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琴
2017-09-21郑秋琼
郑秋琼
拉上窗帘,扣上房门,架起谱架,抱起琵琶,这把外公送给外孙女的敦煌琵琶,凝聚着原木的沉重分量和家庭中三代人对民乐的爱。
轻轻拨弦,声音或沉重浑厚,或轻细柔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情投意合间,一曲《春江花月夜》,徜徉在《瀏阳河》畔,看《寒鸭戏水》,和《采蘑菇的小姑娘》一起《彩云追月》,《欢乐的日子》,《马兰花开》,轻哼《马车夫舞曲》,他《大浪淘沙》,《送我一枝玫瑰花》。
琴,像我的知音,拥在怀里,倾听我时而欢快、时而低沉、时而轻盈、时而俏皮的心声,用敞开的胸怀迎接我不同时段的心情。
我从一个五音不全的门外汉,慢慢成为会弹琵琶的人,不可思议地爱上了这门乐器,抚摸它,弹拨它。今天,在忙碌中抽身出来,沉浸于独处的时光里。拿起琵琶时想起前几日和女儿的音乐老师相遇相识的一幕。
一个人,一间房,一把琴,脑海里出现音乐吴老师专注拉琴的背影。
那日去女儿学校的音乐教室拿琵琶,女儿带我来到艺术楼二楼,教室的门微闭着,靠窗户的钢琴前,吴老师正背对着门凝神专注地在拉二胡,拉弦声响亮地从门缝里传出来,女儿悄悄地走进教室,“妈妈,快过来,你进来看吴老师拉琴啊!”我连忙摆摆手,“不用啦,我们会打扰到吴老师练琴,她需要安静的环境。”
走到教室外,刚才吴老师执着练琴的背影令我动容,已经是自由支配的下班时间,她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习琴,有过同样经历的我,能感受到这份被音乐滋养的享受。
忆起上周和吴老师的初次相识,在转角楼梯间,女儿介绍我们认识,约莫四十来岁的她,浅浅的笑,慈眉善目,温婉动人,给人亲切舒服的感觉。女儿有一次说起音乐课堂上,吴老师正在播放音乐,只见下面的小朋友在做小动作,她掷地有声地说:“你们的举止有对音乐的尊重吗?这样的言行是不配聆听大师的音乐的。”当时素未谋面却对她职业素养的严谨肃然起敬,没有积淀的造诣和对音乐的敬仰,该是说不出这一番话的。
第三次相遇,是在同一周的一个早晨,还是音乐教室门口,不期而遇的我们熟络地寒暄。浅浅地会心一笑,她问起两口琵琶的做工和区别,聊起女儿在民乐队的表现,谈起学乐器要趁早的看法。相谈甚欢,临走时以为她也要去教室,我就没有顺手带上门,走到楼梯口只听轻轻的关门声,原来这间尚未迎来学生上课的教室,是吴老师和乐器独处交流的私密空间。
隔了一天我们又不期而遇,我被有幸地请进教室,为师生三人的一把二胡、一台扬琴、一把琵琶的合奏担任临时摄影。轻快的《采茶舞曲》如三月的春风拂面,如四月的龙井山采茶。吴老师拉起二胡用心用情,时而低头私语,时而抬头微笑,女儿琵琶的弹拨声轻拢慢捻抹复挑好似摘下一颗颗嫩茶头,敲扬琴的女生声声悠扬,丝丝入扣,像是把新鲜的茶叶接放进箩筐里,我被带入欢快丰收的采茶盛况里。欣赏吴老师横跨多种乐器的造诣,她只淡淡地嫣然一笑,像四月的含笑花,带着沁人心脾的清甜,临走时,还分享了家乡的点心给我们品尝,用纸巾小心翼翼地包裹好,一路护送我们走出教室。
一周,四次相遇,在清晨,在午后,在傍晚,吴老师都沉浸在美妙的乐声里,我在想,吴老师没有授课时,她准是安静地享受着这份灵动的音乐空间,她擅长的钢琴,她嘹亮哼唱的美声,她信手拈来的二胡和古琴,音乐教室是她陶冶情操和滋养心灵的休憩站。
思绪回到我自己的练琴房,不被打扰的封闭环境,一个人,一间房,和一把手工制作的木头,四根尼龙琴弦,倾心交流,好似一场独自的修行之旅。有孤独,却不寂寞,有充实,全不无聊,即使身在樊笼,却独享一方心灵的净土。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沉浸其中,是幸福的满足。我想无论专业或业余,投入其中地享受在音乐里,音乐就能滋养人的气质与涵养。
琴,亦师亦友,使我在心灵深处,有了一个可以安放身心的港湾,享受着静好的时光。
责任编辑:子 非
美术插图:知 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