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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謇和他的实业教育

2017-10-16张喁图片网络

时代人物(新教育家) 2017年7期
关键词:师范学校张謇实业

文_张喁 图片_网络

张謇和他的实业教育

文_张喁 图片_网络

开民智,明公理,舍教育何由?求活之法,惟有实业、教育。

——张謇

清末明初张謇的实业教育,并非在全国轰轰烈烈,更多的是在张謇的家乡南通造福一方,比如今天的南通中学、南通大学,都是在张謇办学的基础上发展衍变而成,此外,还衍生出复旦大学、大连海事大学、东南大学等超出南通范围的院校,但在全国范围,张謇之名和同时代密切来往的风云人物如翁同龢、盛宣怀、袁世凯相较,并不算家喻户晓,这可算好事不出门,印证张謇的实业教育,立足于实业,着力于平实,并无竭力鼓吹或以天下为己任而唯我独尊的高大情怀,这对现代教育事业,无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确立了时代教育家的行为标杆。

教育源于洋务运动,又高于洋务运动

后世一般把张謇的实业教育,看作是救亡图存的洋务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洋务运动的基调,总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意在弥补中西文明间的落差,追赶西方的物质文明,同时存续中华千年传统文化。这股运动的遗风一直吹拂到今天中国的国际教育,已经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教育理念,统领起千千万万名目繁多的现代教育方式和课程。

体和用,名为互补,实际为何不能统一,偏要割裂开来;貌似整合资源,却无法“吾道一以贯之”,只能牵强维持平衡,首先满足的是家国需要,并不考虑受教育者的生命,是否与时代合拍,是否能够融合传统与现代形成统一的人格。向东还是向西,体还是用,只不过是口号逻辑,而口号之下,从无实业可言。

张謇在前清弃官从商,因发展民族工业需要科学技术,这又促使张謇去努力兴办学堂,并首先致力于师范教育。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二月,张謇应两江总督刘坤一电邀赴江宁讨论兴学之事,刘坤一赞成,而藩司吴、巡道徐、盐道胡阻挠。张謇叹息不已,乃与罗叔韫、汤寿潜等同人筹划在通州自立师范,计以张謇从任办通州纱厂五年以来应得未支的公费连本带息2万元,另加劝集资助而成。同年7月9日通州师范择定南通城东南千佛寺为校址开工建设,翌年正式开学,这是我国第一所师范学校,它的建设标志着中国师范教育专设机关的开端。

两江总督刘坤一

张謇对后世影响颇“专门化”

1905年,张謇与马相伯在吴淞创办了复旦公学,这就是复旦大学的前身。1907年创办了农业学校和女子师范学校,1909年倡建通海五属公立中学(即今南通中学)。1912年创办了医学专门学校和纺织专门学校、河海工程专门学校(河海大学前身),并陆续兴办一批小学和中学。1909年,张謇创办邮传部上海高等实业学堂船政科,因地处吴淞,曾一度称“吴淞商船专科学校”。解放后,学校改组为上海航务学院。1953年,上海航务学院、东北航海学院、福建航海专科学校合并成立大连海运学院,也就是今天的大连海事大学。1912年,张謇在老西门创办江苏省立水产学校,1913年全校迁往吴淞,故称吴淞水产专科学校,今天上海海洋大学的前身。 1917年,张謇支持下,同济医工学堂(同济大学的前身)在吴淞复校。1921年,上海商科大学在上海成立。上海商科大学前身是南京师范高等学校,后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扩展为国立东南大学,张謇是国立东南大学主要创建人之一。为了给各项企业提供技术力量,张謇非常重视职业教育,师范学校的测绘、蚕桑等科发展成为十几所职业学校,其中以纺织、农业、医学三校成绩显著,以后各自扩充为专科学校,1924年合并为南通大学。

出国打过仗的幕僚

张謇虽是晚晴状元,但其科举仕途并非顺风顺水。少年时,因为张謇的高、曾祖以下,没有读书应试的人,这样的农夫家庭想出一个秀才,谈何容易,当时被称为“冷籍”。无奈只能挂靠到如皋人张驹孙子名下,冒名参加县试,如果县试考中,其父必须付给张驹酬金。不料在张謇县试已过州试受挫的关头,受到张驹一而再再而三的敲诈,原本殷实的小农家庭竟陆续亏欠银两1000余两,有一夜张驹敲诈不成转而诬告张謇,县衙派人要捉拿张謇,张謇顾不得狂风暴雨前往朋友家躲避,不小心掉进深深的护城河,麻烦不断斯文扫地的张謇不禁怒火中烧,好几次都想把敲诈者手刃而快之。

