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交织下的美国梦：浅析电影《拜金一族》的空间叙事

张敏

摘要：《拜金一族》作为哈佛商学院力推的电影，主要讲述了一群底层推销员被迫参与的一场商业竞赛。经典的滑稽戏意味，剧中人鬼魅般高超的骗人诡计，编剧马麦导演弗利制作的幽闭恐怖特色等因素使得影片大受欢迎。而本文主要从电影的空间叙事学角度来解读这部作品，探讨大摄影师如何利用空间这种叙事技巧来刻画这个尔虞我诈、精神貧瘠的病态社会，同时也为观众欣赏该影片提供新的视角。

关键词：空间叙事；大影像师；权力；美国梦

《拜金一族》作为哈佛商学院极力推荐的电影佳作，出自美国著名导演詹姆斯·弗雷之手。这部影片改编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重要剧作家大卫·马梅特（David Mamet）（1947-）的百老汇舞台剧，曾获得过普利策和托尼两个大奖。影片主要讲诉了美国房地产进入萧条之际，几个房地产推销员的坎坷命运，勾画出一个尔虞我诈、精神贫瘠的病态社会。电影中大牌云集，阿尔·帕西诺、杰克·莱蒙、埃德·哈里斯、凯文·史派西、亚力克·鲍德温等都参与了重要角色的出演，为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及作品的呈现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拜金一族》本是大卫·马梅的一部戏剧，被改编成电影之后，在叙事上更加接近小说这类文学体裁。戏剧从时间上来讲，偏向于现在时，受当场的时空限制，而电影和小说则属于完成时。在此基础上，空间的重要性就会显得更加明显。此外，在电影中，并没有独立地呈现时间的标志。在一般的小说形式中，阅读者往往可以通过字里行间的语言流动来感知时间的变化。而在《拜金一族》中，只能借助空间组织的变化，尤其是各个角色所处的物理空间的转移来体现时间的流变。在这种情况下，空间在电影叙事中的地位就显得尤为突出。

1945年，约瑟夫·弗兰克发表了《现代文学中的空间形式》，首次谈及了文学中的空间形式问题。他认为T·S ·艾略特、乔伊斯、普鲁斯等人的作品打破了时间的顺序性，更多地凸显了空间的共时性。此外70年代，法国思想家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提出社会空间的概念。此后，越来越多的思想家、理论家把注意力放在空间上，也宣告了空间时代的到来。而在空间转向的大背景之下，叙事学也紧随其后，空间叙事学由此产生。随着研究的深入，空间已不仅仅为叙事提供背景，更是推动叙事进程的重要手段，为叙事主题的揭示提供重要依据。因此，本文主是从叙事学的角度来探析《拜金一族》中的空间问题，分析空间作为叙事的一种技巧和手段，如何描述推销员们与社会环境之间的对立，尤其是在权力压迫之下人性的异化以及光影交织下的美国梦的破灭。

一、权力下的悲情空间

空间就如同一个容器，承载了叙事中的人与事。在电影的叙事中，“电影的空间意识是电影思维一个基本的内容，也是电影研究中属于知识范围的一个与时间观念同样重要的、核心的概念。”[1]空间的丰富内涵促使其成为叙事学研究中的高频词汇。本文主要探讨电影中展现的空间形式，尤其是有形的物理空间和无形的心理空间、以及深刻的社会空间之间的多重交织，从而探讨电影所呈现出的空间化特点。在列斐伏尔的空间观中，物质空间往往以客观物质形态的方式来呈现世界。心理空间更侧重于人的内心活动和情感。社会空间则强调实践性，尤其是来自政治、经济、文化、权力等方面的影响。

影片的物理空间主要设置在美国一个房地产中介办公室里。面对不景气的市场状况，公司相应制定了销售奖励政策。根据规则，第一名将得到一辆高级小汽车，第二名可获得一套切牛排餐刀，而其余两名则被解雇。为此，四位推销员费尽心思地去销售几块毫无意义的地皮，同时相互之间也上演了一场残酷的竞争。老推销员莱文的女儿重病住院，经济十分困难。这也为其后铤而走险的行为满下伏笔。相对于踌躇满志的罗马，另一个老推销员阿罗则选择听天由命。而中年的莫斯满怀对公司的愤恨之心，正谋划一场报复行为。

