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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诗作《美术馆》中的悲剧和艺术美

2017-10-12杭州师范大学杨群群

外文研究 2017年3期
关键词:奥登美术馆悲剧

杭州师范大学 杨群群 欧 荣

奥登诗作《美术馆》中的悲剧和艺术美

杭州师范大学 杨群群 欧 荣

W·H·奥登的著名诗作《美术馆》是取材于16世纪荷兰画家老勃鲁盖尔的四幅油画的艺格符换诗。自从该诗发表后,国内外的学者主要从诗歌的形式、主题、“伊卡鲁斯的坠落”之母题等方面加以分析和研究,尚无人对此诗蕴含的悲剧和艺术美进行探析。通过对绘画艺术的鉴赏和吸收,奥登用短短二十余行诗文深刻描绘了战争年代的苦难和悲剧。奥登用艺格符换的写作手法揭示了他面对悲剧时的沉重心情,从而实现了悲剧与艺术美的完美结合。

奥登;美术馆;悲剧; 艺术美; 艺格符换

英国现代派诗人奥登(W. H. Auden)诗歌中的人性关怀与社会批判在21世纪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阐释。在其诗歌具体的形象和通俗的语言背后是作者对现实的辛辣讽刺。轻松诙谐的语气中蕴含着深刻的反讽。《美术馆》是奥登最著名的诗作之一。该诗发表以来,国内外学者主要从诗歌的形式、主题、“伊卡鲁斯的坠落”之母题等方面加以分析和研究。例如,一些国外学者从《美术馆》与黄金分割这一方面对诗作进行研究。艾迪·肯特(Eddy Kent)(2010: 236-239)认为《美术馆》共21行,分为两小节,第一节13行,第二节8行,遵守了黄金分割法则,表现了诗歌的形式之美。也有学者把这首诗与坎贝尔的《给奥登先生的备忘录》进行了对比研究(傅浩 2003: 96-99)。坎贝尔的诗对奥登《美术馆》中意欲突出表现世人冷漠的主题思想进行了驳斥,认为旁人的态度由客观因素而非主观因素造成。尽管已有学者简单地介绍了这首诗中提到的画作,以揭示战争带来的苦难,如王家新(2002: 125-128)的“诗的见证——重读奥登”,但还未有人将诗作中的悲剧思想与艺术之美结合起来分析。虽有学者提出奥登的诗已自成一个世界,不必把它和原画相对照,但诗画相映照,一定能读出更多的韵味。本文拟从跨艺术诗学的视角对该诗中蕴含的悲剧和艺术美进行深入的分析和探讨。

奥登的《美术馆》是一首典型的源自绘画文本的艺格符换诗(ekphrastic poem)。诗歌与绘画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也如相似点颇多的同胞姊妹。艺格符换诗就是把它们连接在一起的纽带。有学者提出,“现代艺格符换诗起源于艺术博物馆,公共场所的私人冥想空间为该类诗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回路”(张逸旻 2012: 45)。时至今日,“艺格符换诗”的概念并不局限于以诗写画,而是已经扩展到以诗歌描绘舞蹈、音乐、建筑等各个艺术领域①有关学界对“艺格符换”的界定及“艺格符换诗学”的演变和发展,参见欧荣著《说不尽的〈七湖诗章〉与“艺格符换”》,载《英美文学研究论丛》2013年第1期第229-249页。。

在《美术馆》中,奥登按照一定顺序用文字转换了16世纪荷兰画家老勃鲁盖尔(Peter Bruegel the Elder,1525—1569)的四幅名画。

诗的开头这样写道:

说到忍受苦难,他们总是没有错的

那些大师们:他们总是那么了解

苦难在人世的地位;苦难降临时,

总有些不相干的人在进食,或开窗,或仅仅

无聊地走过;*全诗译文均引自奥登. 1999. 艺术馆[C] // 余光中. 余光中选集·译品集. 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 51-52. 下文不再标注。

