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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在麦田里摇曳(外一章)

2017-09-21贾春婷

回族文学 2017年5期
关键词:麦子

贾春婷

自从麦子长出了穗子,燕麦也跟着在一望无际的绿波里摇曳起来。那些潇洒飘逸的穗子随风轻轻摇摆,着实很漂亮。

小麦的穗粒紧紧地、一层一层地包裹着,为我们时常空瘪而急需食物填充的肚子担负着一种使命,而燕麦的穗子松松散散地向下弯弯地坠着,生就一副中看不中吃的浪荡劲。贫困的日子里由不得这种无用的浪荡,得把它们从那些金贵的麦子中拔掉,因为,麦子极需从贫瘠的土地中汲取营养。

北方的麦子真是深通人性,总是在暑假的时候,在我们都能搭把手的季节里快速走向成熟。而燕麦也赶着趟地由少女似的轻佻走向少妇般的妩媚,高高挑挑地在麦地里招摇,特别惹眼。

麦子的成熟需要极好的阳光,而拔掉那些燕麦,极需要阴凉的天气。每天太阳还未露脸或者刚刚爬上山顶的时候,正是凉丝丝、清爽爽,最令人舒畅的时候。

一片接一片的绿随风起舞,荡漾在村庄,昭示着万物生长的强大气息。我们顺着麦子的行间,小心蹚进麦地。走向成熟的麦田总是遇上干旱的天气,裂着一道道缝隙的泥土将燕麦的根拽得牢牢的,我们非常用力却只能拔掉它们细长的茎秆,但是,只要它们的籽粒没有落进地里就好。所以,我们只需将它们的籽粒捋掉,这样简便又省时。很快,我们的手掌变成绿色,被勒出一道道凹槽。

清早的时光总是不经意便过去了,吃了早饭,日头慢慢毒辣,我们浑身上下很快燥热起来,只能背着太阳,加快五指伸张紧握的频率。风在我们眼前推着一层一层的浪,带给我们一阵一阵的凉爽却挡不住热浪铺天盖地的浸润和席卷。我们不时仰望头顶的太阳,再看看自己的影子,总是斜斜地、长长地印在大海似的麦田,渐渐没了聒噪、打趣的兴致,只顾一心一意地拔着这些年年拔却年年都要长的燕麦。时而张望一下左邻右舍家的麦田,稍微透口气,却欣慰地发现,那里的状况似乎比咱们更不好受,更没意思。因为,那些人家的麦地里往往只有孤单的一两个人,而我们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兄弟姐妹,总有消散无聊时光的动静,总有种胜利在望的期盼。可渐渐地,我们似乎都没了气力,嗓子发干,脸色通红,恨不得把衣裤都脱了。但是,一定要等到我们的影子与我们的身体成一直角的时候才可以返回家里去吃午饭和休息。这是经验告诉我们计算时间的简易方法。

三姐总是提早回家,她总有她的理由,我们谁也没有戳破她,也没有人跟随她,却对她提前溜号的聪明心领神会地鄙视。我们何尝不想溜回屋子里享受阴凉,不管肚子饿与不饿,顶着火一样的太阳拔草实在难受。但我们忍受着毒辣的太阳,自觉遵守着劳动时间,在心里诅咒着这些可恶的,总是和麦子争水、争肥,可劲地生长的燕麦,把每一株穗子上的籽粒不论大小,都捋得干干净净,免得它们的后代又在来年的麦地里脱颖而出。可是,它们的生命永远那么强韧,每年都会在麦地里恣意摇晃着它们飘逸的身姿。

在没有过多学习任务的暑假,没有田间劳动的时候,我们正在发育、单薄而精力旺盛的身体,永远充满想象力的脑袋,在沟渠田地旁、树林草滩上得到了更好的发育。而父母在盼望着麦子能够快一点变得饱满金黄时,却又对一日日往黄里变的麦子有些焦急,总是在吞咽着几乎没有油水的饭菜时商议着收麦的事。而我们全然不在意,因为,那些大事是父母和已经务农的哥哥、姐姐的事,我们在每一个没有强烈光照的日子或者完成劳动任务的黄昏,伙同村里的一群孩子无拘无束地挥霍着我们的光阴。

