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与王府四合院

潘雪莹

【摘要】在《红楼梦》中，对荣国府进行了详尽的描写，而荣国府是非常高等级的王府四合院。在此文中，将结合“红楼”和其他相关资料一起，浅谈昔日辉煌气派的王府四合院。看看这王府究竟与普通四合院有何不同之处，有哪些特有的王府要素，以及王府中，人们的生活再现一并道来。

【关键词】王府；四合院；荣国府；仪门；更道；夹道；碧纱橱

文学来源于生活，生活离不开居所。故古典文学更是探讨传统民居的上好资源。借此文浅谈《红楼梦》中的王府四合院一荣国府。

《红楼梦》一书中其实涉及到很多不同形式的居民，甚至还涉及到皇家苑囿。大观园，在建筑风格上，就属于皇家苑囿，共贵妃省亲凤舆驻跸，而不是荣国府贾家的后花园。只是省亲后，大观园空闲下来，元妃便提议让宝玉和姑娘们都住在大观园里，才有了后来诗社等故事和独具主子特色的潇湘馆、怡红院、蘅芜苑等小院落。暂且不提这些，我们如今只道《红楼梦》中的四合院，具体讲来就是荣宁二府了。下文且就单说这荣国府了。

荣国府从规格上来讲是一个非常气派的王府四合院，属于“大四合”。所谓大四合，就是不仅要具备四合院的基本要素，还有更为高档的附属设施。大四合面积较大，有左右跨院，纵深方向也有延伸。大四合等级较高，因此拥有广亮大门，大门前有高大的槐树，进门后有比较华丽的影壁，垂花门为两歇山顶式。此外，大四合也更注重园林设计，会引进园林所拥有的花园、亭子、老树、水池及太湖山石等。除此之外还需要朝廷御赐工部登记造册，便称之为王府。而荣国府可说是高等级的王府四合院：它是皇帝御赐的“敕建荣国府”，大门三间，正房五间，有中、西、东三院，一条长长的中轴线，单是正殿前的序列就足足有一射之地（约120-150步，不大于200米），并要过三层仪门方可见正房，以及一般皇宫中才会有的长更道，足可见其等级之高非一般可比。《红楼梦忆》中邓云乡老先生称“荣国府可在建筑规格上见，是大门三间，左右石狮子一对，比起北京旧时的大王府，如郑王府，醇王府等略小些，比起过去北京的公府，贝子府等却毫不逊色”。

这个醇亲王府呢，位于今北京城，占地广阔，可眺望后海，风景优美；又临近鼓楼西大街，交通便利。醇亲王府建筑宏伟，府分三路：中路大门，正殿，左右配楼，后殿，后寝，后罩楼。东路为祠堂及一些附属建筑，西路为生活区，载沣的大书房。西府为花园，规模甚大，环境幽雅，与府之西路相通。如若榮国府只比此等王府略小些，其等级之高可见一斑。图一只是非完整的荣国府平面图，再加上东侧的宁国府，以及荣宁二府北侧后建的大观园，就有荣国府三倍之大了。

《红楼梦》中，曹雪芹用大量笔墨描绘荣国府，以及此文中涉及不到的大观园，并且无一不是具体的营造学术语，任何小说中都没有这样详尽写房舍的。对贾家辉煌时期极尽奢华的描述是为后文衰落的无限萧瑟做的重要铺垫，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产生悲剧效果，但同时这也为后人研究四合院建筑提供了非常珍贵的素材。

既然是难得的王府四合院，就敛些这“大四合”中独有的建筑与空间来谈谈拙见。此外也一并通过一些章回中所述人行路线了解一下诺大四合院中的交通组织和房屋关系。

一.第三回，黛玉进贾府，基本已道尽荣国府三路纵院的主要房间分布：宁荣街——荣国府——荣国府正门（三间兽头大门，不开）——西角门——垂花门——穿堂——三间厅——五间上房（贾母处）——原路出来，进黑油漆大门——仪门——三层仪门——正房（贾赦院）——原路出来，重进西角门——东西穿堂——向南大厅——仪门内大院落——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荣禧堂——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东廊三间小正房（王夫人院）——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西角门——南北宽夹道（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是鳳姐院）——东西穿堂——贾母正室后房门

这个路线很长，几乎把荣国府从前到后，从西往东绕了一遍，已非常详尽了，真真的叫人身临其境。其中，可发现唯独中轴线上，正殿前的序列没有走，正大门也不开，这正体现了封建礼制下的体制要求，有重要宾客时，才开正门迎驾，比如元春归省时便是从正门进的，銮舆抬至仪门方往东去，更衣入园。另外，府内有重大喜，丧事时。便也是从这中轴线上走的。如宝玉大婚。迎亲大轿从正门进来；又如史太君寿终是，荣府从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停灵正寝（正屋）。

