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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多黎各政治身份问题初探

2017-10-11师嘉林

武陵学刊 2017年5期
关键词:波多黎各民众政治

师嘉林

(重庆邮电大学 外国语学院,重庆 400065)

波多黎各政治身份问题初探

师嘉林

(重庆邮电大学 外国语学院,重庆 400065)

波多黎各政治身份问题由来已久。2012年波多黎各进行了第四次全民公投,其海外自治领的身份进一步强化,而寻求加入美国联邦的计划失败。自1898年以来,美国对波多黎各政治、经济的战略考量是其殖民波多黎各的本质。波多黎各政治身份问题的症结在于:波多黎各经济的疲软拖累了其政治身份问题的解决,附庸型经济关系导致其政治民主化进程放缓;波多黎各本土的身份、文化认同以及民族主义运动,对美国管控波多黎各构成强大冲击;美国国会拥有决定波多黎各政治未来的终极单边权力。

波多黎各;美国;政治身份

2012年11月7日,奥巴马成功连任美国总统。两天后,波多黎各第四次全民公投(plebiscite)落下帷幕,130万投票者中,61%的民众支持波多黎各成为美国第51个州,约33%的民众希望扩大本岛自治权,只有5.5%的民众赞成完全独立,支持独立的民众比例再创历史新低。2012年的公投结果几乎是1993、1998年两次公投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在“加入联邦成为美国一州”这个选项与“维持自治”选项方面差距正日益缩小。此外,2012年全岛性公投赞成维持自治领身份民众的比例已经完全超过了此前三次的比例,反映出波多黎各民众离民族独立的梦想可能会越来越远。事实上,从1967年波多黎各第一次公投开始,独立的选项就从未获得民众的广泛支持,历史上拥护独立的民众比例最高的为1993年公投时的4.4%,1998年公投支持独立的民众比例仅为2.6%,2012年选择独立的民众数量虽获得较快增长,达到5.5%,但与选择维持自治领以及加入美国联邦的民众比例相比差距明显①。为什么波多黎各之外的国际社会对这个国土面积不足3 500平方英里的地区如此感兴趣,甚至很多人依旧期盼它可以通过民族自决来真正摆脱美国统治而走向独立?为什么波多黎各无法寻求独立?它与美国之间的政治关系又是如何?美国对其政治统治有何种约束力?这些都是值得学界探讨的。

