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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遥远的打谷场

2017-10-10范向军

火花 2017年8期
关键词:打谷场老二孩子

范向军

那遥远的打谷场

范向军

小时候,我们大队的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很大的打谷场,农闲时就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男孩子们打瓦片儿、推铁环、打弹珠、抽陀螺、撞拐拐……女孩们跳皮筋、跳绳、踢毽子、抓石子……然而,打谷场带给我的童年乐趣远不止这些,有些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至今记忆犹新。

我们一队和二队两个打谷场连在一起,二队的四间场房是分界线,一队的场房盖在最北头,很长,大概有十来间吧,两个场房在农闲时各有用处。

一队的场房前面用水泥打了一条窄得仅能容下一根半芦苇长的小场地,场地上面放着一个用来碾苇子的碌碡,场房里有两个老汉,一个叫李老二,另一个叫李温堂(我们背后都叫他老温堂),农闲时负责给生产队编席子。

李老二精瘦,眼睛很有神,不说话还好些,一说话就满脸皱纹,一年四季穿一身黑衣服,从没见过他穿袜子。那时,我们玩累了或玩得没兴趣时都会去看他干活,破苇子(细的一破两、粗的一破三)、去皮、碾破开的苇子、编席,哪一样都像表演似的,但最吸引我们的是破苇子、去皮和编席。一大捆苇子在他手里就如变戏法一般,一会儿就完成了分割和去皮过程,特别是看他编席子,刚看见他开头,玩一会儿回来就变成很大的一片了。经、纬,经、纬,柔软的席篾子在他的手上欢快地跳跃着,常常看得我们眼花缭乱,分不清哪是经哪是纬。用现代流行词来形容,那简直是帅呆了、酷毙了。

和李老二相比,老温堂长着一张黑黝黝的大圆脸,两眼有些浑浊,常常一低头就有鼻涕流出来,干活就和一头慢牛似的。常言说:慢工出细活。可老温堂的慢工出来的却不是细活,为此,他常遭李老二的白眼,也让孩子们看不起。但老温堂有一个故事常常让少不更事的我们多次争论、猜测。听大人们说,老温堂年轻时人长得很精神,就是脑子里缺根弦,那时人们大都不愿意当兵,因此每当上面征兵时村里总让他去,每次去不长时间,部队就让他回来了,回来时部队写有路条,内容是:沿途派饭,解决困难,并且还给他一头毛驴做脚力。孩子们关心的是沿途派的什么饭、毛驴哪儿去了?每当争论不休去问答案时,都会遭到老温堂的呵斥,于是乎一哄而散边跑边喊:“沿途派饭,解决困难……沿途派饭,解决困难。”沿途派的什么饭、毛驴哪儿去了?这两个问题至今没有答案。

二队的场房里有一台安装在一块长木板上的一风吹(小钢磨),农忙时搁置在靠墙根儿不碍事的地方,农闲时便推到屋中间给大队饲养院的牲畜们磨饲料,负责看磨的也是一个老汉,姓崔,他那高高的颧骨让两只深深凹陷在眼眶里的小眼睛显得愈加小了,就如两个黑洞似的,由于从没见他笑过,孩子们都比较怕他。那时,大队时常会从附近的制药厂拉回一些花生饼(制药后的副产品),等农闲时粉碎后给牲畜们当饲料。花生饼平时放在大队仓库里,孩子们是拿不到也吃不上的,只有加工时才能抢个一两块解解馋。花生饼经过机器的压榨,表面闪着诱人的光亮且特别的硬,需在嘴里泡很长时间才能用牙齿刮下一点点,但愈是这样显得愈加香了。花生饼大小不一,大的和大人巴掌差不多,小的和小孩巴掌差不多。加工时盛着花生饼的木制大簸箩就摆在靠近门口处,老崔坐在门口边晒太阳边看磨,一群孩子围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当一风吹刺耳的噪音减弱时,说明进料斗快没料了,这时老崔就会起来用铁簸萁加料,就这一霎那功夫,胆大的孩子就会冲上去抓起早已看好的一个大块花生饼在老崔的呵斥声中逃之夭夭。随后,相似的情景一再重演,到最后总会剩下一个年纪、胆子俱小的,这时老崔也犯困了,会眯着眼打瞌睡,可他还是不敢上前去拿,老崔几次加料后看到小孩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就会虎着脸拿起一块递过去:“快去别处玩儿吧。”于是,就只剩下老崔一个人坐在门口边晒太阳边看磨了。

等到手里的花生饼吃完,又恰逢老崔又在加工,那么,相同的情景便会再次上演。

一队打谷场的南边、二队打谷场的西边是一个大水塘,里边养着水葫芦,是大队喂猪用的。夏日里整个水塘碧绿一片,水葫芦那或白或粉的花点缀其间,犹如顶尖画师创作的工笔画一般,煞是美丽。水塘里没鱼,却有很多青蛙。炎炎夏日的晚上,打谷场成了人们消暑纳凉的好去处,在滔滔清漳河带来的习习凉风中,伴着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孩子们围在老人们的周围,听他们讲一二九师在刘邓的指挥下打鬼子的故事、一九四二年八路军在涉县赈灾开辟漳南大渠的故事、朝鲜义勇军在涉县的故事,有的老人亲眼见过邓小平早上在赤岸打谷场晨练,有的见过金日成来我们村办事……老人们的讲述让孩子们常常感叹自己没有出生在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秋收结束后,稍事休整后的大人们便开始收割河滩苇池地里的芦苇了,在大人们的辛劳中,孩子们迎来了一年中的游戏盛宴。一捆捆芦苇竖满了打谷场,再加上搭成人字形等待风干的谷草,形成了多个或相通或独立的隐蔽暗道,宛如一个天然迷宫,成了孩子们捉迷藏的绝佳之地。天还没黑孩子们就催促母亲快点做晚饭,好早点去疯玩。他们常常玩得不亦乐乎而不思回家,母亲们最初的呼唤是不起作用的,每每都是在带着怒意的呼喊下才不情愿地回去,更有甚者,玩着玩着睡在了暗道里,变成了和大人们捉迷藏。

时光荏苒,几十年过去了,打谷场早已不复存在,但每每忆起童年,家乡的打谷场就会立刻浮现在脑海里,因为它曾见证了我儿时的快乐和成长,早已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里。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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