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一次从“平遥”开始的尝试
2017-10-19黄永逸
文/ 黄永逸
贾樟柯一次从“平遥”开始的尝试
文/ 黄永逸
《小武》让贾樟柯在国际上荣获六个奖,这部独立制片电影也让他成为第六代导演的核心人物,接地气,通人情。贾樟柯尽可能地放低姿态,将镜头对准那些在其他电影里只是路人甲的对象,他们不起眼的人生在贾樟柯看来是一段段值得搬上银幕的社会百态。在他们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活里,也有冲突与烦恼,也有喜悦或悲痛的时候,“我想用电影去关心普通人,首先要尊重世俗生活”。在将小人物捧上大银幕之后,贾樟柯又准备将一座县城推向国际。选择在山西平遥创办国际电影展,是贾樟柯一次从零开始的尝试,他的任务艰巨,他的步履也前所未有的沉重。
让电影流动起来
在长片处女作《小武》制作完成之后的两年,贾樟柯开始了《站台》的拍摄,并在千禧年带着这部作品来到川流不息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站台”。电影《站台》的画面整体呈灰色调,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山脉,灰色的路面,不管镜头扫到哪一个角落,整座县城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虽然故事发生在山西汾阳,但平遥也是该片的取景地之一。而就在今年十月,由贾樟柯发起创立的首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将在平遥举办。这个灰色的历史古城,在古代建筑的空隙中展开一张张幕布,迎接来自世界上其他国家的电影工作者带来的作品。在拍摄《站台》的那个年代,网络和高速公路都还没有像今天这样交错盘踞在人们的生活中,因此活动和交流的范围都被局限在一块小小的地方,但是现在平遥也有直达北京的高铁了。
平遥古城的历史已有2700年,是国内保存最为完好的四大古城之一,古时的气息至今仍然流淌于一砖一瓦中。此次,平遥国际电影展准备将其他国家的电影引进这座古城,“西方电影自身具有强势的宣传渠道,但是在非西方国家和地区的影片,非常急迫地需要一个电影节来呈现给中国观众。”于是电影展把目光投向好莱坞之外,投向东欧与拉美,投向亚洲与非洲,投向那些容易被观众忽略的地方,为那些新鲜的、有表达欲的电影提供舞台。当西方与非西方、历史与当下在平遥汇聚,将是一次缤纷却意外和谐的交流,一次有力却毫发无伤的碰撞。
“北京、上海、西安及福州等城市已经举办了电影节,这些大型的电影节已经拥有了广大的影迷,但是,文化活动和资源的流动仍然是在大城市进行的,我非常希望平遥能够作为一个试点,让这样的文化资源能够向下流动、向基层流动。”贾樟柯生于山西汾阳,“我是山西人,所以非常希望山西能有一个国际性的电影盛会。”贾樟柯开始进入电影行业,就是从中国的小城市出发,他也自然聚焦这些地方的人们的生活状态和人际圈。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短,在漫漫历史长河里,只是一个小到几乎看不到的点,而贾樟柯就是端着显微镜,将他们的普通人生放大十倍、百倍的人。这次创立电影展,他的愿景更加宏大。贾樟柯希望电影展的举办能够改变文化资源地区性的差异,目前文化活动大部分都集中在一线城市,但其实那些发展较为缓慢的地区更需要艺术的注入,与世界接轨,让文化流动。
中国电影目前处于内容产出的新时代,部分有想法的导演在近几年因为一些独立电影节的曝光,被人们关注。其实中国仍然有很多极具创造力和活力的电影工作者身在暗处,没有进入公众的视野,这是非常巨大的文化成果的流失,他们需要跟世界一流的电影工作者进行对话,向外表达。一个国家电影文化的凝聚、电影质量的提升,都需要一些公众活动平台来助推,平遥国际电影展就是来做这件事的。
这个主人不好当
很长时间以来,贾樟柯一直是各大电影节的常客,但常客也仅仅是客,他对于主人是如何将一场电影盛会张罗起来的根本无从知晓。作为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创始人,贾樟柯首先需要确保电影展有充足的资金维持运营。尽管他不参与电影展的选片和管理,但是他也为前期筹备工作忙活了好一阵,光是管理层的选择就耗时一年。临近电影展开展,贾樟柯的休息时间越来越零碎,他往往只能在移动的路上抓紧时间小眯一会,因为一旦抵达目的地,他又要开始脚不沾地地工作了,“我几乎把我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都用上了,我公司的人都在为这个事情忙。我将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这里,我觉得至少我得忙完第一届。”
为保证首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的质量,影展将会选择40部左右的影片参展,选片标准严格来说并没有设限,影展接纳一切类型的作品,予以它们自由“呼吸”。主要单元“卧虎”与“藏龙”是导演李安授权给电影展使用的,也喻指参展作品的潜力与生气。在平遥国际电影展,每一部影片都能与观众进行深度交流,影片的主创团队也可以直接从观众那里得到及时的反馈。