以上几行展现了勃鲁盖尔于1566年创作的名画《伯利恒户口调查》(TheNumberingatBethlehem)(图1)。画作的创作背景是一个白雪皑皑的村庄。远景是城堡、房屋、纵列而行的牲畜以及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近景是一个毗邻教堂的小池塘。画作的中心是人物:有些人走路,有些人扫雪,有些人打开窗户,还有一些人在屠宰牲畜。此外,孩童们在雪地里玩耍。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在图画右下角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大木筐,带着一头牛和一头驴。一位身穿蓝色斗篷的女子骑在驴背上。这对男女即是耶稣的父亲约瑟和母亲玛丽。除此之外,另一个关键点是在画作的左上方:左边有一栋房子,门前围满了人。这意味着军队已进入该家庭进行调查。

图1 《伯利恒户口调查》,勃鲁盖尔,创作于1566年,油画,现藏于比利时皇家美术馆

接着,奥登写道:

当年长的人正虔诚地,热烈地等待,

等待那奇迹的诞生,总是有一些

孩子们不特别期望它发生,只在

森林边的池沼上溜冰:

这几行根据勃鲁盖尔的名画《有溜冰者和捕鸟器的冬景》(WinterLandscapewithSkatersandaBirdTrap)(图2)而创作。该画描绘了1564年的冬景。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画面中的整个场景都沐浴在温柔、泛光的白雪之中。许多孩子在冰上玩耍。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薄雾笼罩里的城市依稀可辨。在这一片祥和的景象里却处处布满捕鸟者设下的陷阱。那些捕鸟器象征着危险和邪恶。同样,艺术家们经常使用溜冰场景来表达不确定性的存在。溜冰者和鸟类在同一场景出现,人类漫不经心的表现和鸟类的脆弱性更加烘托了危险的强大破坏力。

图2 《有溜冰者和捕鸟器的冬景》, 创作于1565年,油画,现藏于比利时皇家美术馆

接下来,诗作展示了勃鲁盖尔名画《屠杀无辜者》(TheMassacreoftheInnocents)(下页图3)中的场景:

大师们从不忘记,

即使可怖的殉道也必须在一个角落,

独自进行,在一个零乱的角落,

其中,狗继续过狗的生活,而行刑吏的马

向一棵树摩擦它无辜的臀部。

该画题材出自《圣经》中的《马太福音》。希律王听见耶稣诞生的消息之后,命令士兵杀死当地所有两岁以下的儿童。通过绘画,观者可以看到刽子手用刀、剑和矛杀死无辜的人。在脏乱的地方,狗继续狗的生活,施虐者的马摩擦着无辜的臀部,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图3 《屠杀无辜者》,创作于1565年,油画,现藏于奥地利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

诗歌的第四节取材于勃鲁盖尔所绘《伊卡鲁斯坠落的风景》(LandscapewiththeFallofIcarus)(下页图4)。奥登在诗中直接提到:

