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日本的“海上帝国”建设与“文化共同体”构想
2017-09-21陈秀武
陈 秀 武
(东北师范大学 日本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24)
战前日本的“海上帝国”建设与“文化共同体”构想
陈 秀 武
(东北师范大学 日本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24)
战前日本“海上帝国”的建设经历了77年。其中有两个大的历史时期可被称为“海上帝国”时期,即日俄战后至1919年的第一期和1936至1945年的第二期。日本殖民者除了对占领地进行军政统治外,还虚构了以“亚洲门罗主义”、“东亚协同体”和“大东亚共荣圈”为口号的“文化共同体”,以进行更有效的殖民统治。日本海军在这些口号的装点下,完成了“海主陆从”的夙愿,开启了疯狂抢占制海权的扩张活动,并将国家最终引向覆灭。本论涉及的“文化共同体”,实际是“海上帝国”建设的文化策略。
战前日本;海上帝国;亚细亚门罗主义;大东亚共荣圈;文化共同体
从增强海上力量的角度观之,1868年明治维新至1945年战败,近代日本大体有两个时段可被称为“海上帝国”时期。其一,从日俄战争后至1919年。日本在辽东半岛建立了关东州殖民据点,吞并了韩国,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待英国海上势力暂时撤离香港、而日本接手了德国在山东的势力后,日本的海上力量开始称霸西太平洋海域。其二,从1936年至1945年。1936年8月日本制定的《国策基准》,标志日本由“陆主海从”的北进策略转而倾向南进论。此后直至挑起太平洋战争以及战败,日本海上力量曾一度称霸两洋海域(太平洋和印度洋)。
这两个时期的日本“海上帝国”建设,表现出以下共性:(1)抢占殖民地。毋庸置疑,第二期的海上帝国建设在抢占殖民地上,比第一期规模大很多;(2)增强海军实力。近代以来日本的海上力量不断增强,从1892年的世界第十五位上升为一战前的第七位,一战后跃居世界第三位,仅次于英美两国;(3)抢占海上通道,即所谓海权;(4)舆论战与思想战的准备。笔者认为,应该将其称为虚拟的“文化共同体”构想。这一构想经历了由“亚洲门罗主义”到“东亚协同体”再到“大东亚共荣圈”的变迁。
在此,之所以使用“文化共同体”构想的措辞,是由于现代意义上的“文化共同体”成立的三个基本要素是“共同理想”、具有“相同文化性状的社会个体”和“有序群体”等[1]528,而战争年代这样的共同体只能处在构想的阶段。根据日本海军元帅东乡平八郎的名言“陆地有事之际看海洋”的逻辑进行考究,不难发现,战前日本追求的“东亚新秩序”(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追求文化共同体)最终还是由制海权决定的。因此,本论将围绕日本的“海上帝国”建设,结合“文化共同体”的质变,探究近代日本国家走向途中的文化策略。
一、“亚洲门罗主义”与“日清海军提携构想”
对“亚洲门罗主义”的界定和源流探讨,中日学界众说纷纭。但有一个可以公认的前提是,欧洲人创造的“亚洲”①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1602年向明神宗进献标有“亚细亚洲”和“欧罗巴洲”的《坤舆万国全图》是“亚细亚”一词的最早出现,此后东亚社会开始了对这一词语的“受容”过程。概念在对抗欧美列强的亚洲入侵上,间歇地爆发出精神动员力和蛊惑力,并以“亚洲主义”的概念发挥着作用。1898年11月,康有为在亡命日本之际曾发表“亚洲门罗主义”的论说[2]95,那是落魄的爱国人士为民族尊严而发出的呐喊,怀有浓厚的中日亲善的“亚洲一体”感。与之相反,刚刚打败清帝国的日本则处于上升期,他们所秉持的“亚洲门罗主义”与康有为的主张存有本质上的不同,具有强烈的外交意识和政治意图,它在日本人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种工具。