仕途不顺的张謇得到通州知州孙云锦的同情和赏识,于21岁时往江宁发审局,做孙云锦的私人秘书,月薪白银十两。同时投考有名的钟山书院,后又离开江宁发审局,借住惜阴书院悉心攻读。时值同治驾崩,太平军作乱,张謇受到孙云锦世交吴长庆的礼遇,后者因为军功升任总兵、记名提督,张謇热血涌动投身庆军,期望干一番平天下的大事业。吴长庆每月给张謇俸银20两,让他参与决策军中要务,起草重要文书,还为张謇构筑茅庐五间,让他静心读书。张謇的学问在此安稳的生活阶段精益求精,开始由经入史,进而深入老庄之学,同时不放弃科举。

此时庆军中新来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浪荡不爱读书,办事却板上钉钉,1881年朝鲜发生日患,向清政府求援,张謇和这名年轻人一道,随军开赴朝鲜。张謇作为一介书生,被任命为军中“理画前敌军事”,起草了《朝鲜善后六策》呈报回国,受到了南派清议首领翁同龢的肯定,而同行的年轻人亦崭露头角,庆军很快协助朝鲜平定了政局,这名崭露头角的年轻人叫袁世凯。

1884年,庆军被李鸿章一分为二,庆军首领吴长庆病逝。栖身之所遭此变劫,张謇对世道人心生发凄凉之感,他后来回忆:“观人于不得意时,于不得意而忽得意时,于得意而忽不得意时,经此三度,不失其常,庶可为士。”

科考社交场的状元

因为张謇在庆军中的名声,两广总督张之洞、北洋大臣李鸿章都派人来聘,张謇都拒绝了,“南不拜张,北不投李”,他给朋友写信说:“吾辈如处女,岂可不择媒妁,草草字人。”

不要忘了,此时的张謇,虽青年才俊,名声在外,但科考之路尚未走通。按张謇本意,只想排除干扰,“学而优则仕”,到时再来考虑仕途。然而此时的张謇对仕途已经了然于心了,这种政治上的早熟,对之一心入仕,已然构成一种阴影。

张謇拒绝张之洞李鸿章的礼聘,意外地在士林中提高了威望。以翁同龢为代表的清流,对之寄予厚望,有意帮助举荐他,甚至南派清流潘祖萌等人不仅到他会试时寓居的关帝庙看望他,还利用自己的主考身份,在四次礼部会试中暗中识别张謇的卷子,但多次识别未果,有一次还误把无锡孙某的试卷当成张謇的试卷,让孙某高中。但此时的张謇心态,已经不再单纯应试,在此后的四次礼部会试中,不幸连续落第。

庆军之后张謇重回孙云锦身边,随同孙云锦前往开封府赴任,由治理黄河入手,开始切实地为民生问题而热泪盈眶。1887年张謇代拟治河方案《疏塞大纲》,得到当时北洋大臣派来的外国工程人员的呼应,张謇还主张引进机器施工,但奉旨勘察黄河的钦差大臣李鸿藻认为工程庞大,不合旧俗,不予采纳,张謇对仕途更加心灰意冷,转而在自己的家乡看到了造福一方的机遇。张謇返乡数次经过上海,看到上海是生丝的出口商埠,而周边却并不植桑养蚕,于是开始在家乡设立蚕行,集资办公司,带动乡民养蚕缫丝。此时的张謇,已经把用于科考应试的文具都扔掉了。

1894年慈溪60大寿,朝廷特开“恩科会试”,拗不过七旬老父的终生希望,张謇只好进京再试一次。这一次,翁同龢让收卷官坐候张謇交卷,然后直接送到自己的手中,与七位阅卷大臣磋商,将张謇定为“一甲一名”。苦苦追求26年未彻底放弃,张謇终于在上朝时分,踉踉跄跄进殿跪拜光绪皇帝,三呼万岁。

实业教育家的情怀

金榜题名后,张謇任翰林院编修。时当朝鲜再度日乱,翰林院35人联名上《请罪李鸿章公折》,少壮又新入仕的张謇,以自己熟悉朝鲜事物故,单独上《推原祸始,防患未来,请去北洋折》,认为北洋大臣李鸿章,凡遇外洋侵辱,无不坚持和议,坚决主张弹劾李鸿章,对日开战。

