雪朱梦琪

莫愁 2017年28期
关键词:自性塞德仁慈

○ 策划/本刊编辑部 撰文/李占梅 千年雪 朱梦琪

获得,就是一种自性的释放

○ 策划/本刊编辑部 撰文/李占梅 千年雪 朱梦琪

《莫愁·智慧女性》语汇新解——自性的释放

荣格的心理学体系中,人们常谈论的“自我”,称为“ego”。是年长日久,意识中,我们慢慢成形的自画像。

人的内心深处,还存在一种内在自我,即“自性Self”。

荣格对“自性化”的表达,是一个人最终成为自己,成为整合人格,又不同于他人的独特历程。

“自”,表示自己、自我、自身,又有起源、自然、本来之义。“性”,有性根、性质、性理之义。自性,寓意与生俱来、原始的心理本质,以及生命本然的意义。

坚守自我,发现自性,不以外界存在为阻碍,激发自身本应焕发的能量,这就是生命本具的智慧。本文选了三个残障女孩的故事,想用典型例子来说明——平视自己是一种勇气。平等对待自己,才能超越灾难与痛苦,获得宁静;平等对待自己,才能与内在自我对话,进而获得智慧,以及向上的动力,最终,达成自性的实现。

从哲学角度看,我们都有所残缺,身体的、心灵的、人格的、气质的……而从“自性”角度看,每个人都像独一无二的花蕾,有全然绽放的天然渴望,也始终拥有全然绽放的可能。

你是不是接纳自己的真相,不高看自己,也不轻视自己?去试试吧,你会因此获得安宁饱足的幸福。

一路奔跑,不为感动不为证明

很多人眼里,化妆靠的是眼睛,盲人没法做到。但在中国盲文图书馆,2017年5月,我国首位盲人美容顾问肖佳,却正式开讲形象提升课程。

15岁时,肖佳查出视网膜色素变性,医生说全世界都找不到办法治疗。悲愤中肖佳想自杀。父亲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

父爱拯救了肖佳,时间却依然一点点蚕食着她眼里的光芒。16岁时肖佳彻底失明,无奈去了盲校学按摩,然后在家乡开了按摩店。她以为这就是盲人最好的生存方式了。她甚至差点听从父亲安排:招一个农村老实小伙做上门女婿,苟且过完这一生。

可她无法掩盖内心的不安挣扎,她总梦见自己掉进大坑,周围站着一圈陌生人,她向他们大喊“救救我”。从梦中惊醒时,她还紧握着拳头。

2013年偶然的机会,肖佳在《有人》杂志的征文比赛中脱颖而出。她在文章中描述对前途的无望、活在人群之外的酸楚,引起了一个男人的注意,那就是后来成为她丈夫的蔡聪。

蔡聪,残障平等意识培训师,盲人摄影培训师,我国第一份民办残障杂志《有人》创办人。他因药物性青光眼而失明。

正好一加一残障公益集团招盲人速记员,蔡聪鼓励肖佳“出来看看吧,世界很美的。”父亲流着泪劝肖佳:“北京是多大的城市你知道吗?北京城多少有眼睛的能人找不到工作,你知道吗……”“只要心不盲,一切都要试试。”经过层层筛选,肖佳如愿以偿。

这年年底,单位举办年会。员工大多是残障人士,可喜庆日子里,谁都想展现美好的自己,于是公司请来化妆师。化好妆的肖佳拍了照片,发给父亲。父亲立刻打来电话,说佳佳变漂亮了。

父亲的话唤醒了肖佳爱美的渴望。次日,她早起了一个小时,坐在桌旁不停涂抹。她看不见路上行人异样的目光,到了单位,小姐妹拉住她:“怎么顶着一脸小白点来了。”

肖佳囧死了,可哭过后,冲动激发出来:“看不见,就没能力变美了?”肖佳打听到年会请来的化妆师的地址,“摸”到她的工作室,寸步不离地“粘”着,“看”她工作,殷勤地给化妆师倒水:“可以跟您学化妆吗?”对方愣了半天:“我没教过盲人……”“收下我,您不就开始了?”