1905年7月,金子坚太郎赴美与西奥多·罗斯福会晤,被规劝奉行“亚洲门罗主义”。罗斯福给出两点建议:(1)日本应以东洋盟主身份,以同文同种沿革之关系与“支那”提携,援助其革新统一,进而诱导启发东洋各国成为独立自营之国家;(2)在行使区域上,罗斯福指出:“可西起苏伊士运河东至俄罗斯勘察加,除去区域内的英属印度、香港,法属印度支那、厦门及亚细亚北部的俄属西伯利亚,其他亚洲属地皆为日本势力范围,可行亚洲门罗主义。”[3]16-19
罗斯福给出如此的建议,想要换取的是什么呢?从当时国际关系的角度观之,罗斯福的本意是通过密友金子坚太郎试探日本的态度,并想要继续推行门户开放政策。1898年美国占领菲律宾之后,围绕菲律宾问题,日美两国在战略上产生对立。这导致两国在对假想敌的设定上,彼此都成为双方的打击目标。例如,1902年日本陆海军曾一度将假想敌国依次设定为俄、法、德和美国,即三国干涉还辽的参与国外加一个美国。而美国在1903年组建了天平洋分遣舰队,建立一个“从巴拿马经由珍珠港、威克岛、关岛到马尼拉的跨太平洋基地链”[4]203,将俄国和日本视为假想敌。1906年,因移民儿童旧金山就学问题,美日矛盾进一步激化。随后美国海军部制定了对日的“橙色计划”,而日本在1907年的《帝国国防方针》中将美国视为仅次于俄国的第二假想敌。因此,美国为了揭露日本的野心,转而利用报刊杂志大肆渲染日本的“亚洲门罗主义”。1908年美国《纽约泰晤士报》登载的“日本之新门罗主义”一文,强调“日本现今所垂涎的东西,不是菲律宾,不是安南,而是使无妨害日本发展的另一方面,即想把欧洲人逐出亚洲,宣言亚洲的新门罗主义。惟时机尚未成熟,日本将相机而动,日本想做亚洲的指导者,所以非自由操纵中国不可。”[5]11
美国媒体的渲染收到了与罗斯福给出建议的相同效果,即日本在推进“亚洲门罗主义”上,所奉行的确是媒体所设计的“路线”,经历了1905年至一战前的隐蔽阶段,一战至华盛顿会议召开的公开宣扬的高潮阶段和20世纪30年代退出国际联盟的第三个浪潮期即让位阶段[6]4。
很显然,上述几个阶段的发展与日本的国防政策密切相关。1906年10月,山县有朋向天皇奏请制定“战后经营方针”,将国防的守势转变为攻势,将俄国视为头号假想敌国。而在同年12月,海军方面由参谋本部第二部长松石安治大佐提出了国防方针意见。其中,他强调海军应以美国为假想敌国,南进是未来海军的发展方向,但又指出短期内在北部国防上对付俄德同盟是重中之重。他主张军备与国策一致,战略与政略并行,陆海军总兵力是实行开国进取国策的保障。至于“进取之国策”,松石大佐归纳为:(1)增进国利民福,向海外扩张利权;(2)获取殖民地以利移民,以解决过剩人口。关于手段,他毫不掩饰地主张采取“和平手段+武力”。在利权的地域发展上,他规定西伯利亚、“满洲”及蒙古为第一层级;菲律宾及法属印度支那以南、南洋群岛为第二层级;中、南美洲[7]88为第三层级。以此为基础,1907年出台的《帝国国防方针》完成了全方位的扩张计划,其特点是以北进由陆军对俄国在兵力上占优势为主,以南进由海军对美国在东洋地域海上势力占优势为辅,陆海军联合在地域上向东南亚蔓延。可见,这是日本政府以政略的形式迎合“亚洲门罗主义”的方针政策。
“亚洲门罗主义”所惯用的口头禅“东洋是东洋人的东洋”,表达的是一种对抗意识,同时也是一种野心的暴露。而作为实现野心的急先锋,当然是军队,只有军队的配合才能使“亚洲门罗主义”思想付诸实践。日俄战后的日本陆海军在与欧美列强于亚洲抢占利益的过程中,曾以各种方案来配合日本的“亚洲门罗主义”。其中日本陆军以“武器同盟论”主张中日军事合作,而日本海军则打出了“日清海军提携”的构想。二者不同的是,前者主张以物质层面为主进行合作,而海军的构想则主要以人事交流为主。但二者的目的是相同的,即与欧美势力在中国问题上进行对抗的同时,通过表面的合作来掌控晚清政府的军政大权,以为日后与西方列强的对抗占据主动。
