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清水河

［回族］李进祥

在人们的心中，河流的实际长度并不仅仅局限在地理意义上。比如黄河，在中国人的心里，它的长度是五千年。在我的心中还有一条河——清水河，它的长度总是超过我的情感和理智。

清水河发源于六盘山，经过二百多公里的挣扎，奔流到黄河。它是那么羸弱，让人感受到一种挣扎的苦痛；但它却像一根扁担，一头挑起六盘山的巍峨，一头挑起黄河的凝重。然而它竟没有断，颤巍巍的，像两岸最初的居民一样苍老，像新生的婴儿一样鲜活。两岸住的大都是回族，像清水河一样鲜活。两岸住的大都是回族，像清水河一样追求清洁的民族。一个孤独如清水河的民族。日子是苦涩的，比清水河的水还要苦涩。枯寂的黄土里刨不出多少食物来，干枯的天空挖开个大洞也淌不下多少水来。人们依傍了清水河，而清水河却同样苦涩，不能饮用，也不能浇地。就在这块被认定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这些人活了下来，繁衍生息。在极端的艰苦中演绎着极致的人生，绽放出最艳丽的生命光华。这都让人感伤、感动、感悟，成为我创作的素材。

我出生在这群人中，出生在清水河畔，在清水河的碱水里泡大了。我的良知的眼睛睁开了，我便有了一种责任；我思索的眼睛也张开了，心生出一种悲悯。为自己，为清水河畔的回族人。我知道自己无法站得更高，采取一种审视的姿态解剖历史。可我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索，只能拿起一管秃笔，把能领略到的苍凉而又雄奇的自然、贫穷而又积极的人生、压抑而又张扬的人性，敘写出来。为的是让更多的人了解这块土地，了解这群人，了解这个民族。到目前为止，我所有的作品几乎都没能绕开清水河。我想，以后的作品还是绕不开它。

当我更深地触及到这块土地、这群人时，我更感受到一种博大和悲壮。像清水河也会发洪水一样，这块土地上也曾无数次地风起云涌，展现出人生应有的血性与刚烈。在西部大开发的号角吹响的今天，这块土地创造出一个个人生奇迹。我想，一条清水河，够我写上一生了。

走不出清水河，像走不出一段爱情；走不出清水河，像走不出一种宿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