每个星期日,肖佳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学习。听着讲解,她在脸上边操作边体验,老师再指出哪块粉底没抹匀,哪里睫毛膏涂成了苍蝇腿。有时是半张脸化妆,细细摸索化与没化妆的区别。一天下来,一张脸总要涂抹过上百上千次。

2014年年会如期而来,肖佳担起了化妆重任。老师陪在她身边,看她双手翻飞,不停叫好:“你出师了。”

坚持,不是为了感动谁,也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肖佳只知道,她要一路奔跑,把痛苦、迷茫与挫败抛在身后。这份坚持中,蔡聪是她的动力。

一次,肖佳陪蔡聪去上海参加一个活动。走进会场,蔡聪握了握肖佳的手:“别紧张。今天涂睫毛膏了吗?”肖佳回答:“涂了。”蔡聪转身,轻轻摸了摸她的睫毛,两人在这份“看见”中相视一笑。

这就是他们理想的爱情:彼此触摸中,让心静下来,嘴角带笑,心生温柔。爱,让肖佳“看见”了世界的美丽。2016年,她辞去工作,打造了“视障美丽说”工作室。

我给自己权利,我界定自己的存在

2014年7月,南非开普敦一个中学礼堂里,万达·迪亚兹·默塞德赤脚站在毛毯上,手握白色手杖,样子像极了魔法师。

孩子们戴好眼罩,屏住呼吸,等待奇迹出现。耳边传来急促的金属敲击声,“听见了吗?这是伽马射线爆发声,算得上宇宙中最剧烈的爆炸。”

默塞德正讲解研究成果。作为盲人天文学家,她将星体观测得到的数据通过科技手段,转化为声音,为人类找到一条感知天文的新途径。

在默塞德的家乡波多黎各,阿雷西博天文台里,有世界第二大的射电望远镜。默塞德从小就被神秘天空吸引,遥不可及的天际,到底有些什么?她在家常把东西混在一起做实验,虽然还搞不清实验目的是什么,却已对未来充满幻想。

上学后,勤奋的她从不懈怠。但十几岁时,她患了糖尿病,引起视网膜病变,发展下去就是失明。得知消息,默塞德号啕大哭,什么都看不见了,如何研究天文学?

她开始自暴自弃,直到一则消息把她拉回原来的方向。

报纸上刊登了早在1992年时,美国航空航天局发行的名为《行星交响曲》的系列专辑。专辑是通过射电望远镜,收集宇宙电磁波,转换成人类可以听到的频率。默塞德脑洞大开,看不见了,还可以听得到啊,没理由放弃理想。

考入波多黎各大学,有了更广阔的知识平台、先进的试验器具,她整日痴迷研究,几乎不眠不休。她拼命汲取知识,试图追赶眼疾恶化的速度。此时,已没什么可以阻止前进的脚步。终于,她成功加入天文台,做了研究员。

一次研究中,默塞德听到射电望远镜传来的信号嘶嘶作响。“行星交响曲!”一个指引过她的词在脑海闪过,她意识到这些声音在传递信息。她决定把这些天文数据转为声音,形成“可听化”技术。

更幸运的,是她申请到了NASA的戈达德太空飞行中心实习机会,这次机会是专为残障人士提供的。

2005年,在美国马里兰州的太阳物理学实验室,默塞德和导师罗伯特·坎迪共同设计了计算机软件xSonify。把每个数值对应不同音符,并借助音调、音量、节奏表示数值变化,最终把数据转化为声音。柏拉图曾把音乐和天文称为姊妹科学,如今,它们被默塞德完美结合。

2016年2月的Ted现场,默塞德给观众播放了太阳风暴的声音。万千颗粒般的杂音从高远的宇宙投下,劈头盖脸,人在其中,仿佛毫无躲闪之力。随着音调变化,转瞬间,听到一连串清脆的声音,犹如一把玻璃弹珠摔在水泥地上。