在大生纱厂原址修建的中华慈善博物馆

随后甲午的大败仍由被朝廷处分的李鸿章出面签订《马关条约》,割让澎湖列岛、辽东和台湾,赔偿巨款。张謇痛恨自己“徒为口舌之争,不能死敌,不能锄奸”,而《马关条约》允许日本商人在华设厂,张謇认为“外洋之工巧于华人,外洋之商本厚于我国”,其后患必然是“以我剥肤之痛,益彼富强之资。逐渐吞噬,计日可待”。我们可以看到,在那个时代,一切图强都基于外患,张謇由张之洞委派,创办通州实业公司,并在乡民蚕行的基础上,兴办纱厂,名为“大生”,取自《周易•系辞传》:“天地之大德曰生”。

大生纱厂的创立和发展扩大,从甚为艰难到“总理通海一带商务”,此文不再赘述。只是从一开始,张謇就将教育看作发展实业的前提。他说:“苟欲兴工,必先兴学。”但此处所说的“学”,和张謇苦苦追寻了26年的科考之学显然不同。1903年,张謇对日本进行了长达两个多月的访问,一共参观了35个教育机构。他自己确定的参观程序是:“先幼稚园,次寻常高等小学,次中学,次高等,徐及工厂”,参观的对象他也有要求:“学校形式不请观大者,请观小者;教科书不请观新者,请观旧者;学风不请询都城者,请询市町村者;经验不请询已完全时者,请询未完全时者;经济不请询政府及地方官优给补助者,请询地方人民拮据自立者。”这是一次走心的参观,绝不是朝廷大员的走马观花,而且显示出张謇办学的大志已定。

此时的张謇虽然状元及第,但一是为了了却老父亲的愿望,二是为了满足清流遗老们的希冀,现在,自己的举业生涯已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而自己兴办的新学,绝不会走这种“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老路子,立足于远离朝廷的家乡地区,他主张废除科举,普兴学校,开发民智,立宪自治,倡导实业、教育救国的道路。张謇大声疾呼“开民智,明公理,舍教育何由?”“求活之法,惟有实业、教育。”

张謇认为“立学校须从小学始,尤须从师范始。”“世变亟矣,不民胡国?不智胡民?不学胡智?不师胡学?"1901年,张謇在《变法平议》中主张设立师范学校,他与两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积极磋商,筹划建立起一个新的近代教育体系和创办各种新式学堂,尤其要先创办师范和中小学。然而新式教育一经提议立即遭到藩司吴重熹、巡道徐钧树、盐道胡延等官僚的阻挠:“中国他事不如人,何至读书亦向他人求法?”张謇愤而决定自己出资创办民办师范学校。1902年在南通城南千佛寺,创办了我国第一所民办师范学校——通州师范学校。1905年张謇又陆续创办了女子师范学校、东台母里师范学校和甲种师范讲习所、各种师范小学教员讲习所、盲哑师范传习所等。

在清末科举尚未取消之时,张謇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家乡创办了通州女子师范学校。他指出:“学之不明, 而千百年来女界乃独罹其黑暗矣。欲救其弊, 唯有兴学。兴学之本, 唯有师范。”“国民教育之不可无师,乃设师范学校;以女子教育之不可无师,与国民教育之尤须有母,更设女子师范学校。”通州女子师范学校在开设国文、算术、历史、地理等普通课程外,设有音乐、舞蹈、图画等艺术课程,还特别设缝纫等课以进行家政训练,并且创设附属初等小学及幼儿园,以供女子师范的学生进行实习,体系十分完善。

南通海门市张謇纪念馆

而在普通儿童的新式学堂还未普及之时,张謇就注意到了特殊教育,连张謇自己在《劝兴盲哑学堂书》中都说:“中国今日不盲不哑之人民,尚不能受同等之教育,何论盲哑?”当时的中国“盲哑累累,教育无人”,1911年6月,张謇亲自到山东烟台参观外国传教士创办的盲哑学校,认真学习借鉴,转而返乡筹建盲哑学校,1916年11月正式办成“狼山盲哑学校”。“有教无类”,教育的文明由此如利剑般刺破一方黑暗,祖宗的智慧历数千年方才在外辱的刺激之下落到实处。