从海军联盟的角度提出想法的是既有理论素养又有实战经验的秋山真之。他在1868年出生于今天的日本爱媛县松山市,1886年进入江田岛海军兵学校学习,四年后以优异成绩毕业,1892年晋升为海军少尉。在甲午战争期间,他参与侦查与后援工作。1896年进入海军水雷学校学习,毕业后进入横须贺水雷团第二水雷部队,升任海军大尉,并于同年作为军令部谍报人员,被派到中国东北从事间谍活动。1897年被选派到美国留学,师从著名海权理论家马汉,在思想上深受其影响。1899年,他被派往英国进行视察,回国后于1900年进入海军省海军局成为常备舰队参谋,并于1901年升任海军少佐。日俄战争期间,他担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的作战参谋,帮助其制定作战计划,并成功运用了海军战术消灭了俄国的旅顺口海军舰队以及取得了日本海海战的胜利。同一时期,他和同事们研究出“渐减邀击作战法”[8]37。
1908年12月至1909年11月,秋山真之担任第三舰队(原名为“南清舰队”,是1905年日俄战后改编而成的,1908年12月24日改称第三舰队)防卫巡洋舰“音羽”号舰长,从事针对中国南部的警备工作,大体范围包括上海、江阴、镇江、南京、芜湖、安庆、九江、大冶、汉口、台湾、香港、厦门、福州、宁波等地。以中国南部为重点思考所谓的日本防卫,体现出了海军主导的南进论的抬头,秋山真之的思想只不过是海军政策的延续而已。在他所属的第三舰队还没有更名之前,海军军令部就曾经命“南清舰队”的司令长官寺垣猪三到中国巡航,任务是对中国上海、宁波、嘉兴以及福州等地登陆作战的便宜之地进行考察[9]8。其外在原因是这一时期美国和清政府接近,给日本带来了恐慌。为此,1909年,秋山真之来中国进行考察,痛感中国对于日本的特殊性。而且,针对美国总统塔夫脱对中国实施的“金元外交”,他主张日本应该扩大在中国的影响,并鼓吹种族冲突论,与美国对抗以强调日本在华利益。
在内部政策的延续和外在危机的影响下,秋山真之提出了“日清海军提携构想”。在具体实施的手段上,与陆军的“武器同盟”论等物质层面的援助与结盟不同,秋山真之主张中日海军应该在人事交流上进行合作,即帮助清政府培养海军将校。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秋山真之的军事理论看重的是士气和军人精神。实际早在1898年美西战争之际,秋山真之乘坐美国军舰视察战况之际,受到启发很大,并将美军战况成文报告给日本海军局。其核心意思强调“有无责任心”对战况的影响极为重要。他在信中说:“以带有责任心的觉悟积累实战演习,会伴随启发体悟的进展稳固自信。……吾人想要达到之最顶点,就像对于棋盘、以及棋盘上的纲目无丝毫之差,从而达到平心静气、随机应变处理万事之妙域。”[10]96因而,相对于给海军财政陷于困境的清政府以资金支持,不如承担其“所有将校的教育”,以“永远保持日清海军的关系。”[11]231
从军事战略的角度考虑,秋山真之的“日清海军提携”构想的真实目的在于确保在中国南方的“土著日本殖民”。他说:“尤其让我吃惊的是:在南清(中国南部)即长江一带我国人的显著发展和态势。举例而言,在上海我国男女总数达1万以上,在汉口有一千四五百人,……已占到在留外国人总数的一半,这个数字已经招致其他外国人的嫉妒。……应该将这些人称为土著的日本殖民。……只有第三舰队对他们进行保护已经力不从心,至少应该增加一艘巡洋舰、两艘河用炮舰。”[10]255他主张为了巩固和确保他们的利益,为了在情感上与中国人拉近而拉拢中国的海军上将,以有别于其他列强的“野蛮”做法,从而在心理上给中国人以好感。