默塞德演示的形象万千的声音里,有的像干涩的回音,在钟身内横冲直撞;有的如同暴风雨中被撕扯的风铃;还有很多无从想象,更无法描述。人们沉浸其中,任由默塞德把他们带入一个新奇世界。

作曲家福尔克·斯图特鲁克被这些来自天空的声音打动,抽取片段,谱成了爵士、布鲁斯,甚至摇滚乐。这个系列的作品被命名为《星辰之歌》。

“谁拥有获取知识的权利,谁界定个体的正常与否,又是谁限制了人的潜能?”这是成功后,默塞德常想到的问题。

“每个人都应当有机会接触科学。允许有缺陷的个体进入科学领域,必将激荡出最卓越的智识。我对此深信不疑。”默塞德用行动告诉世人,理想面前人人平等,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请尊重,我不想成为励志偶像

直到现在,谢仁慈仍清楚记得童年玩耍时,自己的假肢突然甩飞,小伙伴们惊吓地四散开来,边哭边跑的情形。那天,她跑回家,扑倒在母亲怀里伤心大哭。

“没关系,下次绑紧一点就好了。做好自己,别怨他人。”母亲的安慰与这段阴影一起烙印在谢仁慈的记忆里。她逐渐明白,不接受生命无法改变的事情,是愚蠢的。

一场车祸,谢仁慈失去了右腿。“残疾不会使我与众不同,也不会使我优秀,但它会让我去质疑,去思考,让我进步。”

对谢仁慈而言,拿着拐杖就像戴了一副眼镜而已。她喜欢读书、写作、健身、旅游、结交朋友,她与所有年轻人一样,多彩充实地活着。她明白,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谢仁慈有个保持了很久的小习惯:每天写下五件心存感恩的事。“感谢姑姑做的酸汤很好吃”“感谢今天欧老师有趣的课堂”“感谢天气很好,能躺在在草地上看书睡觉”……大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觉得,比起收获善意,对善意的敏感和感激,才是让自己快乐的原因。

当然,并不总是收获善意。

那场车祸,也夺去了谢仁慈母亲的左腿,家庭遭遇了一连串变故。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就是苦情剧里的女主角,命不好。直到她去了一个有支教意向的学校体验,其间见闻让她彻底领悟了“众生皆苦”:“我遭受的苦难并不比别人多太多,痛苦主要缘于敏感和脆弱。”

如今,她能坦然面对自己失去的东西,也能坦然接受外界眼光,以及他人的帮助。“想得开居士”是她自封的雅号。

某年暑假过后,谢仁慈扔掉了假肢外包,剪掉了裤腿。“我反思:为什么我就不敢承认真实的自己?”而她的母亲说,当年,在医院醒过来的那刻,自己就知道,作为母亲,不仅要保护女儿,未来的路还要带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她会和女儿一起拄拐去菜市,逛商场,能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也能接受这都是他人正常的反应。乐观、善良、不抱怨,母亲的思想和行为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谢仁慈。

尽管谢仁慈以627分考入第一志愿西南政法大学,尽管她高考后走了一趟拉萨,她也不觉得自己多特殊,多像个励志偶像。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去冒险,去犯难,去看到真实的自己。那个清晨,坐在圣湖边,与圣山相望,谢仁慈感受着心灵的自由,这自由不外乎两点:独立思考的能力,以及独立的人格。

所以,她不肯接受舆论潜移默化的影响,不管对轻视,还是对赞誉,都保持着警惕。

中学时期,谢仁慈获得过贵州省残疾人运动会游泳项目铜牌,许多人表现出惊讶和钦佩,她说:“我并没做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我只是最大程度发挥了身体机能,去做想做的事。残疾不会使一个人变得优秀,残疾也不代表着要成为激励你们的对象。”

谢仁慈不喜欢被“标签化”和“物质化”。她认为,残障人士需要的不是同情和怜惜,而仅仅是平等对待。如今的她正学习法学,开始用专业视角去关注残障群体。她参与了学校科研立项课题研究,也会经常参加全国残疾人NGO活动。

她说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休息、好好学习、好好运动、好好生活。

(编辑 赵莹 zhaoyingno.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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