在布鲁可的《伊卡瑞斯》*布鲁可的《伊卡瑞斯》,即老勃鲁盖尔的《伊卡鲁斯坠落的风景》。中,例如,一切何其悠然

掉头不顾那惨象;那农人可能

听见了水溅之声,和无助的呼喊,

但是他不觉得那是一次重要的失败;阳光照着

因为不得不照,那白净的双腿没入绿色的

海水中,那豪华精致的海舟必然看见了

一幕奇景,一童子自天而降,

但它必须去一个地方,仍安详地向前航行。

据希腊神话描述,伊卡鲁斯是当时最聪明的艺术家兼工匠代达罗斯的儿子。代达罗斯在克里特岛为米诺斯王修筑魔幻迷宫,迷宫中关着凶猛的半牛半人的怪物弥诺陶鲁斯。后来代达罗斯失去国王的信任,他和他的儿子伊卡鲁斯被关在迷宫中。聪明的代达罗斯很快想出一个巧妙的逃跑计划。他和他的儿子用剩菜诱捕海鸥飞入塔中,然后他们耐心地收集海鸥的羽毛和蜡烛油。代达罗斯用羽毛和蜡和线制造了两双翅膀。万事俱备后,他们准备飞向自由。代达罗斯警告他的儿子伊卡鲁斯,他不能飞得太快或太高,以避免烈日熔蜡。不幸的是,当他们飞出克里特岛,远离危险后,伊卡鲁斯不禁欣喜若狂。他忘记了父亲的警告,不知不觉越飞越高,越来越接近太阳。太阳的热量把蜡融化,伊卡鲁斯落入海中。(Dowden & Livingstone 2011: 266)勃鲁盖尔的绘画《伊卡鲁斯坠落的风景》便是根据这个传说而创作。同时这幅绘画也呈现了一幅乡村生活的图景:农夫继续干他的农活;牧羊人抬头望天;远处的一艘船悠闲地航行,海面平静,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如果仔细欣赏,观者会在画面右侧不起眼的一角发现一双白腿出现在碧绿的海面上,激起一丝波澜。

图4 《伊卡鲁斯坠落的风景》, 创作于1556年,油画,现藏于比利时皇家美术馆

诗歌与绘画之间和谐的亲缘关系,促成了两者创作情绪的共振与共生,以及对艺术本质美感的不断追索。(赵雪源 2009: 94)作为一种空间艺术,绘画运用色彩、线条、构图等展现一定空间内的物体。当观者欣赏整幅画作时,各种细节纷纷汇聚在眼前,给感官造成直接的冲击,由此可以直观地感受其中的魅力与精妙。作为一种时间艺术,诗歌可以生动、形象地刻画事物却不拘泥于特定的时间;而它又以语言为载体,发挥语言的无限魅力,使得大千世界的万物跃然纸上,给读者插上想象的翅膀,带来无尽震撼。当勃鲁盖尔的油画作品铺陈在观者眼前时,开窗扫雪的村民、滑雪喧闹的孩童、落魄的狗、摩擦屁股的马以及落水的伊卡鲁斯等意象都是直观的;而当奥登将画作的内容转变为文字后,读者需要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通过抽象的文字组合,在脑海里构建精彩纷呈的画面。绘画和诗歌两种艺术形式纵然有所不同,但各具特色与魅力,皆能使欣赏者沉醉其中。《美术馆》作为一首艺格符换诗,巧妙地将二者糅合,使其优点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国内外一些学者对奥登的诗作里究竟涉及了哪些绘画作品存有疑虑。笔者之所以认为是上文提到的四幅画作,是因为从时代背景及诗人和画家的宗教信仰这两方面来看,这四幅画皆反映了奥登和勃鲁盖尔相似的反战情绪和宗教思想。

首先,勃鲁盖尔和奥登都是在战争时期出生的。勃鲁盖尔生活在16世纪的荷兰,是欧洲独立山水画的先驱。这一时期是西班牙统治荷兰的末期。勃鲁盖尔亲眼目睹西班牙人的黑暗统治和腐败猖獗的天主教反动势力。他用画笔记录下他们的恶行,广泛描绘了西班牙统治下的荷兰人民的英勇斗争。(Nemerov 2005: 780)奥登作为经历过西班牙内战和中国抗日战争的诗人,亦有自己对战争的认识与思考。

其次,勃鲁盖尔的绘画充满了宗教思想。奥登是英国人,30年代末期离开英国,定居纽约并皈依基督教。他的诗歌创作也笼罩了浓厚的宗教色彩。对于奥登,勃鲁盖尔的画满足了他对宗教信仰的追求。诗歌前三节对应的三幅画能完整地讲述耶稣诞生的故事。这正是为什么奥登以此顺序创作《美术馆》的原因。宗教与艺术创作之间有着密切而深刻的联系。当诗人将自己的宗教信仰或宗教情感融入到艺术创作中去,艺术作品的主题与思想则变得更加深邃,有灵性。在《美术馆》中,奥登与勃鲁盖尔的宗教思想穿越数百年,交相辉映,共同为艺术创作提供了灵感之源。