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时的日本海军大臣八代六郎推荐好友秋山真之就任海军省军务局长。两者同样重视中国的华中、华南,并将原有的“日清海军提携”以改头换面的形式纳入到对华二十一条当中来。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在积极布局出兵西伯利亚之际,分别于5月16日和19日与中国签订了《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和《中日海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其中有条款规定日本拥有中国在“购买军舰武器上的优先权”,以此确保对中国海军的影响。这一构想因美国提议禁止对中国出口武器而受阻。
虽然秋山真之因病于1918年去世,但是他的军事理论在此后的二三十年持续对日本海军产生影响。不仅如此,在亚洲连带思考上,他不选用“支那”和“远东”的概念,而是选用了“大亚细亚洲”的用语[10]265,加之他所宣扬的“种族冲突论”,从“文化共同体”的角度配合了日本“海上帝国”建设。这一“文化共同体”就是当时流行的“亚洲门罗主义”。
二、“东亚协同体”与向“海主陆从”的实际转换
“东亚”这一概念,之所以在日本全面侵华战争期间成为“地域话语”,应该说是由于概念本身蕴藏了无以复加的“整合力量”。“东亚联盟论”及“东亚联盟运动”的展开、“东亚协同体论”及其“东亚协同体”的构建活动以及“大东亚共荣圈理论”代表的“新秩序意识”等,似乎都在言说“东亚”是不可分割的一体。然而在战争期,日本帝国主义的一切行为,为“东亚话语”等同于“殖民侵略”这一逻辑关系的成立,提供了必要条件。不言而喻,“东亚协同体”在努力塑造东亚地域的同质性文化记忆、文化理念以及精神生活上,成为“文化共同体”的变身。与此同时,在对外扩张的道路上,日本海军建设抓住时机,顺利完成了由“陆主海从”向“海主陆从”的转换。也就是说,日本海军从周边海域的角度来构建“海上帝国”的同时,也顺应了“东亚协同体”的思想欲求。
日本挑起“九一八事变”后,中国进入了长达十五年的抗日战争时期。在满洲国伪政权成立以后,中国本土的抗日活动与日本殖民者试图消解抗日情绪的努力,为侵华理论提供了时代土壤。根据十五年来的侵华活动,可将日本的侵华理论概括为“九一八”事变以后的“五族协和论”、“七七事变”期间的“东亚新秩序论”以及太平洋战争期间的“大东亚共荣圈论”等[12]4。这些理论是对“亚洲门罗主义”思想的继承与发展。说它是继承,是由于上述理论的共性在于:其一,立足于“东亚”这一“地域场”,鼓吹东亚内部的人种相似、文化根源相同,以寻找合作的根据等。其二,自1933年退出国际联盟起,日本便站到了英美为首的西方列强的对立面,并以“东亚盟主”身份自居。因而体现出了极强的“排外性”。为了掌控伪满洲国,日本殖民者在思想上打出了“民族协和”与“王道乐土”的口号。1933年3月,通过《满洲国协和会会务纲要》提出以“民族协和运动”、“结成东亚联盟”为内容的“东亚联盟论”*“东亚联盟论”的主要内容有:第一,以“王道”对抗西方的“霸道”;第二,为“世界最终战”积蓄力量、为建立“世界王道秩序”奠定基础;第三,以“国防共同”、“经济提携”以及“政治独立”为结盟条件;第四,将结盟范围由日、满、华三国扩展至整个亚洲。,后来由石原莞尔加以系统化和理论化[13]115。“七七事变”后,从原来的“东亚同盟论”的理论系统中衍生出“东亚协同体论”,以掩盖侵略的实质。
最早提出这一概念的思想家是三木清,他在著述中强调“以支那事变为契机,形势迫使日本的思想必须随之得到发展。……单一的日本主义已不再适应时代的要求;今日需要的是能够连接日支的思想,即‘东亚协同体思想’。”[14]185对这一论说进行详细阐释的是记者杉原正巳,其主要目的是为日本挑起的“七七事变”进行正身。他认为“支那事变”的发生存在极其深层的“历史意志(原因)”,“东亚协同体理念不是日本的一个政策,是替代曾经被冠以蔑视味道的‘亚洲的’这一名词、而在东亚地域正在酝酿的新的民族理念”[15]2-3。不言而喻,杉原正巳用这一概念美化全面侵华战争,从思想上混淆是非,与欧洲对抗。
