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會基本結構不變，各方勢力分佈有微調

譚志強

前 言

9月27日，澳門特區政府宣佈7名委任議員名單，第六屆澳門立法會33名議員名單至此全部產生。他們分別是：直選議員（14人）：麥瑞權、李靜儀、施家倫、高天賜、何潤生、區錦新、梁安琪、宋碧琪、吳國昌、林玉鳳、黃潔貞、蘇嘉豪、鄭安庭、梁孫旭。間選議員（12人）：賀一誠、高開賢、崔世平、葉兆佳、林倫偉、李振宇、崔世昌、陳亦立、黃顯輝、陳虹、張立群、陳澤武。官委議員（7人）：馬志成、龐川、胡祖杰、柳智毅、馮家超、邱庭彪、陳華強。

澳門憲政體制的歷史淵源

今天澳門的基本政治結構，亦即憲政體制的歷史淵源，其實來自1967年之後到1976年之間的一連串政治變遷。首先是澳督吸收“一二·三事件”的教訓，成立了“諮詢會”，將代表大多數澳門華人意見的華人代表引進澳葡當局的決策過程之中，令政府的決定不致太過違背民意。其次是葡萄牙於1974年發生民主革命，推“薩拉沙─卡坦諾獨裁政權”，並將葡萄牙的“雙普選”（行政長官通過全體選民普選產生、所有立法機構議員通過全體選民普選產生）民主制度，通過“葡萄牙憲法”第5條第4款：“澳門地區，葡萄牙管理之下，由一個適合於它的特別情況的章程管治”，於1976年頒佈“澳門組織章程”時引入澳門實施。

不過，在引入這套“雙普選”制度的時候，由於澳門本地鄉紳勢力（即何、馬、崔三大家族為首的地方勢力）的反對和北京當局的介入，最後大家在立法會全體議員的組成上，達成了（延安式）“三三制”的妥協，亦即“澳門組織章程”第三節第二十一條所規定的：委任議員約三分之一（七席）、直選議員三分之一（8席）、間選議員（8席），每任4年。

這個“三三制”的妥協結果，後來還被1993年通過的“澳門基本法”第68條和附件二《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的產生辦法》吸納進去，經過葡治澳門六屆，特區政府六屆，共十二屆的選舉，至今仍未改變。使用葡萄牙式漢狄比例代表制的“組別名單”和“票數拆半”選舉方式，除1992年那一屆選舉進行“改良”之外，也是一直沒有改變。

唯一有變的是直選議員總名額自8席增加至10席、12席、14席，間選議員自8席加至10席、12席，以更加反映出澳門的人口增加率，和吸納更多的民意而已。換言之，這個立法會直選和間選議員比例的基本結構，和它反映出的澳門市民利益代表結構，迄今已歷41年不變，是相當穩定的。

因此，某些香港傳媒以為一場“天鴿”風災就可以大幅度改變澳門大多數市民的投票取向，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直選結果的微觀分析

過去多屆立法會選舉，由於改良型漢狄比例制的制度性約束，和各方勢力各自擁有一定數目的死忠選民，其實選來選去，都是選14位直選議員的最後的4或5席，因此，前面9位爭取連任的議員，包括麥瑞權、李靜儀、施家倫、高天賜、何潤生、區錦新、梁安琪、宋碧琪、吳國昌，都順利連任。後面則有8位候選人（林玉鳳、黃潔貞、蘇嘉豪、鄭安庭、梁孫旭、陳美儀、林宇滔、梁榮仔），去爭奪最後5個席位。

已經連選兩屆都以高票（約5千2百票）落選的林玉鳳，今次以“公民力量”為社團基礎的“公民”組別出選，得票比上屆多出約4，000票，順利當選立法會議員，林玉鳳當選的理由很多，但最重要的她不但保住文化、藝術、學術、學生等界別的基本票源，今屆還沒有“新青年協會”的候選人來“拆票”，並馬上把“新青年協會”的副主席張志雄拉進候選人名單之中，至少保住1，600票沒有流失，再加上過去四年在保護文物、舊區重建、醫療保健，特別是拉得幾位西醫師、中醫師並肩參選，和“小加珈事件”的業績，令其票源大為擴張，拼了8年才得嘗夙願，可謂得來不易。

上屆以“群力”（街坊會）組別第二號候選人當選的黃潔貞，今屆單獨擔起大旗，以“婦聯會”為背景的“美好家園聯盟”組別出選，由於有大型建制派社團加持，再加上過去四年業績不錯，順利連任，意料之中。