一、美国对波多黎各的政治战略考量

19世纪末期,美国开始将战略触角伸向海洋,从陆地到海洋扩张的战略计划逐渐成型,美国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与其密友马萨诸塞州共和党参议员亨利·卡波特·洛奇(Henry Cabot Lodge)都曾深受阿尔弗雷德·萨耶尔·马汉(Alfred Thayer Mahan)海权论②的深刻影响。马汉认为,在中美洲修建运河对解决美国大陆防守的问题极为重要。作为加勒比地区四条海洋航线③中最为重要的两条,古巴和波多黎各都有可能成为其他帝国乘西班牙国力衰退之际所觊觎的目标。而且,美国也担心古巴民粹团体可能在其独立战争中击败西班牙而导致美国干涉波多黎各问题的延误[1]。马汉还提出,未来的工业发展将依靠海洋力量的延伸。罗斯福、洛奇以及时任美国战争部长的艾利胡·鲁特(Elihu Root)都默认马汉的扩张理论,并且认为扩张的首要路径是通过与西班牙的战争来实现。时任阿拉斯加民主党参议员的约翰·摩根(John T.Morgan)也认为波多黎各太小而无法获得独立,其战略地位不可落入他国之手[2]。因此,在美西战争爆发之前,美国政界、军界已经对波多黎各的战略重要性做了合理评估,对通过军事力量夺取波多黎各做了充分准备,这就为美国在美西战争之后顺利管治波多黎各铺平了道路。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为了防止德国对巴拿巴运河以及加勒比地区的控制,波多黎各作为战略要地保障了美英、美欧贸易航线的有序进行。1917年,美国国会适时通过《琼斯—谢佛罗思法》(The Jones—Shafroth Act)。“琼斯法案”的通过,一方面平息了波多黎各岛内独立派团体的反叛运动,通过授予美国公民权满足了波多黎各若干民众对加入美国联邦的渴望,也为美国政府施行“甄选服役法案”(The Selective Service Act)合理地为战区募集到了兵源;另一方面又从文化和政治上拉近了美波之间的关系。“二战”前夕,波多黎各爆发了严重的工人罢工事件,包括码头工人在内的工会团体在产业组织大会(The Congress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s)的领导下对美国劳工联盟及美国的统治表达了不满,这次罢工将码头工人、烟草工人、蔗糖工人等不同产业的底层从业人员团结在一起,目的是使波多黎各本岛政治气候和美国殖民方式做出改善。1932年,波多黎各当选的执政联盟是由亲美的社会党(The PartidoSocialista或The Socialist Party)与共和党组成,而代表工人阶级的小党派共产党(The Partido Comunista) 和社会进步党(The Afirmacion Socialista)随即掀起了30、40年代轰轰烈烈的罢工潮。在当时的美国看来,波多黎各似乎正走向濒临崩溃的边缘,美国随即提升了波多黎各战略规划优先权,促进其政治环境向更有利于美国防卫考量方面转移,同时平息波多黎各工人运动[3]161-162。如果说波多黎各参与“一战”是美国政治各方衡量的结果,那么波多黎各参与“二战”却更多是由于一个人的存在。作为波多黎各人民民主党党首,路易斯·穆诺斯·马林(Luis Muoz Marn)与美国总统、政界、国会都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他强烈拥护罗斯福总统在反法西斯战争中采用的外交策略,组织波多黎各民众积极整顿军备。随着国际战事的加剧,马林号召民众无条件地全力配合美国的战争行动,推迟波多黎各本土的民主化进程,不惜一切代价支持美国的海外战争,直到战争结束[3]322。从“一战”到“二战”,再到随后的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美国通过战争将波多黎各命运与其自身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④,与其说美国看到了波多黎各的战略重要性,不如说美国促使波多黎各加入美国的海外战争,本质上表现出了其对波多黎各某种形式的政治和军事主权的控制,因为波多黎各人民参军成为了宪法要求的义务。

除了将波多黎各作为美国军事基地来护卫加勒比地区的安全这一战略考虑之外,美国还看好波多黎各未来的经济地位。西班牙统治时期,波多黎各就是重要的蔗糖、咖啡以及烟草产区,经济作物大都出口欧洲。西班牙统治末期,波多黎各人口达到100万,其中绝大多数人生活在海岛的北部高地,他们构成了波多黎各人口中绝大部分的“齐拔诺”(Jibaro)阶层,即农民阶层。美国接手波多黎各之后,波多黎各人民曾极度渴望美国的统治可以带来高工资、高生活水平,以及未来总体的社会繁荣,事实上,美国30余年的统治也促成了波多黎各经济的稳定发展并实现了政治自治。从咖啡到蔗糖、从新能源到化工产业,波多黎各在促进自身经济发展的同时也极大地提升了美国大公司对波多黎各的投资热情。长期以来,以蔗糖为主的波多黎各种植业给美国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20世纪30年代,波多黎各蔗糖年产量接近100万吨,而西班牙统治时期的蔗糖产量仅为3.6万吨。欧洲战争之际,蔗糖种植属于暴利,年利润增长率一度高达25%,再加上美国接管后波多黎各实施的关税优惠和降低贸易壁垒政策,使波多黎各对美贸易额已经从西班牙时期的1 300万增加到1930年的2亿,为美国统治之前贸易量的 15倍[4]。

综上所述,美国对波多黎各政治、经济战略考虑是其殖民波多黎各的本质。政治上,美国国会对波多黎各事务享有绝对话语权;经济上,美国大企业长期控制波多黎各的工业、农业、制造业以及服务业;军事上,20世纪50年代波多黎各别克斯岛(Vieques)又以安全保护为交换条件再次让渡波多黎各领土主权,美国随即开始对波多黎各实行军事驻扎,这也为日后解决波多黎各政治问题增添了障碍。