在如此高压的状态下，剧中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使用各种骗人把戏来延缓悲剧的到来。从剧中接连不断，极富张力的对话中，推销员们的无奈、艰辛与绝望顿时跃然纸上。简单的场景布置，基本上围绕在办公室和酒吧里，一群男人不断地说话。他们通过说话来欺骗，来谋生，来抱怨生活。正是从这些个性鲜明的言语中可以窥见到这些主人公扭曲的心理状况。

就社会空间而言，这是一场权力控制下的悲情社会。在福柯看来，权力在传统社会主要是通过一系列惩罚来实现对人的统治，而当今其主要形式则是意识形态。在激烈的资本主义市场中，金钱作为权力的化身，开始实现对人们的监控，督促他们适应各种生存法。布莱克作为美国房地产公司总裁派来的代表，为了激发员工的士气，他发表了一篇羞辱性的动员讲话。此时所映射的社会正是一个充满差异性、异质性、颠覆性的空间状态。一切都变成了一次狩猎场的竞技运动，正如罗马最后说的，机器，都是机器！看似有条不紊的社会秩序，暗藏着各种尖锐矛盾，直至最后的破碎结局。

二、大影像师的镜头

阿尔贝·拉费曾提出过“大影像师”，主要是指影像在某位大师一定的原则与意图下完成。“这是一个虚拟的和不可见的人物……在我们的背后为我们一页页地翻动相册，用隐蔽的手引导我们的注意力。”[2]这一概念更加侧重于影像的叙事功能，指导观众们在无意识的状况下，产生某种心理反映。同时，叙事作为一种表达方式，极具主观性，是一种话语。而不同的话语往往决定了故事文本不同的表达方式。

而电影的叙事手段则非常多样化，如蒙太奇方式、正反打技巧以及色彩对比等。电影的基本元素是镜头，而连接镜头的主要方式、手段是蒙太奇，而且可以说，蒙太奇是电影艺术的独特的表现手段。它作为电影的叙述机制，使电影获得了自由地穿梭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具体的讲，电影的叙事是将一系列在不同地点，从不同距离和角度，以不同方法拍摄的镜头组合起来。一旦这些镜头被大摄影师带着某种目的进行排列，就会产生单个镜头独立存在时所无法产生的特定含义。例如，在影片中，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在开会的当天晚上，每个销售员都采用各自的方法去争取订单。而此时的镜头则在几个销售员之间来回地转换，让观众得以了解每个人的活动状态，也为第二天办公室被窃案埋下伏笔。正是借助蒙太奇，才可以更更好地把握同一时间不同空间内发生的各种情况。

其次，由于《拜金一族》的人物对话较多，这时为了突出相应的剧情冲突感，正反打就显得较为必要。频繁地使用这种技巧，能促使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演员的动作、言语以及相互之间的关联上。随着剧情的变化，正反打的速度相应变换，使得影片更加精彩。尤其是莫斯怂恿阿罗去偷订单以及罗马向被骗的顾客进行各种解释的这两幕中，正反打的速度加快，剧情变得更为紧迫，使得影片的欣赏极具快感。

影片呈现的色彩主要以暗灰系列为主，恰好呼应了房地产业务员艰难的处境。生活的压力和销售排行榜不断地逼迫他们使尽浑身解数去完成订单。但是由于萧条的市场经济，缺乏经验的主管，背叛公司的预谋等，推销员们直至最后才发现一切皆是虚幻的美梦。从影片一开始的下午场景，就给观众们留下了灰蒙蒙的印象。还有就是外景的火车，似乎桥上总有火车。火车的轰鸣声贯穿了整个影片的始末，增加了沉重的气氛。而色彩对比出现的尤为明显的时候就是赖芬从酒吧出来，回到办公室时候，路过一辆极为醒目的红色轿车。这样的颜色对比，凸出高光区域，极大地冲击了观众的视觉感官，让人们更加直观地感受到权力的压迫性。

三、《拜金一族》的空间叙事

“与对时间问题的深入探讨相比，文学批评和叙事研究的空间意识十分薄弱。”[3]然而自约瑟夫·弗兰克的《现代文学中的空间形式》发表以来，空间开始逐渐成为各批评界的关键词，从而产生了20世纪后期的“空间转向”。叙事理论也开始将空间纳入研究范畴。不同的理论家对空间叙事有不同的理解，或侧重形式，或侧重功能。布鲁斯东曾谈到，“小说的结构原则是时间，电影的结构原则是空间。”[4]在此，空间主要指將空间作为叙事的背景和手段，借此更好地实现叙事的意义。电影中的空间性也由来已久。在电影中，借助空间来布局谋篇是空间叙事的核心。

