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滨的来来往往
2017-10-08刘方圆
刘方圆
今年武汉的秋天是在连绵不断的雨日中到来的。手凉,脚也凉,感觉浑身上下冷飕飕的,想着鞋子在雨中踏得湿漉漉的感觉就不舒服,连宿舍到食堂五十米的距离也懒得挪了。心满意足地点了份外卖,我伸了个懶腰想够到旁边的开水瓶,无奈胳膊有点短,只好靸起拖鞋从堆满衣服的温暖的椅子上起个身——衣服已经被屁股坐成了一个美好的温暖的窝。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我捂着茶杯,看着白眼袅袅娜娜地在温黄的台灯下弥漫,目光似乎也惬意得迷蒙起来。看看书刷刷手机什么的,舒服极了。只是肚子开始抗议了,正当我在懒怠和饥饿挣扎的边缘,外卖小哥的电话终于拯救了我。这个点儿已经没什么送外卖的了,楼下的空地依旧空空荡荡没人影,我只好站在门口一边搓手跺脚一边埋怨这送外卖的。呼,好冷……眼睛一瞥,突然看见前面岔路口有人停在那里犹犹豫豫。“大概是他了。”我撑开伞向他走去,才发现不是“小哥”,而是个头发斑白的大叔了。他没有穿雨衣,脸瘦瘦的皱皱的,身上有些阔大的工作服已经湿透了大半,一见到我,他便有些紧张地问:“是拿外卖吗?我这第一次送,路不太熟,这……送晚了,不好意思啊……”刚刚还一肚子的火不知去哪儿了,我竟然有些不太好意思正视他的模样。至于一个年迈者为何会做一份年轻人干的活,也许是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后生,也许茕茕半生老来无依,总是让人不忍心细想的。
一
湖三的门口就是圆通快递,快递小哥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粗壮小伙子。九点多他会把车开过来,在地上分摆货物,中午了领快递人多的忙的时候,他会别只笔在耳朵上,大跨步在包裹间找来找去,时而跟熟悉的“老顾客”开两句玩笑;领完快递人都散去后,又只剩他一个人了,或是窝在驾驶室玩手机,或是搬把方凳坐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或树,或是走到对面和顺丰的人磨磨嘴皮子。看着匆匆往来在在象牙塔里指点着江山激扬着文字的大学生,这样年轻力壮的他,坐着,懒怠着,时间在苍白地流逝。说我没有职业歧视也太虚伪了,虽说劳动平等,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同样的时光里,人总有高低贵贱之分。
然而我、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当下这些工作总要有人来做,我既为他惋惜,同时也感激。也许真相是他自己也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惋惜。萧红在《呼兰河传》里写到过粉坊的人:“你说我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以为得意。不得意怎样?人生是苦多乐少。”这个比较用在快递小哥确实是重了点,但大概的感慨还是有相似之处吧。
二
食堂门口卖水果家的有个熊孩子,套个水果编织袋拦在你面前叫着“此路是我开”是他,把社团宣传的单子倒腾得满天飞的是他,被女学生们笑嘻嘻地用镜头对着,含羞带怯的也是他。
之所以总能和这个小破孩遇见,是因为他们一家从早到晚都驻扎在这里,支着遮雨棚,挂着牵线的灯,无论晴雨。好像听过夫妻俩的只言片语,是为了孩子在附近上学。父亲让孩子把水果袋子递过来,我说“谢谢你”,父亲便教着:“跟姐姐说‘不用谢”;有时老板半天没找来零钱,老板娘就说他爸在辅导孩子功课,嗨,自己可辅导不来……
一个家庭,只要完整,只要每个人都在努力,就很幸福。但是能做到这两点的,并不算多。
三
误入的司机还在绝望坡前问路,买煎饼的小贩每夜都在路口撑起火炉,楼下修伞的老人时而不时地用自己的方言吆喝两声,这个小小的地盘,驻扎着所谓大学生的地方,日复一日地,都有平凡甚至平庸的人来来往往,为了生活,又或是生存。
什么时候,我们才会放下手里的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去看看所谓粗糙的人生中,更深的含义。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