二、波多黎各政治身份问题的症结

1952年,波多黎各自治宪法的通过开启了波多黎各政治民主化新时代。一方面,波多黎各结束了过去的纯美国殖民方式获得了完全的自治;另一方面,宪法确立了波多黎各作为美国海外自治领而享有独立决定自身事务的权利。纵观历史,但凡曾经享有自治权利的地区或国家,在不久的将来大都实现了独立。如1910年自治并于1961年退出英联邦建立共和国的南非、1959年自治并于1965年实现独立的新加坡、1958年自治1960年获得独立的塞内加尔等,这些以前的英、法自治领最终都实现了独立;即使是当今的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巴布亚新几内亚以及圭亚那,它们都在英联邦内部获得了独立,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主权国家。英国作为宗主国只具有象征意义。作为加勒比地区的一颗明珠,波多黎各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人均收入在加勒比地区都首屈一指,波多黎各民众受教育程度较高,地理环境优越,与美国也维持了半个多世纪相对稳定的经贸、文化和政治关系,经济成就显著,如今理应抓住机遇坐在谈判桌前解决其悬而未决的政治身份问题。然而,1967年到2012年的四次全民公投结果显示,选择民族独立的民众从未占据主流,甚至得票率都没有达到两位数,相反选择扩大自治权利的民众和希望加入美国联邦并成为其一州的民众成为了主流,而且选择此二项的民众比例不相上下,这不得不令我们深思,那个曾经倡导独立的波多黎各为何放弃原有的政治理想?波多黎各的政治问题为何难以解决?其症结到底在哪里?

首先,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波多黎各疲软的经济状况就颇为国际社会诟病,经济的疲软拖累了其政治身份问题的解决,附庸型经济关系导致波多黎各政治民主化进程放缓。1967年波多黎各公投结果显示,维持自治并扩大自治权利的民众比例超过60%,支持加入美国联邦并成为其一州的占39%,倾向于独立的民众仅为0.6%[5]。1933年,美国国会通过了《联邦紧急援助法案》(The Federal Emergency Relief Act),试图解决波多黎各的失业和社会贫困问题,同时开始对波多黎各实施食品券(The Food Stamp)补贴计划[6]。20世纪40年代中期至70年代中期是波多黎各经济高速发展时期,美国主导并实施的经济发展计划(The Bootstrap Operation)使得波多黎各获得了美国丰厚的联邦资金拨款,波多黎各经济得到振兴,截至1980年,美国经济援助占波多黎各国内生产总值的29%[7]。经济高速发展的背后是贫富差距的不断扩大,广大农民阶层的生活现状并未得到有效改善,60%的波多黎各民众靠领取美国食品券生活,失业率不断攀升,制造业就业人数不断减少,贫困、失业、犯罪问题长期困扰着波多黎各。马林时期,波美政治、经贸关系稳定,美国联邦与地方良好的互动创造了波多黎各经济增长和城市化发展的奇迹。然而,波多黎各毕竟实现了民主,在政党林立的波多黎各,民众对政治、经济、社会问题的不满以及强力媒体的宣传,最终导致了人民民主党走下神坛,支持“加入美国”的新进步党(The New Progressive Party)成为了执政党,高速发展了近40年的波多黎各经济也戛然而止。从此,高效的政治管理出现了危机,波多黎各政党利益纷争不断,由此试图通过党派合作来解决波多黎各政治身份的可能性趋于幻灭。80年代之后,波多黎各地方政府获得联邦拨款日益萎缩,一方面是因为波多黎各受里根时期通货紧缩的“新联邦主义”政策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因为石油危机之后,依赖石油出口的波多黎各经济遭受巨大冲击,对美国和加勒比地区的出口也相应锐减。下面我们可以通过1992与2006财年美国对波多黎各拨款的相关内容比较,窥见美国对波多黎各经济资助的变化(见表1)。

表1 1992和2006财年美国联邦对波多黎各政府部门拨款⑤

表1清晰地显示,与1992财年相比,2006财年美国对波多黎各财政投入锐减,对波多黎各转拨款项也有较大程度的缩减,14年间,美国联邦财政税收增长约10亿美元,但返拨款项仅多出2 100万;在与民生相关的就业保险、校园午餐计划方面的拨款也有明显减少。事实上,从2002年起,美国对波多黎各投资就日益减少(见图 1)。

