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發聲:多元發聲,下一個世代誰人主導?
2017-10-14莊璟珉
莊璟珉
回顧澳門本屆的立法會選舉,其實在最初的觀察就集中在三個面向:第一,傳統派是否能夠有效回應澳門新民意訴求;第二:同鄉會體系的鄉族派是否能夠保有以往的席次;第三,民主派的實力消長與內部的裂變,特別是民主派中的新面孔有無可能拿下議席?事實上,結合最後的選舉結果而言,確實出現了不小的變化。
幾家歡愁,地區大不同
澳門的選舉文化因為地域與傳統社會結構的問題,因此款待文化成為過去常常被人詬病的問題之一,派米、派油、出去旅遊、聚會吃飯在過往的選舉中都頻頻出現,很多社團也利用各種名義來團結會員,期待能夠在實際的投票中發揮影響力,在人口較少的澳門,很多居民基於同學情誼、人際關係而彼此相互認識,因此可能因為了解或者關係而投票,並不會太多的強調其主張或者某種政治立場,當然社會在變化,任何一個地區的選舉文化也會隨著社會民眾整體意識的改變而變動,今次立法會選舉,因為外部“天鴿”風災等因素,某種程度上刺激了投票率,所以一方面你可以看到有一些被社團車輛接送來投票站投票的長者,也有一早就在投票站前等候的民眾以及以往不願走出家門投票的年輕人的出現,因此未來仍需要更多的宣傳、實踐,讓民眾不停留於過去的私人情誼而是真正關注公共議題來主動參與,任何一個地區的選舉文化、風氣不是與天俱來,都是在不斷的摸索中汲取經驗教訓才可能更加完善,所以這一屆澳門立法會選舉的投票率較上屆提高,也是非常明顯的象征,代表選民仍然願意走出家門,走進投票所表達政治意願。例如本屆高票當選的新科議員林玉鳳,過去兩屆雖然高票落選,但憑藉專業形象堅持,最終獲得民眾認同,第三次順利進軍立法會,未來也許有更多元的聲音進入,通過此次選舉,似乎是一個開端。
同樣,有正面的結果也自然遇到一些問題,澳門的選舉制度中有關冷靜期和宣傳期的規定過於嚴格與死板,相比於香港選舉中未設置所謂的禁止宣傳期,使得各候選人一旦在宣佈參選後均可以積極落區與民眾交流、尋求支持,這種選舉制度也給香港選民更多的機會充分地了解各候選人的主張與特色,而澳門的特殊限定讓民眾其實無法充分了解各候選組別的政綱與主張,大部分選民還是基於候選人背後社團組織的了解進行投票,當候選人的訴求幾乎全部集中於民生事務,尤其是醫療、社會福利、交通、住屋、災後重建等議題上時,選民只能依靠候選人個人魅力與背後的社團進行投票選擇,這樣的局限未來是否需要改變,值得澳門社會尤其是新一屆立法會思考。
港澳兩地選舉的差異,某種程度也凸顯兩地政治文化上的區別。在澳門,大部分候選人集中焦點在管治問題與部分的問責問題上,建制派的候選人過往偏向注重選民的服務與利益,在物質上比如派米、派油、食飯都是常見的現象,以此來換取支持,當然因各自陣營所處的階層不同,對於政府問責的程度也有所不同,傳統社團、鄉族派等各自有保持自己所代表階層與民眾的利益。而在香港,則是完全不同,在回歸後,建制派與民主派逐漸壁壘分明,雙方在意識形態、民主等問題上的交鋒從未停止,兩派內部也出現各自的小分化,比如建制派內部從原有的民建聯、工聯會兩大系統,進一步多元,有了新民黨、經民聯等代表更精準群體訴求的政黨團體,而傳統民主派中也進一步分化出激進本土派等,大家關注的焦點並不單單是香港特區政府的管治問題,圍繞意識形態展開的攻防時刻因議題而變化,對比之下,澳門就沒有這麼強烈的意識形態的政治氛圍,可以說即使是澳門民主派也生活在廣義的建制脈絡之中,青年的各項活動也在建制的網絡之中,因此澳門民眾不會把意識形態當成生活的核心之一,議員意見也不會因為意識形態而過度對立。因此這也就反映在各組候選人的參選政綱大多圍繞市民意見、管治問題提出看法,較少談及意識形態。
關鍵因素,民意洗禮
選舉在澳門,其實在實際的觀察中,可以看出政綱並不能成為影響選民投票意願的決定因素,相反一些社會事件與天災反而強化選民的投票意識,在選舉前發生的“天鴿”強颱風凸顯了政府的救災不力與過往城市建設的滯後,激發了不少民眾的不滿,這股情緒有一部分直接轉化為走出家門的動力,當然包括“反離補”、海一居等事件,都逐漸讓不同立場的民眾走出來,以投票反應自己的心聲,因此本屆立法會中間派的林玉鳳以專業形象當選,民主派在三張名單的情況下,不僅開拓選票,也較上屆增加了席次。