此后有许多学者和思想家们从不同角度相继对这一概念进行阐释。例如,加田哲二从日本在“东亚协同体”中的地位出发,主张“以解放半殖民地国家为目标”,强调东亚各国在“日本主导”下协同行动,并且“在军事上日满华签订‘相互防卫军事协定’,以维持东亚协同体。”[16]149而继起的新明正道则从文化视角对这一理论进行了“有意义”的补充,指出“东亚协同体建设必须创造以东亚为基础的新文化,它并非形式上的单一政治联盟或经济圈,而是包括东亚各国民在内的全社会的连带组织。它不仅是政治、经济组织,还应该是文化组织。”[17]113此外,蜡山政道以将“七七事变”美化为“重建地域生活共同体的运动”,目标是建立“以地域关联、文化接触和技术建设为主干的新帝国体制”,并将“东亚协同体”命名为“地域命运共同体”[18]27。只有尾崎秀实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东亚协同体”的本质,他强调“东亚协同体是日中战争陷入僵局的产物”,不过是“战胜者日本在东亚大陆确立霸业的手段,以及为了缓和构建霸业所面临的困局而找到的一件外衣而已。”[19]324他认为要想使“东亚协同体”有实质性进展,必须对日本进行重组。
虽说“东亚同盟论”与“东亚协同体论”有思想上的继承性,且两者都成熟于1940年发表的《日满华共同宣言》。但二者的明显差异是:前者有军部的背景,后者的主倡者大多是近卫内阁的智囊团昭和研究会成员;前者想要建立的是“日满支”军事同盟;后者则是建立带有以东洋文化传统为基础的“命运共同体”。二者的共同点是以欺骗掩盖侵略的本质。
从近代日本走上法西斯道路的过程观之,先“征服满蒙”、后“征服中国”、最终“征服世界”,是日本帝国制定的侵略计划,上述的侵略理论是为完成最终目的服务的。作为手段,自华盛顿会议以来,日本的海上力量逐渐呈上升势头,在对外侵略过程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建设虚像的“东亚协同体”,海陆军必须采取联合行动使陆地臣服于日本,由日本担任盟主,然后还需要海军掌控太平洋海域的制海权对既有成果加以保护,并与他国海上势力抗衡。
由“陆主海从”向“海主陆从”的转换,突出了海上力量在国家建设上的受重视程度。即便是军部推行“陆主海从”的鼎盛时期,我们也不能否认的是,几次大的海战对日本维护殖民地(陆地战绩)的价值与意义。关于这一点,在本文所认定的1905年至1919年的“海上帝国”的第一阶段,已经由几次著名的海战所证明。这意味着“陆主海从”的“北进”时期也有海军的南进活动,并在关键时期陆海军经常以协同作战的方式出现。
在提倡“东亚协同体”的时期,日本的陆海军都没有停止军事活动。到底是要用“东亚协同体”理念来掩盖日本海军的海上活动,还是想用海军的活动来保护所谓的“东亚协同体”?二者似乎没有冲突,反而是同一目标上的存在。在舰队的建设时期,日本海军就已经将“在西太平洋地区要保有针对任何国家制胜的战斗力所必需的舰队,同时必须完全掌控日本海、黄海、中国海、维持确保与亚细亚大陆的联络得以绝对安全稳固的海军力量”[20]1,作为它的发展对策。1905年12月20日,海军规定了舰队的编制及任务,编成第一舰队、第二舰队、南清舰队和练习舰队等。1908年将南清舰队改称为第三舰队。具体构成如表1[21]126:
表1