图1 2002年以来美国对波多黎各投资⑥

从图1可以看出,除了2009—2010年度美国对波多黎各投资略有上升之外,其余年度美国对波多黎各投资无论从常量还是从实际投资规模方面都明显减少。事实上,1954年美国国会通过的国内税收法规第936号(Section 936,The Internal Revenue Code)试图通过减税的方式吸引美国本土企业对波多黎各投资,三十多年过去了,该条款并未真正达到刺激波多黎各经济、增加就业机会的预期目标,美国属地企业(Possessions Corporations)反而通过转移定价法(Transfer Pricing Law)将所获利润最大化,同时对波多黎各产业的发展、劳工技能的提高施加限制。早在1917年,“琼斯法案”就明晰地确定了殖民时期波多黎各对美国经济的附属关系,波多黎各本土企业采购的原材料、制成品必须通过美国船只运回美国大陆,而美国属地企业可以选择便宜的外国船只运送殖民地的原材料和制成品,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波多黎各本土企业的竞争力,因此导致波多黎各本土企业的衰退,失业人数增加[8]。1984年,美国财政部(USDepartment of Treasury)向总统提交了一份有关税收改革的报告,该报告拟对非授权的美国在波多黎各投资的企业进行征税以促进波多黎各的经济增长,但由于担心撤销936条款可能引发美国财政赤字而作罢。马克思经济决定论(economic determinism)认为,人类所做的大多数决定都与对食物、服饰和居所的追求有关。贫困、失业、政治不稳定等因素长期困扰着波多黎各,马林总督正是看到波多黎各社会的若干问题,理性地提出将经济发展作为其执政的首要任务,从而创造了在任期间经济高速增长的奇迹。因此,政治附庸关系下的波多黎各经济必将长期受到美国控制,历史上单一经济作物出口模式以及美国对波多黎各经济的规划,从一开始就将波多黎各的经济衰退与美国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其次,波多黎各本土长期以来的身份、文化认同以及民族主义运动,使美国政府意识到,拉美裔波多黎各文化的建构对美国未来管控波多黎各构成强大冲击,同时,波多黎各独立派运动也对美国在波多黎各的管控平添不少麻烦。19世纪法国著名哲学家约瑟夫·欧内斯特·勒南(Joseph ErnestRenan)提出了“精神原则”(spiritualprinciple)的概念,它以分享型记忆、对光荣过去的崇拜以及民众对国家发展的集体证言为叙事基础[9]12。波多黎各民粹主义运动始于20世纪30年代,目的是表达对1898年以来美国对波多黎各殖民统治的不满,民族主义党(The Nationalist Party)努力捍卫波多黎各本土价值观和传统,促进波多黎各最终走向独立,他们维护着西班牙统治时期遗留的文化传统、宗教信仰以及语言。尽管他们的坚守会受到美国化运动的冲击以及私有化经济手段的渗透,但民族主义者将这种欧洲西班牙文明的“奇拔诺”农业文明视为波多黎各的精神象征[9]19,他们奉行集体主义,渴望与同为西班牙文化影响下的加勒比地区其他国家开展交流来寻找情感归属[10]。波多黎各人热爱生活、热爱体育,乐此不疲地热衷于讨论他们本岛的政治未来。波多黎各人精于艺术、绘画、音乐、舞蹈、文学和建筑,他们通过文学和艺术将自己内心的关切表达出来[11],他们的文学和音乐作品中时常表现出对波多黎各政治时局的关切。波多黎各的住房建筑风格、民族音乐形式,很大程度上是西班牙艺术形式在波多黎各本岛的继承与发展。