终于,麦子在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成熟了。高坡上的旱田,沟槽里的水浇地,清一色地由绿变成金黄。金黄的麦子波澜壮阔,包围着村庄,大肆宣扬它们丰衣足食的骄傲,顺带把秋天慢慢地摆弄在我们眼前。很快,杏子也黄了,苹果也红了,地边的草虽然还是绿的,却显得老了。菜园子里的菜因为吸收太多的阳光绿得有些发暗,吃起来带着苦味。

看着依然焦躁的太阳和一块块正在由金黄走向焦枯的麦田,劳累的疲惫似乎已经蔓延在整个村庄里。

一捆捆麦子的腰子已经编好了,一把把镰刀也磨好了,拉麦子的毛驴车也准备好了,准备碾麦子的场也弄平整、压瓷实了,年长的哥哥姐姐们开始了顶着日月星辰,提刀出行的壮举。

哥哥姐姐们是真正能够而且必须担负这种壮举的劳动力,他们要去离家很远的麦地里割麦子。每天,只要没有风雨,迟落的星星还在张望,夜眠的虫草还在昏睡,哥哥和姐姐便提上满满一大壶茶水和一提兜高温暴晒的干馍馍,走向离家很远的麦地,中午,就在地头,以冰凉的茶水就着脆响干爽的馍馍作为午饭,躺在大树的阴凉里或者暂时挡着太阳的阴洼里休整一下疲劳的身体。直到星星又开始了夜游,他们才挺起僵硬的身板,回头打量比对一下各自的劳动成果,走向暮色中还在等待着他们升起炊烟的家。当然,我们再将圈里牲畜从野滩上赶回来,将它们夜里所需的草料从村外的草滩、榆树上弄回来,也会自觉准备好这一天的晚饭。如此往复,日复一日。因为,焦黄的麦子走向衰败的速度与手工割麦的速度是一场紧张的竞赛。只在那么一天,老天爷忽然落下清凉的雨来,大人们疼痛僵硬的身体才有了得以歇息的借口。

8月的太阳似乎是一年当中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总是一连十几天的高温,空气中连一丝风也没有,一切都焦躁得无精打采,让村里没有足够能量和更多选择的青年男女们在焦黄的麦田里释放他们的青春,不带一点点同情地考验着他们吃苦耐劳的本性。高低错落的麦田接受着太阳的烘烤,让一个个弯腰曲背、挥舞镰刀、流着汗水的男男女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能延长劳动的时间,加快劳动的速度。奋力割麦的情景是一场壮觀的青春体验,带着急切,也带着无奈。几十年后,在机械代替手工的年代里,再回想那时的劳动场景似乎是一个个遥远而清晰的梦。

能够碰上卖瓜小贩在村里的大路上吆喝,以余粮、面粉、馍馍等可以支撑生活的物品换几个西瓜,便让焦躁难耐的日子有了一丝欣慰,也让哥哥姐姐们的劳动变得甜蜜快乐起来。

我们这些高中、初中、小学的弟弟妹妹也会提着镰刀,在家门前的小块麦田里,为他们减轻一点负担。只不过,我们可以睡到太阳照亮大地,不必强行完成任务。但我们割麦的速度实在太慢,手脚笨拙,最多的也只在一个下午割出那么一小片,时常遭到邻里的嘲弄。母亲比对着同村一位堪比《骆驼祥子》里“虎妞”的姑娘指责我们,三姐却理直气壮地回敬母亲,说那姑娘天生就是割麦子的,而她天生就不是割麦子的。母亲竟一时语塞。endprint

但我们每天必须赶着家畜去野滩上吃草,爬上榆树为圈里的牛羊撸树叶子,看着夕阳铺下一地金辉或者染红天边时,为远方割麦子的大人们准备晚饭。因为,他们走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

不是很忙的日子,我们便跟着姐姐们去离家很远的野外享受天高地阔的自由。她们把家里的收音机放在地里,一边听着动听的歌,一邊不紧不慢地干着农活,还聊着村里的一些趣事。我们随着姐姐们干一会儿便在起伏错落的原野上奔跑,寻找自己的快乐。村外田垄沟壑,草木葱茏,鸟鸣虫叫,牛羊吃草,溪流潺潺,白云浮动,像世外桃源一般。

