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永基卓玛小说中的“回归”主题
2017-10-17沈鹏
沈 鹏
论永基卓玛小说中的“回归”主题
沈 鹏
永基卓玛,一位藏族女作家,新闻工作者出身。2006年开始文学创作,小说集《雪线》是其代表作,也是《香格里拉文学系列丛书》中的一部重要作品。
作为藏族本土作家,永基卓玛热衷于藏族文学的创作。在她的作品中,她不仅从藏族人民的饮食、住宿方面描写藏族人民的独特生活方式,也从藏族人民的精神文化方面入手给读者呈现一个立体的、丰富的藏民族文化系统。读永基卓玛的作品,作为读者,我没有一种对异己文化的陌生感,而是觉得,确实是!这样的生活描写才是属于藏族人的生活,这样的文化才是藏族文化。另外,笔者认为,在永基卓玛的创作过程中,无论是小说故事情节的安排还是小说内容的呈现,作家一直都在强调一种“回归”意识,从而在作品中构建一个由内向外回环往复的“回归”主题,以达到对藏族“轮回”文化的烘托。
生命意识的“回归”
对于其他民族的人来说,似乎藏民族文化都具有一定的神秘性:藏族人民拥有极为坚定的民族信仰;他们崇尚自然,拥护自然;他们也懂得惜足,将生死看得极其平淡。在永基卓玛的创作中,这些独特的藏民族文化特征都纷纷被提及。《扎西的月光》中她提到:藏族人到山里时是不能叫喊的,每个山,每个湖都有自己的精灵,大声的喊叫会吵到山里的神灵。《九眼天珠》中她写到:藏族的每一座山,每一片水,甚至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棵草都是有灵性的,都是一种生命,我们都要去尊重他们。这种崇尚自然、尊重自然的民族观念在永基卓玛的作品中比比皆是是。同时,她也在自己的作品中写到藏族人生命意识的回归。《九眼天珠》中她写到的:生命是轮回的,无休止的……生命是一个轮回,有了开始,就永远没有结束。《今夜,远方有雪飘落》中也写到:人生只是一个过程,死亡并不可怕,肉体消失了,精神却是永存的。藏族人崇尚自然,认为自己生前接受了大自然的众多恩惠,死后也应当回归自然。所以,他们的丧葬习俗是:天葬、火葬和水葬,主张人死后完整的自己应当回归自然,奉献自然。在他们眼中,生死是极其平淡的,人的生死是生命的正常完成过程,死亡是一种新生,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归宿。作为藏族本土作家,永基卓玛对这种生命意识的回归有着较为深刻的人生体验,故她将这种生命意识注入到自己的文学创作中,力图在作品中深化藏民族文化的精神内涵,让读者更多地了解藏民族文化。
藏族文化的回归
在永基卓玛的作品中,笔者注意到,她的作品中似乎都在隐约地提及现代文明与藏区文明两种文化之间的冲突。作为读者,我不妨揣测这是作家的有意为之。首先,作为一个藏族人,永基卓玛对于藏族本土文化的激流改变是最有感触的,她笔下的故事大概是她日常生活中经历过的、最常见的生活元素。另外,她又是一名新闻工作者,她较常人能够快速地在习以为常的生活中发现不经意间的生活变化。可能正是这两方面原因的叠加激发了永基卓玛的创作动力。
在她笔下,我们能看到藏区旅游业的发展确实带动了藏区的经济发展,也解决了当地人的部分就业压力。比如:迁马人的出现、当地藏民带着自家的牦牛与游客拍照、在重要景区卖游客旅游需要的东西等。这些产业都是藏区旅游业发展的衍生产物,它们的出现不仅满足了游客的旅游需求,也成为当地人的重要经济来源。但同时,作家也注意到,在旅游业大潮对藏区文化进行大肆宣扬的同时其实也是对藏民族文化的一种解体。在她的作品中,我们随处可以看到悄然出现在藏区的旅游文化产业,比如:文化饮食城、卡拉OK等。可以说,它们的出现对于藏区人民来说是突然的,但是,当他们在这种旅游大潮中获得更多利益的时候,藏区人民就会放弃自己内心坚守的藏民族文化,从而成为了旅游业大潮中的一份子。在永基卓玛的作品中,她几乎都提及到这点。