文化的认同有助于促进民族凝聚力,同时也可以作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来挑战异族文化对其的压迫与统治。长期以来,波多黎各民族运动虽时有发生,但美国对其的高压管控并未使波多黎各的民族独立成为现实。20世纪30年代,民族主义运动在佩德罗·阿尔维苏·坎波斯(Pedro Albizu Campos)的领导下如火如荼地开展,此后一系列的暴力冲突如1935年的波多黎各大学生与当地警察的冲突、一个月之后的蓬赛大屠杀(The Ponce Massacre)、1954年四名波多黎各民族主义者袭击美国众议院、1950年民族主义者袭击布莱尔宾馆(The Blair House)等事件[12],都从一方面折射出波多黎各民族主义者对其政治现状的不满;另一方面,也正是由于美国联邦政治的虚伪性以及波多黎各自身政治、经济、社会的不理想的附庸状态,迫使民族主义者每次都以暴力的方式试图推动波岛的独立。

再次,波多黎各政治问题的解决还取决于美国国会的态度与决策,美国国会拥有决定波多黎各政治未来的终极单边权力,当然美国总统的权力以及波多黎各政党纷争的局面也对波多黎各政治问题的解决产生较大影响。美国宪法中的联邦财产和领地条款(Federal Property and Territorial Clause,USConstitution)赋予国会管理美国海外领地的专属权力,并交由国会参众两院各专门委员会全权负责波多黎各事务[13],因此,国会也就成为了决定波多黎各事务的最高权力机构。1900年的“富勒克法案”确立了美国国会对波多黎各的政治监护权,但美国宪法并未赋予波多黎各如同其他州一样平等的政治地位,国会有权废除波多黎各议会通过的法案和宣布波多黎各地方议会通过的法案无效。波多黎各是美国历史上首次以条约的方式获得的域外领土,巴黎条约之后,美国也一跃成为国际社会中一支重要的殖民力量[14]。

与美国国会对波多黎各立法的限制以及对波多黎各政治身份界定权力不同的是,作为美国最高行政长官的总统,往往更多地从现实利益考量来管控波多黎各。长期以来,波多黎各都是美国用来对拉美地区渗透其政治影响力的前站。美国对波多黎各的投资、解决人口就业、丰富并帮助波多黎各开展与加勒比地区其他国家的合作等举措,在很大程度上都有助于波多黎各从情感上向美国倾斜,从而逐渐钝化其对自身政治问题的敏感;美国政府也希望通过经济援助、减税措施以及扩大投资来改善波多黎各的经济状况,从而使其无暇顾及自身政治身份的改变。1949年波多黎各获得民选总督权利之前,美国任命的总督如霍莱思·曼·唐纳(Horace Mann Towner)、小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 Jr)、莱克斯福德·盖伊·塔格威尔(Rexford Guy Tugwell)等人都对繁荣波多黎各经济、稳定波美关系以及缓和党派矛盾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个别总督甚至对波多黎各的文化、语言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同时对波多黎各经济现状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并给予巨大帮助。如1929年上任的小罗斯福主动学习西班牙语,协调并消除波多黎各党派与美国政府之间的误解,利用美国联邦资金发展波多黎各地方经济以杜绝美国属地公司的行业垄断,同时弱化美国化对波多黎各的影响等[15]。历史上美国总统很少直接参与对波多黎各事务的管理,他仅仅通过波多黎各总督或属地代表(resident commissioner)获得对波多黎各的认知,同时制定和调整对波多黎各政策,波多黎各总督与属地代表更多充当了波多黎各地方事务的直接管理者和与美交往的桥梁。如1916年美众议院属地代表路易斯·穆诺斯·里维拉(Luis Munoz Rivera)曾建议威尔逊总统促成“琼斯法案”的通过,1921哈丁总统考虑总督艾默特·蒙哥马利·莱利(Emmet Montgomery Reily)的建议优化波多黎各行政人员的任命以及调整波多黎各税收等。事实上,就涉及波多黎各政治走向以及民众舆情方面,美国总统大都采取相对宽容的态度。如1952年杜鲁门总统批准波多黎各宪法及其修正案通过;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美国总统如杰拉德·福特、罗纳德·里根、乔治·布什等都对波多黎各加入美国联邦表现出强烈的支持,吉米·卡特甚至支持波多黎各人民有权自行选择他们的政治身份。从总统的讲话中我们可以看出,美国行政机构在波多黎各事务方面表现出较为积极、宽容的态度。因此,真正阻挠波多黎各人民实现政治理想的机构就是国会[16]。1998年波多黎各公投之后,美国国会就开始着手对波多黎各的政治现状做全面了解,2000年成立的波多黎各政治身份白宫特别行动小组(The President’s Task Force on Puerto Rico Status),长期致力于对波多黎各的社会、政治、经济等各项指标的调研和分析,并及时汇报总统。2011年3月,最新的有关波多黎各政治现状的报告对2010年4月美国国会众议院批准的有关波多黎各政治问题的法案(H.R.2499)作了详尽说明。尽管2499号提案未在参议院引起较大关注,但众议院已经授权波多黎各拟通过两个阶段公投的方式来解决波多黎各政治问题,这实则是一次较为民主的尝试[17]。