我们时常干一会儿,便坐在长满了半人高青草的地边上,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人家,仰望飞鸟在湛蓝的天空中滑翔,望着软绵绵的白云变幻浮动,在地上投下一朵一朵奇妙的图案,听着姐姐们似乎有些神秘的那些村里男男女女的事,美好的青春和未来似在一阵阵风里摇曳着,在一片片起伏的波涛间随着美妙的音符跳荡着。

风吹来,汗珠在脊背上微微颤动,痒酥酥的舒畅。

流淌在城市里的河

从春天的第一道冰凌炸裂的时候起,它便汩汩滔滔地、清清亮亮地哼唱着。从城市南端的泉脑出发,蜿蜒四十余公里,连接着城市两端一个叫古城、一个叫西北湾的地方,走过城市,逶迤欢欣地流向城市以北的沙漠。

也许就是因为它常年不衰的活力和可以接纳多余水量的缘故,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人们,在它的尽头修建了可以最终停靠的港湾,以便河水时常清凉温润地安抚那里的草木和野兔、狍鹿、猪獾们,将那里滋润成牧民舒适的家园。那座承接着它的归宿的水库,以它的地域特征为由,被叫作八户地水库。

其实,早在史前时期,它就将这里洇成了羚羊、骆驼、野猪、野兔等食草类动物的天堂,鹰、鹫、雕、鸱、隼等猛禽的猎场,以及狼、豺、狐狸等食肉类动物的乐园。湿地连绵,芦苇成湖。

生活在它下游的人们记得那个稍微高起四周农田的一处土堆是一座古城的遗址——唐朝墩古城,尘封着奇台古城在唐代那段波澜起伏的记忆。史学家反复揣摩着这个土堆,从浮土中挖出的一件件石器与瓦片的裂纹中看到了北庭大都护府的影子,瞭望到碎叶城、回鹘路、奇伊路、西州路四路要冲的轮台城,还有吐蕃侵犯中原、唐王治理西域、北庭大都护府护卫之下的那个鼎盛时期,还有丝绸之路、商贸兴盛的中枢。唐代蒲类县城的历史原貌,让平常的土堆成为自治区级重点保护的文物单位。

它的源头所在地,确切地讲,河流上游的西岸也应对着唐代至公元二十一世纪历史的一个土堆——吐虎玛克古城。从它残存墙体中剥落的虚土中,史学家们又寻摸着了唐代北庭都护府所属的蒲类县城下属的蒲类镇。

就沿着南端的这个古城镇向北端的城池行走,在河道中游的西岸,人们又刨挖出石锄、石斧、石臼、石纺轮、石妣等新石器中晚期生活的一大堆凭证。原来,人们早就被河的甘甜和美丽吸引到这里生活,耕种、纺纱、狩猎……繁衍生息,安居乐业。

难怪,城市里的人们会亲切地称呼它为“母亲河”。因为,没有谁能够否认一条来自远古,流淌至今河流的资历。它从一座古城出发,流至另一座古城,始终联结着城市的起点与终端。走近它,吮吸一口甘甜,听听耳旁的风哨,原来唐代奇台县的模样就映在河底,许多故事就这么一直流淌着。

清代道光年间,徐松所注《新疆赋》确切记载:“城外(古城)自东至北有阿比达尔托雷水,俗称水磨河。”

这河叫水磨河。

而这个具有明显器物象征的名字自然也是一段尘封却又相对清晰的历史记录。那是清代道光年间,先进生产技术传入这里的结果——水磨的兴起。也是城市旧址所在的老奇台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转移至如今这个城市的历史回声。老人们说,它早在清代时候就很美很美,除了起源处的泉脑,更在于河底无数的泉眼,由此,才那么源源不断,绿影成片,绿荫如盖,鱼儿畅游,才吸引了开疆拓域的祖辈们将城市的核心迁移到这贯通南北的河流所在地,倚靠着它得以安详,吸引着四面八方而来的人们,在沿河两岸密集出一个城市的角落。人们在河的西岸建了龙王庙,河的北岸建了三清宫庙,在河床里修建了小桥还有亭榭,时常拜谢上苍给予城市这样一条生生不息、给予人们生活之源的河,那亭就成了拜泉亭。