上述的海军舰队编制及任务表明,日本海军的作战区域已经从日本近海水域扩展至黄海、东海、台湾、澎湖列岛乃至于中国南海。不仅如此,这个舰队模式为此后的八八舰队奠定了基础。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本海军建设开始落实“八八舰队”计划。囿于财政限制,经历了“八四舰队”(1916年国会批准)、“八六舰队”(1918年国会批准)计划后,在转向构建“八八舰队”(1920年国会批准,计划1927年建成)之际,适逢1921年华盛顿海军军备限制会议、1927年日内瓦海军会议、1930年的伦敦海军会议以及1932年国际联盟的海军缩小会议等,使得造舰计划一拖再拖。然而,日本并没有严格遵守所参与的《华盛顿海军军备条约》和《伦敦海军条约》,在1931年至1941年的10年间连续制订了五次军备补充计划*第一次军备补充计划的执行时限为1931至1936年;第二次军备补充计划执行时限为1934至1938年;第三次军备补充计划执行时限为1936至1940年;第四次军备补充计划执行时限为1939至1943年;第五次军备补充计划执行时限为1941年。已经远远超过原来的“八八舰队”的构想。,以应对假想敌美国[22]75。日美的对抗,加快了日本的海域执行范围向两洋的扩展。
由此观之,1933年日本退出国际联盟后,在东亚地区愚弄民众的“东亚联盟论”与“东亚协同体论”,与海军的扩张具有同步性,都是在为建设第二期的“海上帝国”做准备。打着合作旗号的日本海军,介入伪满洲国的海军建设,并不断配合陆军的侵华活动挑起事端。这与协和的理念似乎又有些矛盾。但归纳起来,日本殖民者的侵略思维沿着从军事上掌控中国,从而为日本在海上对抗他国提供助力。
1932年3月伪满洲国成立后,关乎新国家甘愿做傀儡接受日本指导问题,溥仪与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签署了秘密换文。据此,同年9月5日,日本参谋总长载仁亲王和海军军令部部长博恭王就“日满守势军事协定”上奏天皇,提到了日满“结成一体,协同防卫”,在满洲国内驻扎日军的方案。其内容包括“(1)非由日满两国之一方或双方挑起,在遭受第三国之侵略时,两国军队应在日本国军队指挥官之统一指挥下采取行动;(2)日本国军队享有在满洲国领域内军事行动所必要之自由保障及有关便利条件。”[23]359这是对日本陆海军通用的防御性协定。两亲王进一步将其吹嘘为有助于巩固日满两国永久之关系和国防方面之结合,对确保东亚和平将做出极大贡献。可见,“东亚协同体论”出现之前,日本海军已经在协同防卫的名义下介入满洲国海军事务。其中,江防舰队(“九一八事变”前,在中国东北有两支海军力量,即海防舰队和江防舰队。海防舰队主要负责渤海、黄海沿岸的治安维持;江防舰队主要负责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沿岸的治安维持等。)[24]295顾问由日本海军少佐川畑正治担任,对舰队进行指导,驻地设在哈尔滨。
与此同时,日本海军在中国南北制造事端以配合陆军行动。例如,在上海挑起的“一二八事变”和在松花江地区的围剿活动。1932年5月至8月,日本海军部署力量在松花江流域,围剿马占山和冯占海的抗日军队,以确保南满铁道株式会社的正常运转。而且当时中国北部遭受洪灾之际,日本海军以水路从长春运粮以救济驻扎在哈尔滨的日本官兵,从而开辟了所谓的“嫩江航线”[25]。“七七事变”后,日本海军在上海发动“八一三事变”,日本海军航空队空袭南京、广东、汉口,海上部队进攻中国舰船,掩护陆军在杭州湾登陆作战等。1937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以后,日本海军以海上制霸、切断中国沿岸的交通、陆海空合作以及在长江和珠江流域作战为使命。1939年1月9日,大本营海军报道部吹嘘“已经完成将中国全境纳入日本轰炸圈的伟业”[26]346。这一虚拟的“业绩”成了“东亚协同体论”歪曲和掩盖事实的动力,并成为日军狂妄不已的源泉。由“东亚联盟论”和“东亚协同体论”所构成的“东亚新秩序”似乎完成了使命,应该让位给下一时段的虚拟“文化共同体”了。
