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牙随想
2017-09-23马誉炜
马誉炜
人生苦短,事业无涯。要想在有限的生命里,获取无限的欢乐,唯有投入事业中,投入创造中,投入拼搏中。珍惜我们生命的每一天吧!
真是巧极了。那天几位朋友在饭店小聚,凉菜上了一份野兔肉。吃着吃着,我只觉得“咯嘣”一声,呀!这野兔肉可是真货,里面的猎枪子弹把牙硌着了。几位朋友见状开心地笑着,于是吃得更起劲了,几筷子下去,盘子里的兔肉便所剩无几了。只有我似乎感觉牙口不对劲,悄悄吐出肉食一瞧:哪里有什么猎枪子弹啊,是兔子的骨头把我的一颗上牙硌掉啦!
酒席散后上了车,我的手里还攥着那颗牙齿。这是紧挨着右门牙的第三颗牙齿,该算得上牙齿行列中的骨干了吧?牙齿正面的利刃已经磨秃了,侧面的釉质也已褪去露出了黃斑,靠近牙床的部位还有一道黑黑的东西。为什么从小到大吃过那么多坚硬食物,牙齿都经受住了,而这次一个小小的兔骨竟没能挺过去?恐怕是这颗牙齿早已有了病变。这毕竟是我进入中年后第一次掉牙,不免使平静的心湖激起一串涟漪。
这颗牙齿跟随我少说也有三十多年了吧。它帮助我咀嚼过各种各样的食物:“三年困难时期”吃过玉米轴、花生皮;学生时代吃过烫红薯、高粱米,到生产队的食堂里啃过别人吃剩的骨头;参军后,唐山抗震救灾吃过压缩饼干、猪肉罐头,边境前线作战时吃过还未长熟的苦涩的广柑……它配合我完成过许多次甜美的微笑,尽管有许多时候是强作笑颜苦作欢。有了它,茫茫拉练路上少吃了许多风沙;有了它,唱歌、朗诵才没有透风漏气;有了它,牙齿行列的上下左右才那样配合默契,当然这种默契不仅仅指的吃饭,比如大声地呼喊,大口地喘气,甚至表示仇恨的咬牙切齿。
现在,我手中的牙齿已经脱离了生命的主体。它像一个离开了机器的废旧零件,显得有些心安理得,又有些茫然失落。只有我知道它的生平,它从哪里来,又去过哪里。对于它,再也没有机会为谁效力,即便可以回收,也是“不足挂齿”的了。此前又没有跟随名人巨富,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收藏价值。我只要随手一扔,它就成了微不足道的一点儿垃圾,和自然界中的万物那样随风逝去,没有人再去理会它。
人,何尝不是这样呢?若干年后,我的这颗牙齿曾经依附并为之服务的躯体,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也会感觉到一种异样的袭击,可能远远要比咯掉一颗牙齿要痛苦得多罢。而后它就成为一个没有生命的标本了,没有欢乐,也没有痛苦。纵使有千个理想,万件期盼,再也没有办法去实现。世界上,除了有数的亲朋好友外,没有人知晓它曾经有过什么喜怒哀乐。没有它之后的世界,还是要吵吵嚷嚷地存在着,繁衍生息。
生命总是有限的。人生苦短,事业无涯。要想在有限的生命里,获取无限的欢乐,唯有投入事业中,投入创造中,投入拼搏中。珍惜我们生命的每一天吧!选择我所爱的,爱我所选择的,把我们的感情、聪明、智慧、才干,最大限度地贡献给人类。让世界因为我的存在,多一些温暖,多一些正气,多一些力量。这样,多少年之后,当生命不复存在时,就会少一些遗憾,少一些失落。即便化作泥土,也会给人间留下一丝芬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