此外，这一回中提到的一些营造术语，大约也是王府等级四合院才有的，略提一二：

1.鹿顶耳房：原文“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首先，单这五间大正房就是高等级正房了，一般人家只有三间。鹿顶，元代营造法，单独用时，指平屋顶；耳房，连接在正房两侧的小房子；钻山，指山墙上开门或开洞，与相邻的房子或游廊相接。全句指营造的法式是：两边的厢房用钻山的方式与鹿顶的耳房相连接，此处用以显示荣国府的建筑规模不同一般民宅，是大型王府的气派。

2.三层仪门：旧时官衙，府第的大门之内的门。而通常衙门只一层仪门，而荣国府却有三层仪门。

3.套间暖阁与碧纱橱：套间，与正房相连的两侧房间，我理解即是耳房。暖阁，是指在套间内再隔断成为小房间，内设炕褥，两边安有隔扇，上边有一横楣，开成床帐的样子，如图所示。碧纱橱，是清代建筑内檐装修的隔断的一种，远溯即是帷帐一类了，宫殿或富贵人常用。它不仅起到隔断的作用，旧俗中，还确保了女眷不在生人前露面。

4.一射之地：约120-150步，且不大于200米。荣国府从正门到垂花门有一射之地，足以见得荣府之大，之气派。

二.更道。更道就是旧式大宅院的长通道，规格高，面积大，有东西跨院的大四合中才会有更道。我们去的北京故宫等地都会见到这种更道。正院不管几进，东西房屋后面，与东西院之间各留一条走道，这条更道会一通到底，各个院落都有角门。这样既保留了各个院落的独立性，同时还能作为防火通道和巡夜通路。

按照更道的定义，贾母院与正院之间那条幽长的小路即是更道了。另外，凤姐毒设相思局的“小过道子”也算是一条短更道，结果害惨了贾瑞。

三.《红楼梦》中第六回后半章和第七回的前半章，又极尽详尽地描述了周瑞家的做事路线，这一路线基本道出了荣国府的后院（也是女眷、孩童主要生活的部分）的房间分布和交通组织。

第六回后半章：后门——倒厅（倒座三间小抱厦厅）——过了影壁——进了院门——正房台矶——堂屋——堂屋东边（大姐儿睡觉之所）——出来到周瑞家坐了片时，刘姥姥从后门走了（周瑞家的路线同刘姥姥）

送走刘姥姥，周瑞家的去王夫人处回话：西角门——后廊——王夫人上房（无人）——东角门——东院——夹道（第四章提过，从梨香院到王夫人正房的东院，通着夹道子）——梨香院——三间小抱厦（迎、探、惜三人住处）——夹道——西花墙——西角门——南北宽夹道（第三章王夫人带黛玉去贾母处描述过此处）——穿堂——贾母处（寻黛玉送花）

图六周瑞家的路线图

这一段描述中，周瑞家的走了很多次夹道，所谓夹道，即是左右都是墙壁的狭窄道路，但不一定是院墙，也有可能是房屋的墙，比如有一处夹道是从李纨后窗下过的，还能看到屋里人做什么。另外夹道是过人的，主子、仆人都要走的过道，不具有防火功能，因此要与前面提到的更道區分开来。

四.细数荣国府的横、纵向交通联系

荣国府的庭院组合房室为串并列式，既有纵向串联的结构，同时又有横向并联的结构。这种结构能够在组群建筑中产生变化莫测的空间效果，使得空间层次复杂丰富。而该结构又只出现在大型宫殿建筑和宅院建筑中，因此也能看出荣国府的等级之高。

1.廊。文中提到抄手游廊、钻山走廊、厢庑游廊、穿廊、后廊都是廊的形式之一。前三种与建筑相结合，形成廊院，是每个单独院落自己的交通空间，与旁院无关，产生大小、高低、虚实、明暗的对比效果，同时由于在回廊各间装有直棂窗，可由此向外眺望，使空间得以延伸。廊院常见于宫殿、祠庙、寺观及较大住宅。而后两种廊起到的是过渡和连接的作用，使临院之间产生联系。

2.穿堂。主要用作横向交通，是院与院之间的过渡空间，它与门的不同之处在于穿堂是一个屋子，属于建筑物，而门只能算是一个构筑物（即便正门也拥有进深）。穿堂前后都有门（一般都是东西穿堂，也就是有东、西二门），门一关上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打开后，东西两院便相通了。凤姐曾害贾瑞在穿堂里冻了一晚，东西门一关，南北墙又高，怎样都出不去的。

3.门。自不必多说，凡要围合成一个院落，就一定要有门。此文中提及到的门有：三间兽頭大门、仪门、黑油漆大门、各种角门（平日里最常走）、垂花门、后门、进入大观园的正园门等等。

4.夹道。此前已做过介绍，府中夹道众多，只要两侧是墙，形成的是狭窄小路的皆为夹道。它和廊一并是荣国府中人们生活的主要交通组织，不同在于廊优美，可避风雨；夹道只是路，又无遮盖物。

5.更道。更道是打更、防火之用，其余的主子、仆人是不会到更道上活动的。

《红楼梦》作为经典的文学著作，不仅是一种精神食粮，也为历史学家、建筑学研究提供了非常珍贵的一笔文献。在此感谢《红楼梦》以及其他给我启迪与视野的文献原创作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