平遥国际电影展目前一共有两个团队在支撑运作着,一个负责完善基础设施,一个专门管理影院内部的放映系统。因为平遥暂时还没有建设机场,所以那些即将赶赴影展的电影人们需要先乘坐飞机抵达北京,再搭乘高铁来到平遥。贾樟柯因此迫切地希望,电影展的举办能够推动当地交通的发展,让这些小城也拥有与国际都市点对点的直飞路线,哪怕每周只有一班。虽然交通设施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完善,但放映电影所需的场地和设备是此刻亟待解决的问题。电影放映技术除了需要支持2K、4K、3D、IMAX这些制式之外,老电影的放映还会涉及到35毫米,甚至16毫米的传统胶片放映。
当这些“最基础的问题”不再是问题时,还剩下两个在文化交流活动中起着关键作用的环节—负责交流的小语种翻译人才和负责接待、引领、帮助所有来宾的志愿者。一场国际化的电影展前前后后需要历经多少环节、确定多少细节,贾樟柯都是第一次知道。“我们是从服务的角度来理解电影节组织工作的,首先是为电影工作者服务,将他们的优秀电影创作介绍给观众;第二是为影迷服务,希望能够让影迷拥有一次完美的电影展体验。我们会增加很多公众接触面,让更多的市民、影迷融入到电影展氛围之中。”
与平遥国际电影展同步进行的另一个项目,是贾樟柯执导的新片《江湖儿女》,影片讲述了一段持续6年的狂暴爱情故事。今年夏天,剧组分别在山西、三峡和新疆等地进行试拍,贾樟柯透露:“这一次,我会用到6种摄影器材呈现不同的年代。”相比平遥国际电影展,贾樟柯在电影创作上所处的位置更需要他“盯”着,因此他找到了更加专业的合作伙伴负责电影展的相关工作:“马可·穆勒在创办电影节这方面有很多经验,比如鹿特丹国际电影节等,他对如何从无到有地筹办一个电影展非常在行。”
TALK 对话贾樟柯
Q:作为此次平遥国际电影节的发起人,您创立这个电影节的初衷是什么?
A: 透过今年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入围片单,就可以看到创立它的初衷。电影展旨在发掘年轻导演,所以我们选择的影片大部分都是年轻导演的第一、二部作品。我们认为,除了资深影迷之外,应该让更多观众看到优秀电影,让更多优秀电影进入到国际的视野中。
Q: 《时间去哪儿了》作为金砖国家的首部合作影片,您在监制这部影片的时候,是不是也担负着一定的压力?
A: 这是我第一次和其他四个金砖国家的导演一起合作拍摄,对我来说就是担负着双重的任务。作为监制,我要协调其他四国的拍摄。因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电影工业模式和制片习惯,的确给工作带来很大的压力,但这个压力更多地是我的团队在承受,因为他们做了大量的沟通协调工作。
Q:作为这部合作影片的中国导演,《逢春》全程在晋中市取景,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A: 中国部分选择了山西晋中的平遥古城,平遥古城有2700年的历史,它拥有明清以来大量的真实建筑,这些建筑还“活着”。一直以来,我就想拍一部讲当代人生活在古代空间里的电影,我很喜欢当代与古代之间产生的戏剧性,再加上《逢春》是关于一对夫妻想生二胎的故事,平遥能在氛围上帮助我们去理解并感受生育的主题,我觉得那个空间本身是很契合这个故事的。
Q:《江湖儿女》和廖凡的合作是源于怎样的机缘?您如何评价他的表演?
A: 今年夏季我们刚结束试拍,明年一月将正式开机。这一次,我会用到多达六种摄影器材呈现不同的年代,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用胶片来拍摄。请廖凡参演我的作品,实际上是蓄谋已久,因为我一直非常热爱他的表演。你要评价一个演员,这个很难用语言来评价,就是觉得廖凡演得好。
Q:您接下来还想尝试哪些主题的电影?
A: 我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谈接下来的工作,因为每到一个地方碰到朋友,他们就会问我:“你这《在清朝》什么时候拍啊?”其实我们一直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在清朝》,已经筹备六年多了。武侠一直是我非常着迷的一个类型,我一定尽快把《在清朝》变成银幕上的一个现实。另外一部同样筹备很久的影片是间谍题材《双雄会》,最近我们在和英国制片方一起确定顾问人选,收集相关的历史影像资料。其实今年年初,我写了一个关于VR的剧本,但是因为手头上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还在进行一些实验拍摄,还没有放到正式的制片计划里面。当我觉得自己对VR的理解有了一些新的心得后,也许就会正式拍摄这部影片。
Q:马上就要到年末了,您能否对今年做个简单的回顾?
A: 今年是我工作比较忙碌的一年。因为筹备第一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同时,新片《江湖儿女》也在进行中,还监制并导演《时间去哪儿了》,可以说这些都是重头戏,都是要投入精力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