當然不能說天災一定有助於民主派的選情,在災害發生後,陳明金、麥瑞權等所屬的同鄉會、傳統社團的工聯也都第一時間發揮資源優勢,幫助救災,某種程度鞏固了原有支持者,也得到了市民的肯定,尤其是工聯除了災後的迅速反應加上過往四年在面對澳門“黑工”、交通困境、司機待遇等問題上都義無反顧衝在第一線,自然得到基層勞工的肯定,也在這次選舉一舉拿下兩席,恢復到上上屆立法會選舉的實力。因此,這場風災可以說對於民主派、建制派都有影響,它的出現使得敢言、敢於監督政府的人更有機會出位。而陳美儀等人的落選,表示在澳門社會賭業雖然很重要,但是員工與博企間關於工作待遇、薪酬、尊嚴的矛盾也在增強,是否有在颱風天關愛員工等也成為衡量投票取向的一個重要標準,一旦商界特別是博彩業的議員在過往四年對於外勞、夜間津貼、無煙環境等議題遲遲不表態或者阻礙的話,很容易造成選票流失。
不表態的容易被民意淘汰,敢言敢幹的自然就被凸顯,本屆蘇嘉豪以26歲的年齡當選議員,某種程度帶著青年不滿與社會需要敢言議員的氣氛在其中,過去因為“反離補運動”,蘇本人擁有較高知名度,今年代表“新澳門學社”參選一度被認為可能對民主派的選前產生危機,是否會衝擊到兩個資深民主派議員的席次,而開票結果表明,民主派的民眾逐漸學會自主配票和理性分配,吳國昌、區錦新兩位議員的票數保持穩定,蘇也拿到相對高票的選票支持,從而保障了三席,對於民主派而言代表著原有實力的恢復,同時也代表著澳門部分青年對於建制、傳統民主派不滿的訴求有了投射的平臺。當然,很多人好奇吳、區選票沒有減少的情況下,蘇的選票是哪裡來的?因為有著網絡的高知名度加上過去幾年堅持夜晚集會等,進一步累積了支持者,加上本次與資深前議員陳偉智合作,自然也到了原來陳偉智前議員的選民支持,他自己對外也強調自己不是激進派,只是會加強對政府的監督,同時也會保持與民主派議員之間的合作。至於蘇將來能否持續連任,這個並不能從此次單一選舉就開始看出,畢竟澳門的大環境偏穩定,未來蘇嘉豪需要做什麼,能做什麼,把年青選民的心聲轉化成監督澳門特區政府工作的動力,都影響著民眾對他的判斷。
世代交替,未來挑戰
經過四年一次的選舉洗禮,民主派、建制派的勢力版圖總會被人拿出來比較一番,其實本屆選舉落幕以後,不同派別之間的政治勢力比例並沒有顯著翻轉,民主派直接拿下的三席加上過去高天賜的一席還是維持了四席的水平,而工聯、街坊會、婦聯等傳統社團還是鞏固了原有的比例,但對於澳門所有的政治派別而言,有一個共同的現象出現,那就是“世代交替”,民主派中有蘇的出現,傳統派中李靜儀、梁孫旭、宋碧琪、施家倫等人逐漸成為主力,因此整個澳門的政治環境正在經歷著一次顯著的“年輕化”交班浪潮,這也符合新時代發展的要求以及越來越多年輕人關心社會的期待,未來這個趨勢定必會進一步加強,影響到澳門整體的政治生態和對不同議題的關注。
同時,此次的選舉也進一步影響未來四年澳門社會的發展,在專業上越來越多的專業人士擔任議員,進入立法會監督政府,未來可以在文化遺產保護、教育、環保、交通等不同議題上發揮專業能力,具體探討澳門如何保持住世界文化遺產名城的實力與可持續發展,這可能是一個新的轉變。尤其是在賭業單一發展的情況下,整體社會經濟存在高度風險,必須要加快推進經濟多元化發展,才能推動澳門經濟成長的可持續健康進行。
此外,選舉結果反映出民眾對於政府,尤其是青年一代對於政府施政低效與滯後的不滿,現實中很多人用腳投票,選擇前往內地、台灣、香港等相對多選擇的地區就業或者創業,這樣的警訊代表著新一代對於澳門回歸後的單一產業繁榮存在著焦慮感與無助感,未來是否需要進一步回應年輕人訴求,積極做出改變,這也是需要立法會與政府共同承擔的。因此,新一屆的議員進入議會除了好好吸取天鴿風災反映出的澳門問題,加快推動澳門基礎設施尤其是防洪、防災建設、穩定水電供應以外,更要在傳統民怨集聚的交通、住房、醫療、教育等議題上真正找出解決的“藥方”,而非流於政治口水,只要立法會加強自身的功能,議員嚴格履行監督的職責,才會給澳門民眾更多地信心,讓大家認為立法會其實可以改變澳門社會的積弊,從而對民主產生新的希望,否則政治上的挫敗只會在無形中激化澳門社會矛盾,對於整體發展百害而無一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