那时候的人们以河为生,将水磨建在河上,在水磨上将生产的粮食加工成面粉,战争之余在这里休养生息。渐渐地,私人水磨布满河道,兴旺时竟达二十九座之多。人们的日子丰盈有余,时常将多余的面粉运往更东面的巴里坤、哈密,还有省府以及北面的草原上去。

是的,生活在城市的人不会忘记河流带给他们悠闲又兴旺的生活,虽然它曾被荒芜过,被糟践得肮脏过,但留给我的永远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美丽。它像一条绿飘带,将整座城市的东南部隔成了两相对望的区域。两岸的人家一户挨着一户,似乎历来就是这样沿着一条曲曲弯弯的河流,傍着它的清凉,与一片密集而又绵长的绿荫舒适地生活着。

那时候,河水滋润着泥土里的种子,种子的家族繁衍后又反哺着河流,它们互为依存,没有来自外界的干扰。我自来到这个城市为着自己前途命运而苦读的时候,每个燥热昏沉的夏季,来往于乡村与城市之间的时候,总会被这一条纵贯深嵌在城市之中的河流惊醒,很快,走进密集而又哄闹的城市中。

时常羡慕河边上,横亘在乡村公路之间,遮盖着它的那座大桥边的一户人家。从来没有见过的红砖墙、绿墙角的房子,围坐在一片丛林中,张望着路过这里走向城市的一辆辆班车、卡车甚至毛驴车,醒目地张扬着主人家的富有。在我们感到饭菜寡淡、生活拙劣的时期,在我们躲在土墙土炕洋铁炉子的屋子里取暖的年代,它骄傲地凸显在来往奔向城市的河道边,令所有经过河流的人们感到惊奇。我们将这种惊喜带回家,带往寄宿的学校里,引起了一片热议和惊叹。

其实,我更羡慕那些隐蔽在城市深处的人家,在干燥的砖块、水泥化的城市空间里独辟一处悠闲与清爽。

河内的白杨树高大挺拔,时常顶着一片蔚蓝的天,在翠绿得发亮的树梢间浮着几片薄纱似的云。树的影子投在水里,随着水的欢唱愉悦地颤动,或投在水旁一片干净平滑的泥沙上,映出一团斑驳的暗影,暗影里的阳光随风跳跃,抖动叶子相互拥挤,不停晃动。endprint

阳光穿过一层层树叶,洒在屋顶,泻落在墙上,在坐北向南或者坐西向东的院子里投下一片片阴凉。人们闲坐在午后的时光里,捡着箩筐里的破布片子,准备粘几双鞋底,或者去屋前的小菜园子里镐几下菜地,拔几株杂草。或者,沿着雨天湿滑,被青草簇拥着的小路,来到河边,轻轻一晃手中的水桶便荡满了清悠悠的一桶水。回头,春天里一树繁花的苹果树已经挂起一堆堆挤着的果子,露着半张脸迎着一片金闪闪的阳光微笑。

这些人家,选择了与河为伴,与河里的白杨,还有那些修长漂亮的桦树终年相守,在燥热的夏季,借得一片阴凉睡一场温馨的好觉。在累的时候,坐在河边的树下,看着一条条鱼儿在水中翻滚,在闷躁的夜里听着屋旁那一窝高高低低、互相缠绕在青草丛里的虫子极有节奏地鸣叫。

孩子们永远不知道大人的心事,只管在卸下课堂上的枷锁后,在这里上下奔跑,忘乎所以地嬉戏。在人们沉睡的午间,脱了衣裤,跳进河里,追着水里的鱼发出一阵阵的欢笑,或者,将头扎入宽阔而又深深的水里,再猛一仰头,顶着湿淋淋的脑袋,做一个深呼吸。听说,原来这河里的鱼很多,水也很甜,居住在河边的女人们都被河水养育得肌肤白嫩、身段妖娆,孩子们则像滑溜的鱼一样机灵。时光似乎就这么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轮转而从未使人感到乏味和疲惫。