结 语

历史地说,实现自治的波多黎各应逐渐走向独立或者享有更大程度的自治,1949年当选并执政长达16年的穆诺斯·马林总督从波多黎各现实出发提振波多黎各经济,力求为未来通过政治手段解决波多黎各政治身份困局铺平道路,然而,经济的增长迫使他摈弃之前的独立思想转而寻求扩大波多黎各自治权力的政治选项,这反而使波多黎各的政治未来陷入了困境。由于波多黎各本土独立运动的此起彼伏、高失业率、投资环境的不断恶化等因素的综合作用,美国国会授权波多黎各进行自身政治身份选择的全民公投,但自1967年第一次公投以来,波多黎各本土民众的政治民主化考量逐渐偏向务实,他们更希望选择留在美国扩大自治权利甚至加入美国联邦享受更大的经济利益,尽管也有少数民众选择成立独立的共和国,但毕竟不是主流。就在前不久的6月11日,波多黎各进行了第五次全民公投,这一次公投有超过97%的选民支持波多黎各成为美国的一个州,选择维持自治领地位的民众仅有1.32%,尽管这次的选民参与人数不多(只有区区的23%)⑦,但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波多黎各在面临自身发展困境时表现出的部分民意。因为波多黎各的政府债务高达700亿美元,公投之前刚刚申请了破产保护,且不说美国国会、政府是否愿意伸出援手帮助波多黎各经济走出阴霾,就单单如此高昂的政府赤字对于特朗普政府来说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此外,波多黎各政治身份问题的解决最终归属于美国国会,即使这次公投符合法定程序,充分显示了民意,但美国国会的法律约束力(binding power)是最高权威且不容驳回的,消弭如此沉重的债务、消除西班牙文化的影响以及未来享有平等的州权,目前的波多黎各要想加入美国困难重重,这也是当前以及未来摆在总督瑞奇·罗塞略·拉瓦莱斯(Ricky RossellNlevares)面前的重要课题。

综上所述,美国国会在波多黎各未来政治走向中扮演最为重要的角色;美国总统从自身经济、政治利益出发一般采取较为缓和的方式处理对波多黎各事务;波多黎各自身的文化、经济、社会问题,使其政治身份问题变得复杂。波多黎各未来政治发展方向扑朔迷离。

注 释:

①波多黎各四次全民公投的统计结果详见:http://en.wikipedia.org/wiki/Puerto_Rican_status_referendum,_1967;http://en.wikipedia.org/wiki/Puerto_Rican_status_referendum,_1993;http://en.wikipedia.org/wiki/Puerto_Rican_status_referendum,_1998;http://en.wikipedia.org/wiki/Puerto_Rican_status_referendum,_2012。

②马汉是美国19世纪杰出军事理论家,他的“海权论”(sea power)是其三部重要作品《海权对历史的影响1660—1783》(T he Influence of Sea Power upon History,166—1783)、《海权对法国革命和法帝国的影响:1793—1812》(T he Influence of Sea Power upon the French Revolution and Empire,1793—1812)和《海权与1812年战争的联系》(Sea Power in Its Relation to the War of 1812)精华的提炼。马汉的“海权论”重点阐述了海洋在未来争夺海上主导权以及主宰国家乃至世界命运方面所发挥的重要性。