三、“大东亚共荣圈”与掌控两洋霸权的欲望
在刚刚过去的2016年,安倍晋三于12月26日以首相身份正式访问珍珠港并发表讲话。这是战后日本首相的第一次。不管其真实目的是稳固日美同盟进一步遏制中国,还是以反省道歉的姿态来迎合美国的“亚太平衡战略”,都能直接刺激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对发生在东亚的那一场残忍、暴戾的战争进行再反思。
1940年6月,米内光政内阁(海军出身,1940年1月16日至7月22日在任)的外相有田八郎虽然最早提出了“大东亚共荣圈”的概念,但被近卫内阁在7月26日制定的《基本国策纲要》以“大东亚新秩序”加以替换。可同年近卫内阁的外相松冈洋右正式提出“大东亚共荣圈”,并阐释了以“皇道精神”与“日满华一体”为基础的构想。到了1941年,东条英机内阁拟定的《帝国国策实施纲要》将构建“大东亚共荣圈”与对英美荷作战结合起来,并以1941年12月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将其付诸实践。这也标志“海主陆从”的南进论进入了真正实施阶段。如果找个时间点加以对应的话,应该说1942年5月,“大东亚共荣圈”的圈域范围达到了最大,“形成了北起阿留申群岛、南临澳大利亚,西至印度洋的庞大殖民区域”[27]69,涉及太平洋和印度洋,贯穿日本海、黄海、渤海、东海以及南海等广大水域。这一圈域范围包括台湾、朝鲜、南洋群岛等殖民地,伪满洲国、蒙古联合自治政府、“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及中华民国维新政府等伪政权;泰国、法属印度支那,英属马来亚、婆罗洲和缅甸,荷属东印度,美属菲律宾等。
上述地区的占领,是在以海空军为主,陆军辅助的前提下完成。日本军队“在东太平洋地区”闪电出击,以海军偷袭珍珠港和占领威克岛为例。在中部太平洋地区的珊瑚海海战,美国海军挫败了日本的闪电攻势。在接下来的中途岛海战中,日本战败后被迫开始退守西南太平洋防线。而瓜岛争夺战的失败给日本海军以致命打击,战事从此转入日本海军设计的西太平洋的“绝对防卫圈”内[28]132。经过关岛和塞班岛争夺战、莱特湾海战、硫磺岛战役和冲绳战役等,原来的“大东亚共荣圈”从东南西北等四个方位逐渐向日本本土缩小。在莱特湾海战中日本联合舰队的覆灭,宣告日本的“南进”政策失败,这同时也预示了“大东亚共荣圈”的空洞化。
然而,在形势对日本颇为有利的战争初期,作为文化策略上的一环,“大东亚共荣圈”的早期建设任重道远,因为比“东亚新秩序”的构想庞大很多。作为“文化共同体”的变种,“大东亚共荣圈”圈域面积增大、内部的“独立个体”增多,是日本野心膨胀的痕迹。在1941年12月24日,日本取得威克岛争夺战的初期胜利后,暂时切断了美军在夏威夷和关岛之间的联络,从精神层面鼓舞了“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当时日本的媒体和著述都有所体现。1942年1月23日的《东京朝日新闻》刊登了“大东亚宣言的世界史意义”,将“大东亚共荣圈”鼓吹为新的“世界秩序”的发展方向,是“打破英美世界霸权、从英美桎梏下解救亚洲”[29]的最佳途径。
与媒体的宣传遥相呼应,为海军眼前胜利冲昏头脑的人群中不乏学者。例如,日本的人类学家西村真次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探讨了“大南洋热带圈的科学研究与大东亚共荣圈不可分离性”,并认为在国策上应该推进南进论[30]18。同时,他还推出了新作《大东亚共荣圈》,认为“建设大东亚”也好,“树立南方共荣圈”也罢,与10年前或20年前先知先觉们所提倡的“大亚洲主义”或“亚洲人的亚洲”等意识形态是一脉相承的,并提出了“在共荣圈开展文化工作”的建议。他指出:“为了确保已经取得的军事战绩、发挥厚生(福利)价值,在以军政恢复秩序的同时,施以文化工作,逐渐将土著居民纳入到共益、共荣、共存生活中来。此项工作说易行难,采取何种态度,运用何种手段,拿出具体方案并非易事。……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可以确立社会、技术、语言、土俗、考古五个文化建设纲目。”[31]294