《今夜,远方有雪飘落》中,她塑造了一个极具藏民族原生力量,热情奔放的藏族姑娘形象。但是,随着现代文明之风刮进藏区,藏族姑娘放弃了自己喜欢的热巴舞做起了饮食文化产业。《扎西的月光》中,她写到藏区旅游业的出现给藏区人民带来更多的诱惑,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在旅游业大潮中,藏区青年们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两种文化之间的冲突,就已经奋不顾身地奔向现代文明。《九眼天珠》中永基卓玛主要通过作品表现强调现代文明对藏区新一代年轻人的影响。长期生活在藏区的孩子依然保持对藏民族文化的喜爱、崇尚之情,而因各种原因长期远离藏区的年轻人,他们身上原具有的藏族气息已离他们慢慢远去。
笔者认为:作为作家,永基卓玛可能正是在激流变化的背后清醒地看到两种文化之间的冲突,看到藏区青年们对藏民族文化的背离以及藏区日常生活的改变,她才会在自己的作品中反复强调这种冲突。但实际上,在她的作品中,她基本上为处在两种冲突之间的人指明了出路:那就是回归,回归藏区、回归本民族文化。
小说结构的“出走—回归”模式
在永基卓玛的众多作品中,她基本上都刻画了一个身处于藏族文明和现代文明之间的“文化中间物”。他们可能是藏族人,从藏区走向现代文明,在现代文明中找不到自我的归宿便再次回归藏族文明。他们也可能是汉族人,厌倦了喧嚣的城市生活,反而在藏区找到归宿。无论怎么说,她笔下的人物基本都在完成自我人格的塑造与心灵追求的内在“回归”。
《唱歌的月亮》中的扎西离开村子进入城市,再因各种因素回到藏区是一种回归。《今夜,远方有雪飘落》中琼受旅游业大潮的影响出逃于藏族文化,丢弃自己喜欢的热巴舞,之后到再次回到藏族文化的怀抱是一种回归。《雪线》中扎西和琼在现代文明的城市生活中找不到自我,而选择重新寻找更接近自己的自我是一种回归。《无言的绿松石》中,在现代城市文明中长大的女孩卡西放弃城市生活去可可西里做志愿者是也是一种回归。
从读者的角度看,笔者觉得永基卓玛似乎很喜欢强调故事中人物的回归。所以,在她的作品中基本上都有这类人物形象的出现。这类人生活在两种文明之间,在经历两种文明后才清醒意识到:现代文明固然美丽,但自己还是需要回归于原生的本土文化中,去坚守自己内心的一份纯净。并且,笔者认为,永基卓玛在自己作品中写到的这种回归,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从现代城市文明转向藏区文明的生活方式的回归,它也是一种生活态度与精神价值取向的回归。这一点从作品《雪线》、《无言的绿松石》皆可以看出。
总地来说,作为藏族本土作家,永基卓玛笔下的藏民族生活描写是深入人心的。她在作品中呈现给读者的并不是刻意的藏民族文化书写,而是一种民族文化的自然流露。她关注藏民族文化的变迁与发展,也关注藏民族文化的继承与传递。她不仅是藏民族文化的继承者,也是藏民族文化的守护者。她善于借助自己的作家身份将自己的所见所感注入到文学创作中,她也善于运用巧妙的写作技巧,以一种“由内向外”的写作方式将作品欲要表达的深刻内涵与小说本身的结构形式结合起来,以形成对作品中藏民族文化的烘托。正是这样的写作方式才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会对她所描写的藏民族文化产生丝毫陌生感,而是觉得似乎小说情节本该这样发展。但实际上,这只是永基卓玛在作品中呈现藏民族文化的一种方式。笔者认为,这也是永基卓玛文学创作的高明之处。
王光林 候no.4 50x41cm 纸本水墨 2015年
责任编辑:臧子逸
(作者系云南大学2015级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