人们认为,这河天生而来,永生不灭,河底一个挨一个的泉眼是河水永不停歇的源泉,是城市跳动着的心脏,是城市永远活着的血脉。至于水因何而来,人们从来不去想。

当我离开城市去了远方,再次回来,决定要做城市永远的孩子时,却难过地看到一堆堆的烂菜叶、炉子里的炭灰、刷锅洗衣的脏水,统统被铺垫或者填入了河的身体,还有随着时代大量涌入的塑料,被扔在草丛里,挂在树枝上。那些离开河的人家留下的烂围墙里,渐渐被人们的生活垃圾堆成了小山,时时飘着一丝一缕的酸腐味。从落后平淡中醒悟过来的人们,在河边盖起了牲畜圈,圈底的粪水蜿蜒融入河水,慢慢散开。还有那个巨大的烟囱里,时常冒着一股股粗壮的白色烟雾,似乎比那些黑色的烟雾更可怕,连带着浅灰色的洪流每天夜里钻入河底。

終于,河水无力奔跑了,慢慢地,被只顾享受它惠泽而又追随着自己幸福的人们逼到了绝境。

城市似乎忘记了河流停止歌唱,习惯了在钢筋混凝土的不断堆积中去追赶另一座更华丽、更有底气的城市,不断耸起的与时代相符的城市标志,不断地拆除着一排排、一间间古老的文明。

居住在河边的秦大爷不想搬进城中心的楼里,尽管河里的垃圾与酸臭日渐围拢着他。他还是会每天顶着一身的清凉起来,站在河边久久地凝望。只是,水早就没了,只有一堆堆五颜六色的,硬的、软的,流着的、固化的垃圾。他眯着眼,瞅着河底依然健在的那棵大杨树在风里拍着枯黄的叶子,一种苍凉袭上来,眼泪如小虫子在布满褶皱的脸上爬行。五十年前的岁月如风摇摆着的清脆风铃,依然清晰地在耳边响起。他说,最初从关内走西口落脚在这里,虽没有锦衣玉食却有着风轻云淡的幸福,从来没有被干枯和肮脏所困扰,只有,一个个的泉眼在河底翻涌,一条条的鱼在眼前滑翔,一只只的鸟在屋顶上鸣叫……他将每天的影子映在河底,看着河水周而复始地苏醒又冰冻。

他说,多想再听听一座座水磨彻夜发出的轰响,好想看着孩子们光着身板在河里扑腾跳跃的欢呼;还有,熟睡的婴儿白嫩肥胖的小手手、小腿儿伸展在细微的风里和鸟声里;还有河水汩汩的笑声,甚至不敢正眼瞧着的那一对对时时坐在林荫下的缠绵。

却只是在睡梦酣畅、梦境悠远的时候又听到说书人那起伏顿挫的声腔,听到他摆弄着架势,抖起了清代那个叫洪亮吉的学者在嘉庆年间途经这里时留下的诗诵:“蒙蒙平草绿,水鸟浴未已。曲处响始奔,惊流出潭底。人栽沙果好,都入北窗里。”

大爷、大妈们发出无奈的叹息,逢人便说起旧时日里坐在河边的小院里摇着小扇,打着漫不经心的呵欠闲聊的幸福。

强烈的愿望唤醒了人们,失去了“母亲河”庇护的城市不再是人们的城市,那一段段辉煌的历史原来是那么令人骄傲!

整治行动终于开始了。规划设计、讨论定案,近亿元的投入筹集起来。县城的人们在那一年的秋季,迎着徐徐的风在去除了垃圾,大刀阔斧地填、挖、疏、改后的河道边,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欢声笑语,海棠果、榆叶梅、长枝榆……一棵棵站在了河边。

又一个冬天不知不觉地来临,河道将洁净的身躯舒展在茫茫雪域里安静地睡着了,走过的人们瞧着它眉目清秀、委婉婀娜的身姿不禁停了下来,舒展着眉角指指画画,辨别着这里、那里原来的模样,发现河不但重新美丽起来并且变得时尚,还增添了城市变迁的历史印证和个性元素。

还没有完全回味起来,还沉浸在悠远的回忆里,河道又微笑着醒来了,阳光格外明媚。风格外舒畅,南水北调工程将南部山区长流不息的清流引入河底。河边一日日翠绿鲜艳起来,一幅画卷从南方而来,伸向北部,重新铺展在城市的东南角。

河水悠悠,柳枝轻摇,亭台长廊,和风舒畅,河流又欢唱起来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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