教育没有那么容易

中国近代史上的救亡图存,非一两个精英凭一己之力在其中运作维持。张謇办学,论人脉,自己上达清廷,预闻新政,往来皆鸿儒,教育为白丁;论地盘,通海地区“山高皇帝远”,属于改革的优质土壤;论实力,有迅速发展的大生纱厂等经济体作为办学后盾。然而似乎顺应历史洪流的事物,它的遭遇并没有我们通常想象得那么简单。

张謇认为:“有实业而无教育,则业不昌;不广实业,则学又不昌”, “以实业辅助教育,以教育改良实业,实业所至即教育所至”。仅通州师范学校和通州女子师范,前后历20年中,校舍建筑及日常经费,共35万多元,均出自张謇及其亲属所赠与。在难以维系的艰难时刻,张謇曾激越地喊出:“家可毁,不可败师范!”从1900年到1925年,张謇本人从实业得到的薪俸257万多元,全部用于教育以及其他慈善及地方公益事业。大生系统下属各工厂企业及其他股东付出的教育经费总数,那就更多。哪怕是在经营困难时期,“纱厂筹应教育之需要亦七八万”。 来自实业的充裕经费,保证和提高了教师的待遇,按时发放薪水,使学校有足够的财力聘请名人前来任教或讲学,王国维、欧阳予倩等大师都曾受聘到南通任教。

张謇在清廷有一定影响力,他经常上书,说明“教育救国”可以多种形式并举,即实行官立、公立和私立学校并存,其资金分别来源于国家税、地方税及私人筹资。他指出,办官立学校用国家税,公立学校用地方税,私立的办学经费不足的学校,政府以国家税、地方税加以补助,他上书建议清廷明定税种,整理税源,保障教育经费的如期足数拨付。1910年他要求江苏省议会将漕粮特税收入拨充义务教育经费。他还主张征收教育税,按每年每亩地六分半的标准征收,作为基金,存款生息,用于免费的强迫义务教育。

张謇还大力号召本地富绅捐款助学,学校规定“乡里好义之士”只要捐一定数目的钱物就不仅可以不纳学费、膳费,将其子弟送来读书,而且还有考察学校之权。寓居通州的外地人如能助学捐银三百元者,即可准许同乡一人住学,永远免交学费。张謇在办学上身体力行,不遗余力,自己家族的私产,不留一文都用到了办教育上,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甚至亲自鬻字卖画,以此筹集经费,正是这种表率作用,改善了一方土壤的助学风气,使张謇的实业教育之路免于败走通州的命运。

张謇手迹

教育不是慈善,不是对受教育者的施舍,所以张謇的实业教育并非免费。通州师范学校借废寺而办,创办不易,经久之费用更是艰难。为明确性质,从长办学,学校收取学费和膳费,以及茶水、灯油等费用,每月4元。对经济困难的有志青年,学校则给予一定的减免。

维新中的教育家身影

1911年张謇向袁世凯发出电报,劝他正视国内现实,尊重国人的共和选择,不要与革命党人为敌。张謇从前清清流推举并寄予厚望的重臣,成为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的实业部长,后又在北洋政府担任两年的农商总长。

张謇一生兴废,但毫不讳言自己原本是一位具有忠君爱国思想的封建士大夫,他深谙以儒学为代表的传统文化,历二十余年科考蹉跎而金榜题名,进而由于外患的强烈刺激与融合西方文化而贯通,而“弃官从商”,走上了“实业救国”的道路。但本质上,张謇却“言商仍向儒”,从未刻意摆脱绅士地位和儒学意识。

张謇是一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除了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乃至书法、戏曲,在传统文化中浸淫而历练出来的素养,可当大师之名,而现代世界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乃至外交都在他的视野之中。做实业,相关科技层面他也潜心有所理解,其好学精神与刻苦钻研令同时代的士人叹服。

“一国之强,基于教育”。张謇把教育作为救亡图存、强国富民的根本大计,在南通苦心经营教育三十年,一生共创办各级各类学校四百余所,形成了师范教育、基础教育、高等教育、实业教育、女子教育、特殊教育等多种形式的教育文化网络,构筑了一个具有近代意义的多层次的大教育体系。

然而,正如张謇在后来回忆创办南通师范学校时苦笑:“后人知中国师范之自南通始,必不知自二道一司激成之也。”中国教育革新的发生,要不在“外辱”条件下图强,要不就是在内阻之下“激将”,反映出故国文化体系的自察更新能力何其薄弱,其阵痛蜕变的代价何其之大,张謇的实业和教育,仍不过是局限于南通的一方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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