③加勒比地区的四条海洋航线分别是:帕索·德·尤加敦(Paso de Yucatan)(墨西哥与古巴之间)、帕索·德·维恩多斯(Paso de los Vientos)(美国进入古巴和海地之间运河的主要路线)、帕索·德·阿内加达(Paso de Anegada)(近波多黎各东海岸的圣托马斯岛)、帕索·德·莫纳(Paso de la Mona)(波多黎各和多米尼加共和国之间)。

④20世纪波多黎各参与美国海外战争伤亡情况,详见Rodriguez-Berrios and Luis Guillermo, Nationalism, Socialism and Modernization in Puerto Rico during the Munoz Era:1898—1980,Dissertation of Doctor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 of the New School for Social Research,May 1982,P272和Cesar J.Ayala and Jose L.Bolivar,Battleship Vieques:Puerto Rico from World War II to the Korean War,Princeton:Markus Wiener Publishers,2011,P3.

⑤参见Angel Luis Ruiz and Pedro F.Pellet,United States Transfer of Funds to Puerto Rico,Vol.3 (1),International Journal,Ramkhamhaeng University,2009,P4。来源于http://www.iis.ru.ac.th/download/Journal/pdfvol3(1)/1.%20Angel%20Luis%20Ruiz%20and%20Pedro%20F.%20Pellet.pdf.

⑥资料来源于http://www.asbmb.org/uploadedFiles/Advocacy/Events/UPVO%20Report.pdf.

⑦有关2017年6月11日波多黎各第五次全民公投的相关信息,来源于 http://www.puertoricoreport.com/和 http://www.chinadaily.com.cn/world/2017-06/12/content_2970853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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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R.Sam Garrett.Political Status of Puerto Rico:Options for the Congress,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Report for Congress,June 7,2011[R].Washington D.C.,2011.

(责任编辑:田 皓)

Abstract:Puerto Rico's political status issue has been under heated discussion and concern.The 4th plebiscite in 2012 further enhanced its status as an integrated and self-ruled commonwealth,which symbolized the failure of pursuing to join the United States as a state.Since 1898,the America's strategic,political and economic considerations on Puerto Rico reflected its essence of colonization.The Puerto Rico's political status crux lies in that a softening economy drags the settlement of politically embarrassing status,with appendage-type economic ties leading to the sluggishness of its political democratization.Puerto Rican native identity,cultural identity and the nationalistmovements all pose a powerful impacton American control.However,USCongress has the sole power in dominating Puerto Rico's politicalmatter.

Key words:Puerto Rico;America;political status

《武陵学刊》2016年被转载文章数量位居省内综合性大学学报第一

据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图书馆期刊信息检索中心统计,2016年《武陵学刊》被《新华文摘》《中国社会科学文摘》《高等学校文科学术文摘》、人大复印报刊资料、《光明日报》(理论版)、《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文科学报概览)等权威二次文献及重要报刊转载文章29篇,转载量与转载率均创历史新高,在2 191种被检索的期刊中排第286位,在全国综合性大学学报中排第24位,在湖南省综合性大学学报排序中继续位居第一。近年来,《武陵学刊》连续获得“RCCSE中国核心学术期刊”“全国高校百强社科期刊”“中国人文社科学报核心期刊”“‘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湖南省高校文科学报优秀学报一等奖”等荣誉。《武陵学刊》组织策划特色栏目和专题文章,用特色栏目彰显刊物特色,用专题文章聚集优质稿源。着力打造的特色栏目“中华德文化研究”形成了“依托地方文化、传承创新中华文化、服务时代和现实”的栏目定位,所刊发文章产生了良好的学术反响和社会影响,2016年该栏目被转载文章7篇,其中被《新华文摘》和《光明日报》(理论版)转载各1篇。

On Puerto Rico's Political Status Issue

SHI Jiali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Chongqing University of Posts and Telecommunications,Chongqing 400065,China)

K755.5

A

1674-9014(2017)05-0082-08

2017-05-26

重庆市教育委员会基金项目“美国对波多黎各政策的历史演变”(15SKG072);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博士项目“美国与波多黎各政治身份问题研究”(2014BS063)。

师嘉林,男,甘肃天水人,重庆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美国史和跨文化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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