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新：行走的蓝白世界

李晗

和一般人对“所有蓝白相间的画布叫蓝印花布”的认知不同，蓝印花布有其内在的专业性，严格来说，蓝印花布是以蓝草为染料，黄豆粉和石灰粉为染浆，用手工刻制镂空花版，手工刮浆，手工染色等工艺印染而成，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曾经，它是新生儿身上的襁褓布，它是孩子们上学时盖的状元及第被面，它是人们结婚时用的麒麟送子包袱皮……然而，随着老人的过世，民间的古旧蓝印花布正在逐渐消失，全国真正掌握蓝印花布印染技艺的手艺人不足50人。

蓝印花布的幸运

蓝印花布凝结了许多南通人的生生世世。在江苏省南通市濠河之畔，《经济》记者见到了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南通蓝印花布博物馆馆长吴元新。

据他介绍，蓝印花布最独特之处在于，在印染过程中，灰浆开裂自然形成的冰裂纹，“这是每块蓝印花布的DNA，也是每块蓝印花布独一无二的原因”。

在历史上，浙江、山东、湖南、湖北、安徽、东北等地都开设过蓝印花布作坊，各地民间艺人结合当地民风民情，创作出符合当地审美的蓝印花布纹样，形成了具有各地域独特的图案。那时候，江苏称蓝印花布为“药斑布”；东北称蓝印花布为“麻花布”；由于所用的材料中有黄豆粉，湖北称之为“豆染布”；蓝印花布工艺中需要刻制花版，福建称之为“型染”；而在山东等地区至今仍称蓝印花布为“猫蹄花布”；因蓝色给人以淳朴稳重的感觉，江苏南通民间还曾称之为“老蓝布”，有的地区还称之为“苏印”。

可以说蓝印花布在全国各地都很“吃得开”，但将收藏、抢救、传播、制作、创新、研究串成了完整传承链条，还保留了技艺核心环节的，只有江苏南通。

而这一切的幸运，是因为吴元新。

最后一批在生活中使用蓝印花布制品的老人基本出生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现在农村里大部分老布料都随着老人去世被烧掉了。吴元新认为，蓝印花布这种曾经“衣被天下”的织物，目前抢救的最佳时机只剩下5-10年的时间。

事实上，吴元新的“抢救”工作已经做了21年。1996年，他筹钱自己开办蓝印花布博物馆，做蓝印花布微薄的收入使得吴元新面上无光，一度撑不起家里的吃穿用度。“当时也想过转向人人艳羡的广告行业，但真正付诸实践之后，心里空落落的。”吴元新说，几经辗转，白天在外面跑业务，晚上埋头做设计，渐渐把博物馆做得稍有起色。

现在的蓝印花布已经用在了“第一夫人”彭丽媛出访比利时穿的蓝底白花的蓝印花布连衣裙和她出访法国时穿的白底蓝花的蓝印花布连衣裙上。

吴元新解释说，这两件连衣裙上的元素，前者是他20世纪70年代在启东近海农场收集、整理、设计，由八吉祥和八宝中的牡丹、铜钱、宝瓶等吉祥元素构成，寓意美满幸福；后者是他1986年设计，用两套花版，正反面4次刮浆共7道全手工工艺制作而成。

此外，蓝印花布还登上了国际时装周，开始走向时尚化。

立體式传承显活力

蓝印花布的今天与吴元新多年来推崇的立体式传承不无关系。20年前，吴元新就开始在高校带研究生，从理论、实践方面向学生传授蓝印花布知识。

但让吴元新十分苦恼的是，往往没有人愿意和他深入学习，更别谈把蓝印花布作为一项终身事业了。“我教了他们，他们就应该成为我的徒弟，传承蓝印花布的核心技艺啊。”谈及当初的不解，吴元新解释说。

直到2011年，吴元新以一个非遗传承人的身份成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同时随着蓝印花布越来越受到人们的认可，吴元新站在了更高的平台上，他的视角和思路也逐渐在改变。他想明白了，他就好似行走的蓝印花布代言人，走到哪，蓝印花布的传承和宣传就到哪儿。

让吴元新欣慰的是，他的女儿吴灵姝自愿回到南通一同传承蓝印花布技艺。“女儿是我的得力助手，她会用现代化工具，我有传统的技艺，两个人配合，可是帮了我大忙。”说起女儿，吴元新充满自豪。

记者在蓝印花布博物馆看到，吴灵姝90岁的老祖母仍坚持为宾客现场演示纺纱织布流程，与之相配，吴灵姝还开设了“元新蓝手工课堂”、印染技艺传习班等，让更多爱好者能体验蓝印花布印染工艺。

家族式传承是根基，这方面稳固的同时，吴元新也加大师徒传承、社会传承和院校传承的力度，立体式培养传承人。

在社会传承方面，吴元新与中国服装协会合作，培养社会上对蓝印花布有兴趣的传承人。

在院校传承方面，吴元新自己开讲座，“用来培育关心、支持、理解、喜欢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人，让非遗有生存的土壤”。

无论怎样做，吴元新都始终记得，掌握传统蓝印花布精湛的技艺是创新技艺的基础，也是不断提高艺术创作水平的前提。

在印染技艺方面，吴元新已经有不小的创新成绩。比如，为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他把传统的小布印染发展为宽布印染，把单调的蓝白两色创新到深浅蓝复色，把原始棉麻面料拓展到丝绸面料。

可以说，现在吴元新已经集成了边收藏、边研究、边创新、边传承的方式。用他独特的“蓝白世界”影响着周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