奥登曾经在自己编著的《牛津现代诗》前言中提倡“轻体诗”(light verse)。所谓的轻体诗类似中国坊间流传的“打油诗”,强调用轻松灵活的诗题和精简短小的语句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这一体裁已变成奥登诗歌独特的标签之一。《美术馆》一诗则很好地实践了“轻体诗”这一理念。在该诗中,悲剧和苦难以看似轻松、随意的语气表现出来。当灾难发生时,每一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在吃饭,有的人在开窗,孩子们在树林边的池塘上滑冰;动物诸如狗和马对世间正在发生的悲剧毫不在意;甚至当伊卡鲁斯从高高的天空落入水中时,岸上的农夫和海面驶过的船只也对其置若罔闻。诗画中悲剧的旁观者显得那样冷静和理智。然而,读者却从诗人看似轻松的字里行间及其所描绘的平凡生活场景中读出了人们在悲剧发生时悲哀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这正是奥登的智慧所在。他的诗歌不局限于观者可以直接看到的画作的表面,而是让读者寻找到更深的内涵和意义。他通过看似简单、轻松的文字展现了诗人沉重、复杂的内心世界。诗歌风格与作者的情感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面对悲剧,每个人都会产生恻隐之心。一般人可能会直接表达他们的同情,而奥登把它藏在了诗句的字里行间。简言之,奥登的诗歌实现了悲剧与艺术之美的完美结合。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勃鲁盖尔的四幅绘画作品,我们便不难发现他的艺术作品继承了荷兰绘画的传统,体现了荷兰16世纪的社会特征,用简洁的创作手法勾勒全景。乍一看它们不过描绘了普通的乡土人情,但细细观赏,我们却能发现创作者意欲表达的、隐藏在平凡生活下的悲剧和苦难。奥登的诗作或许受到了绘画的启发,用云淡风轻的口吻叙述了悲剧的惨烈。

亚里士多德(1996: 63)在研究和总结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的创作实践基础上,提出了悲剧学史上第一个悲剧概念:“悲剧是对于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它的媒介是语言具有各种悦耳之音,分别在句的各个部分使用;摹仿方式是借人物的动作表达,而不是采用叙述法,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悲剧是对于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这句话的落脚点是“行动”。悲剧作品是对人行动的摹仿,“行动则是由某些人物来表达的”(亚里士多德 1996: 63)。从道德的角度看,悲剧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毁灭;而从艺术的角度来看,悲剧是一种表达艺术主题的途径。每个艺术家都以自己不同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艺术作品。一些艺术家习惯于用鲜艳的色彩来表达悲剧的主题;一些诗人擅长利用他们面前的一切事物来创造出完美的文学作品;还有一些艺术家则倾向于把悲剧和艺术手法联系起来创造美。鲁迅曾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鲁迅 1982: 192)。同理,艺术形式如诗歌和绘画也可以把悲剧重新加工成极具审美价值之珍品。

《美术馆》中所表现出的悲剧又是多重的。第一重显而易见,即诗中所涉及画作内容所体现的悲剧。在《伯利恒户口调查》一画中,观者可以看到村庄表面上风平浪静,事实上,死神的脚步已经悄然临近。这幅画作创作于1566年的冬天。当时荷兰人民已开始针对西班牙统治者的反抗斗争。奥登将其以“苦难降临”表现在诗中;接着,奥登又将希律王对两岁孩童的屠杀描写成“可怖的殉道”;最后,伊卡鲁斯的翅膀融化,落入大海,只剩一截白腿,依稀可辨……诸如此类,都是直观的悲剧。

第二重悲剧即众人面对悲剧时的麻木不仁。诗中提到村民、孩童、狗、马和航船等意象。在他们面前,苦难正在发生,然而他们一致选择无视。当军队进入村户时,许多人在进食、开窗或仅仅默然走过。他们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对他人的苦难置若罔闻;孩子们亦对耶稣的降生不以为意,依然沉迷于玩乐和享受;马与狗更是只有动物的本能。它们在脏乱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不会去关心主人的生死;而伊卡鲁斯落入碧波之际,农夫并不当那是惨重的牺牲,船只亦安然驶过……在奥登看来,这些漠然的行为亦是一种世态炎凉的悲剧。

