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星座》中女性的困境与逃离

朱筱婷

摘要：徐小斌的《雙鱼星座》展现了一个满溢神秘气氛的故事，揭示家庭、情欲、事业、社会对女性造成的困境，显示了女性在其中的种种挣扎和难以逃离的现实，而这样的现实在如今仍旧存在和难以破解，但是不断的抗争和寻求答案的精神正是徐小斌“以血作墨”为我们带的思考与警示。

关键词：困境；挣扎；逃离

《双鱼星座》是徐小斌对女性生存和女性自身的幽秘、困境和挣扎的探索的重要节点，爱情与欲望、圈套和无可回避的命运充塞其中，显示出现代女性的生存困境以及女性内在精神与外部现实的碰撞，渗透颠覆男权统治不能的焦灼与挫败，显现出女性与社会现实、历史、古代神话源远流长的交锋碰撞。作为作家的徐小斌显然在她的作品中深刻思索与探求女性的安身之所，在这个过程中坦诚而尖锐地打开知识女性的精神世界，揭示她们真实的心灵状态与现实际遇，探求反抗的道路。

一、无尽的困境

《双鱼星座》的女主人公卜零生存在男权阴影下，她的身心徘徊流连在丈夫、自身和情人之间，陷入一个又一个困境。

（一）家庭：执着于金钱的韦

失败的婚姻生活是缠绕着卜零的第一个枷锁。丈夫韦迷醉于金钱，下海经商成为阔老板后，人到中年的卜零在他眼中成为缺失“神秘感”、贫弱、枯燥、百无一能的女人，不如舞厅的风月女子吸引人。韦没有生育的能力以至于失去做爱的兴趣，即使是做爱也像是在游戏和消遣。“韦做了很多预备动作之后才宽衣解带，那姿势颇有帝王之相。但是韦刚刚就绪却又站了起来，在挂历上用笔认真地画了个记号，卜零看到他这动作就觉得全部的情绪都荡然无存了。”[1]于是他们之间少有性生活，缺乏交流，肉体和精神达到双重的隔膜，这个家对卜零来说空洞苍白。而在外人看来，卜零则是幸福富有的经理太太，而只有卜零自己知道无法言说的真相，甚至卜零的生日成了韦的一场关于“好丈夫”的表演，连最亲的母亲在韦发达后也投向了“敌营”，“娘家”也变成卜零无法寄托的存在。空虚而窒息，“家”这个生活的寄托成了生活的牢笼，倾诉痛苦的途径被封锁，欲望被抑制，使卜零把救赎寄放在家庭以外的男性身上。

（二）情人：代表着欲望的石

埃莱娜·西苏说过：“女人是性感的，她是性感的混合体，空中的游泳者。在飞行中，她不固守自我，她可以消散，巨大惊人，充满欲望。”[2]徐小斌将女性的爱欲放置到她的写作中心，将女性的生命体验与其所处的社会环境、现实际遇对峙，从而显示出女性爱欲的困境。

作为一个正常人，卜零时常感到她身体内部的囚徒挣脱她精神的束缚。“卜零被调动起来的情欲在夜露中也无法安静，她现在可以接受任何一个陌生的男人。”性冷淡的丈夫和空虚的夫妻情使得卜零聚集勇气为自己的爱找一个归处，于是石来到了她的身边，他高大英俊，年轻漂亮，而且对卜零也有爱慕之心，但是当卜零决心踏出一步时，石却退缩了，从石的角度来看，卜零这样的女人对他来说遥不可及，最重要的是牵涉到他的饭碗。于是这份爱欲的寄托应当就此止步了，“卜零决定克制自己的欲望。唯一的办法便是远离这个男人。”卜零向外求索爱欲的尝试被无情的撕裂，女子的爱欲便时时缠绕焚烧着自己，黏腻在性苦闷中悬而未决。

（三）事业：玩弄权力的上司

家庭和情人的不可寄托，卜零退守到社会工作中，但是现实却并不容乐观，“卜零在一家市级电视台写剧本。她写的剧本，大半都不能用。侥幸上了一两集的单本戏，还被排在零点以后播出”，在单位聘用方案修改后，卜零就知道自己要失业了。

卜零的上司是个城府极深、极其伪善的小个子男人，他觉得卜零是个谜一样的女人，对她有些意思，但卜零“不识抬举”，常常不顾场合地顶撞自己，使他决定在辞退卜零之前好好利用她——以裁员为威胁派卜零去边远的寨子组稿；无视卜零的修改意见，却在稿子被上级否决后把责任推给卜零；让卜零以献血为交换才能借录像……卜零面对上司的逼迫，毫无还手的能力，在利用完卜零之后，上司亲切、幽默地连说了六个笑话，接着很沉痛地宣布卜零被辞退，“这一情节，既相当经典地揭示了老板及其所代表的权力的卑劣、伪善，又喻示着卜零身处男性中心社会中周围充满陷阱任人欺骗、任人宰割的人际关系。”[3]至此卜零在被剥夺了爱的权利后又失去经济独立的能力，进而失去最基本的生存尊严，被冷漠地压制到了金字塔的最底层。

（四）社会：男性的被阉造就对女性的羸弱审美

这一切的困境都来源于卜零所在的这个社会。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禁锢着卜零这位现代知识女性。上司、石、韦和代表的权力、欲望、金钱把卜零逼入了深渊。而物质化的现代社会消磨女人也阉割男人，在男权为中心和领导的社会体系中，男性的人格也在委顿，空洞羸弱的男人转而“塑造”贫弱的女性，而给强力的女性设置阻碍。

男人们同情和欣赏全然依附他们的女人，她们会投放意味深长的眼风，嫣然一笑或泪水晶莹来祈求男性实现她们的愿望。而卜零却是这一类“不合格”的女人——“缺乏一切女性的假面和道具，……她们从不为现实现世的利益所动，却甘愿为虚无缥缈的幻象去死”。卜零渴望爱情，而韦却一心向钱，为了生意需要便可以随时出卖卜零；石也不过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上司更是一个善于玩弄权职的卑鄙小人。膨胀横流的物欲冲击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各种欲望在阉割了男人的同时也为女性打造了牢笼。

二、绝望的挣扎和无望的逃离

卜零在生活中遭遇着无穷的创伤、失落和无可奈何，她抗争了，然而女性对男权社会的反抗眇乎小哉，无法动摇这个社会父权存在的根基，卜零转而逃离，但可悲的是可供逃离的路径不过是又一个困境，这样小说便在困境与逃离之间形成了紧密相扣的链条，构筑出女性在压抑下无法呼吸的困局。

（一）无法满足的自慰与情人的骗局

面对丈夫的性能力缺失，卜零的欲望只能用自慰来满足。可惜自慰让她“浸泡在自己的泪水里像一条垂死的鱼。”自慰带来的不过是对现实更清醒的认识，她外表美丽内心却被岁月腐蚀得面目皆非，被欲望激荡得难以逃离，“那一双大乳房在反光镜里寂寞地眺望”，而自慰着的卜零在丈夫看来却像是死尸似的。难以逃离的空虚，自慰的羞耻和难堪，肉体的牢笼让她的精神时时被牵连，最终流逝的是女人的青春与生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