“新澳門學社”背景，以“學社前進”組別出戰的蘇嘉豪，即使打著臺灣大學政治系、政治研究所的學歷，和2014年“5·25反離補事件”召集人的光環，但卻是這次選戰中打得最辛苦的一個。選戰期間，他不但備受“五朵金花”、“澳獨份子”之類的網路謠言困擾，更被北京《環球時報》、澳門《新華澳報》公開點名批判，一路告急。不過，和區錦新一樣，大概就是因為被親建制派的傳媒打得太兇，打得太無道理，於是便得到不少“同情票”、“賭爛票”，特別是不少反建制、非建制青年人的青睞，終於安全上壘，還把擁有兩大社團背景的鄭安庭（江門同鄉會）和梁孫旭（工聯會、博彩業職工會）壓到後面去。

以“澳粵聯盟”組別第二名候選人爭取連任的鄭安庭（具江門同鄉會的賭廰經營者），由於今屆各組候選人得票非常平均，最低當選票數是8，348票，比上屆多出約3，000票，而鄭安庭的得票只有8，607票，如果其他組別再衝多幾百票，他便相當危險，不過，由於“粵澳聯盟”組別開票之後不久，便一路領先其他組別，最後麥瑞權還當了最高票的“票王”，鄭安庭亦終於有驚無險，順利連任。

當選得最兇險的是“同心”組別的第二號候選人梁孫旭，開票過程之中，他和爭取連任的陳美儀議員，一路互有領先，到最後5個票站才拋離對手，以8，348票的票數，險勝對手陳美儀232票，可謂流了不少冷汗。

只得到8，116票，成為本屆最高票落選人的“革新盟”組別候選人陳美儀（漁人碼頭賭場女老板背景），可謂輸得有點冤枉，因為即使過去4年她的政績平平，但在以“善明會”名義舉辦的社福活動上，的確搞得不錯。要怪的話，只能怪現在的博彩業基層員工，已經不再那麼聽從老板的指令，選票紛紛流到他們認為更能為本身的利益發聲打拼的梁孫旭和周銹芳（“博彩最前線”背景，以“前線”組別參選）身上。

上屆只是險勝30多票，以“掛車尾”位置，驚險當選的“新希望”第二名候選人梁榮仔，由於今屆有“思政動力”組別的葛萬金和“市民力量”組別的施利亞“拆票”，大家早就估計他不可能當選連任，結果亦是如此。endprint

比較出人意表的是，以“傳新力量”組別首次出選的林宇滔（曾經做過《澳門日報》記者、“工聯會”智庫負責人），竟然獲得7，162票，真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除了年輕人選票之外，他的票來自那裡，到現在仍然是一團迷霚。但是，林宇滔首次出選，便獲得如此佳績，如果未來4年多加努力，爭取更多選民支持，擴大基本票源，下屆再度參選，當選的機會是很高的。

上屆以約5，200票高票落選的關偉霖，今次夥拍賭何鴻燊四太太梁安琪，以“澳發新聯盟”第二候選人身份出戰，本來大家還以為他頗有希望的，但是，今屆“澳發新聯盟”的總得票卻只有10，452票，比上屆還少了約3，000票，他本人還是只有約5，200票。這些少了的票數，和陳美儀一樣，當然是流到梁孫旭和周銹芳那裡。

直選結果的總體分析

依當選和高票落選的名單進行總體分析，就直選議員來說，建制派、博彩利益派、同鄉會派、民主派4大政治勢力的基本大結構不變。

就微調方面來看，有林玉鳳、蘇嘉豪、梁孫旭三位代表年輕選民和基層勞工的新科議員當選，同類候選人林宇滔也以高票落選。

同鄉會派仍然有四人高票當選，反映出同鄉會勢力仍然不可忽視。

不過，損失最大的應是博彩利益派，即使梁安琪利當選，但陳美儀、關偉林就高票落選，反映出年輕人和基層勞工代表出頭，博彩業老板逐漸淡出。

不但如此，根據各個票站的開票結果顯示，對澳門根本就不清不楚的大多數香港傳媒，在報導澳門立法會選舉時，自作多情，亂報亂猜“天鴿風災”可能會對選舉結果有很大影響，還要“雷動震濠江”，但投票結果卻對這些傳媒的胡亂預測狠狠打臉，真係“信佢一成，雙目失明”。

總 結

由於憲政結構所限，澳門立法會選舉是一個“珠子在算盤之中”（ball in the abacus）的遊戲，不管算盤裡的珠子如何走動，珠子還是只能困在（中國政府打造出來的）算盤之中，除非修改“澳門基本法”第六十八條和附件二《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的產生辦法》，澳門是不可能在短期之內出現大規模的、整體性變化的。

就今屆立法會的直選結果來看，年輕人代表和基層勞工代表出頭，博彩業老板逐漸淡出，大多數市民希望“穩中求變”、“定中求好”，是一個很明顯的趨勢。

澳門特首崔世安從善如流，走回過去澳葡當局管治年代的優良傳統，委任7位在法律上、工程上、經濟上、博彩研究上都學有專攻的學者專家出任議員，把代表工商界的議員統統更替，以提高澳門立法會的議事和立法水準，也總算是一件好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