首先，空间作为叙事背景，主要指电影制作者根据电影剧情的需要，对于物质空间的选取以及人物造型的搭配等。而在电影内出现的各种物性空间，并不单单只是用于背景设置，在某种程度上也参与了叙事，占据一定的叙事地位。场景空间诚然“是人物的生存空间与活动空间综合体，它不但承载地域、时代、历史、民族、政治、经济、文化、阶级、地位等各个方面人文领域的重负，而且也要包含人物思想、情感、心理、心灵等方面的人本领域的重要内容。同时，在艺术表现形式上，它们还要担负起多元混融、突出重点的艰巨任务。因此场景空间的造型设计必需而且应该具有多义性。”[5]例如电影中悬念之一，即到底是谁在前一天晚上潜入了办公室，盗走了公司机密。众所周知，这起事件发生在较为特殊的空间状态下。从物质空间来看，作为共处的活动范围，这几个销售员都有进入办公室盗窃的可能。而从心理和社会空间的角度，在权力极度打压的异质空间中，每个人都遭受着生存危机，极度渴望实现自我价值，都有作案的动机。在这种空间背景的作用，加紧了叙事节奏，让观众的探究心理得到极大满足。

其次，空间作为叙事的手段，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更好地完成叙事的意义。影片中除了物质空间是设置以外，还有一些构成电影的空间要素和手段也发挥着极其重要的叙事性作用，如景别、精深方向、蒙太奇技巧、光影、色彩以及声音等。影片中变奏的正反打技巧、贯穿始末的火车轰鸣声、雨中红色轿车的色彩对比等都为这场商业厮杀大戏必不可少的手段。在这里，这些空间要素直接参与了电影的叙事，其本身就是叙事的对象和内容。当然这其中，蒙太奇组合的作用更是对叙事起到决定性作用，它直接反映出大摄影师的创作意图和风格。

最后，既然叙事既然是大摄影的作品，那空间叙事同样作为一种表达方式，带有一定的主观性。就像W ·本杰明所说的，“画家提供的是一个完整的形象，而摄影师提供的形象则是一个新的原则重新组合在一起，因此电影对现实的表现，在现代人看来就是无与伦比地富有意义的表现。”[6]至于摄影师通过怎样的空间组合形式来进行叙事，在一定程度上也就体现了其对现实社会的理解。这也就是经常所提到的代理视点，当观众们在欣赏影片《拜金一族》时，他们总是在摄影机的带领下来观察世界。这时摄影机就充当了代理视点，主观地暗含了摄影师的各种认知。借助代理视点，观众可感知影片中销售员们美国梦的破碎，揭露了美国富有神话的欺骗性，让他们相信只要凭借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以及巧舌如簧的能力，就一定可以名利双收。

四、结语

影片主要讲诉了美国房地产进入萧条之际，几个房地产推销员的坎坷命运，勾画出一个在权力控制下的病态社会。剧中的几位主角始终在追逐自己虚幻的美国梦，渴望通过自己的销售能力来实现自我价值，最终却发现皆为浮云。本文主要探讨电影中展现的空间形式，尤其是有形的物理空间和无形的心理空间、以及深刻的社会空间的多重交织，尤其是其在电影叙事中的丰富内涵。因此，正是在大摄影师的镜头的带领之下，借助空间叙事这种形式，《拜金一族》让观众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这个权力抑制之下，人性紊乱的悲情社会。

参考文献：

[1]林年同.中国电影美学[M].台湾：允晨文化实业公司，1991：67.

[2][加]安德烈·戈罗德，[法]弗朗索瓦·若斯特.什么是电影叙事学[M].刘云舟，译.北京：商务出版社，2005：49.

[3]董晓烨.文学空间与空间叙事理论[J].外国文学，2012（02）.

[4]高骏千，译.[美]布鲁斯东.从小说到电影[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66.

[5]周登富.银幕世界的空间造型[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43.

[6]董学文，荣伟.现代美学新维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