第三重悲剧则是通过诗篇所透露出的时代之殇。20世纪30年代是英国历史上一个政治腐败和经济萧条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奥登本着对政治的热情和对社会变革的渴望,潜心研究“现代荒原”意象。(吴泽庆 2014: 56)1938年初,奥登受出版社的委托,与一个挚友来到中国,写一本关于东方的旅行书。在战火纷飞的中国,奥登目睹无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和士兵,受到无限触动。(Nemerov 2005: 784)在当年6月,奥登结束中国之行后来到了比利时。当时正值二战前夕,比利时人民同样受战争所累。短期内的两次经历让奥登看到勃鲁盖尔的作品后产生了深深的共鸣。他以笔为武器,以勃鲁盖尔的画为蓝本,创作了《美术馆》一诗,将艺术与战争所带来的悲剧相结合,以此抨击和揭露战争的丑陋与残酷。这亦与勃鲁盖尔画中欲表达的主题思想不谋而合。

利普斯(2006: 229)在《悲剧性》中提出,人们必须了解作品中的人物是由于什么或者为什么而受难。他把悲剧分为两类,即“一类是个人由于善良的愿望而受难,即‘祸殃悲剧’;另一类则是由于邪恶而受难,这一类被称之为‘邪恶悲剧’”(利普斯 2006: 230)。《美术馆》中三重悲剧的性质皆属于后者,是由不良动机造成。在第一重悲剧中,军队、希律王以及伊卡鲁斯的鲁莽行为是造成悲剧的邪恶力量;而在第二重悲剧中,众人的冷漠成为悲剧发生的首要原因;战乱则是造成第三重悲剧的邪恶因子。

然而,“悲剧并不是单纯让人产生痛苦体验的经历,它具有自身不可替代的价值。一切可称为悲剧性的事物均在价值和价值关系的领域中活动。”(舍勒 1999: 292)在《美术馆》中,悲剧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对主题的升华,另一方面则是对审美的积极作用。《美术馆》中的三重悲剧是层层递进的。最表面的悲剧的发生让读者意识到众人良知的失陷,从而引出第二重悲剧。而第一重悲剧与第二重悲剧又共同反映了作者对时代悲剧的认知,从而使读者在赏诗的过程中,亦能与作者产生情感上的共鸣。这正是诗中悲剧的价值所在。

在勃鲁盖尔四幅绘画作品的基础上,奥登创作出诗歌名篇《美术馆》,深刻体现了战争给人类带来的苦难和悲剧。绘画和诗歌都是表达艺术美的途径。诗与画的结合,是时间与空间、静态与动态以及具体和抽象的完美邂逅。在勃鲁盖尔的绘画作品中,欣赏者可以根据绘画中的线条、色彩和构图直观地感受悲剧。而奥登将图像转换成文字,并在其中增加了自身的人生经验和情感经历。他将直观的悲剧转换为间接的表达,同时读者又可以通过自己的想象和感受来理解悲剧之美。尼采(1986: 177)提到,“最高贵的美就是这样一种美,它并非一下子把人吸引住,不做暴烈的醉人的进攻(这种美容易引起反感),相反,它是那种渐渐渗透的美,人几乎不知不觉把它带走,一度在梦中与它重逢,可是在它悄悄久留我们心中之后,它就完全占有了我们,使我们的眼中饱含泪水”。悲剧本身并不美丽,但它以自身特殊的价值,在潜移默化中将人吸引,带给欣赏者以审美体验,并使其在审美过程中,放飞灵感和想象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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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巧慧)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英美现代派诗歌中的城市书写研究”(13YJA752014)、浙江省社会科学规划课题“英美现代派诗歌中的城市书写研究”(12JCWW13YB)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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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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