法政大学学者冈保次郎在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的第三天出版发行了《环太平洋经济地理》一书,本着脱离“大东亚共荣圈”的政治意义,从更加实际的地理环境角度考究问题,从而配合圈域的建设。换言之,了解环太平洋各国的经济地理概况,以求达到知彼知己,为构建“大东亚共荣圈”所代表的“海上帝国”做贡献。该书触及的地域范围北起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南至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拉丁美洲,东达加拿大和美国,中经南洋各国,西至印度等。从水域角度讲,已经将论述的范围扩展至两洋(太平洋和印度洋)。他在书中宣扬的主要观点是“古代世界倡导霸权的国家都是拥有制海权的国家。和单一的军事制霸相比,以商业上的制霸建设世界国家同等重要。……说起控制海洋者就控制了世界,英国在二十世纪初期的繁荣就是以商船队控制七大水域的一种恩赐。”[32]6
随着1942年的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和瓜岛争夺战的失利,日本海军的战事进入了艰难时期。1943年11月5至6日,为了挽回败局,首相东条英机主持召开了“大东亚会议”。主要参会代表除了东条英机、汪精卫、张景惠、菲律宾的劳雷尔、缅甸的巴莫以及泰国代总理外,自由印度临时政府首脑钱德拉·鲍斯以陪席人员身份出席了会议。会议发表了《大东亚共同宣言》,进一步明确了“大东亚建设纲领五原则”,即“共存共荣、独立亲和、文化昂扬、经济繁荣以及为世界发展做贡献”等[33]4。大会除了六位正式代表各有发言外,还就印度问题做了专题讨论,目的在于以印度独立为诱饵将其拉入“大东亚共荣圈”的队伍中,以求构筑在两洋的霸权。
四、结 论
综上所述,“海上帝国建设与文化共同体的细部关联”,围绕所谓“文化共同体”的近代形成与质变,探究了日本海上帝国建设的文化策略。现代意义的文化共同体原本建立在同质性的文化记忆、文化理念以及文化精神生活上。然而日本为谋求建设海上帝国,却不断模糊其构成要素。
第一,20世纪初的“亚洲门罗主义”是文化共同体的变体。表面强调的是亚洲地域的关联性、亚洲文化以及亚洲精神的永恒性以及处理亚洲事务的主人翁意识。实际上是日本侵华以及与美国争夺太平洋海域主导权的工具。可以认为,在这一理念的支撑下,日本完成了第一期的海上帝国建设。
第二,20世纪30年代由昭和研究会等人发起的构建“东亚协同体”,是战争年代文化共同体的又一变种。目的在于迅速完成占领中国全境,为向南太平洋进发以攻打美国军事基地创造有利条件。其特点在于侵占陆地是为夺取更广阔的大洋做准备。它体现的是一种与军政的强制所不同的文化软渗透。
第三,20世纪40年代由两外相有田八郎和松冈洋右公开提起的“大东亚共荣圈”,成为战间期所弘扬的另一类“文化共同体”[34]305。伴随着其圈域范围达到顶峰,日本海军掌控两洋霸权的欲望得到了满足,同时使得第二期的海上帝国建设达到了“最高境界”。然而,顶峰就是回落的开始。1942年的日美海上较量发生了转折,侧面地说明了日本战前的“海上帝国”建设走到了尽头。
可见,近代日本追求海权的道路已经与幕末维新时期应对海上威胁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了[35]45。战后日本追求海洋国家的路程,与战前“海上帝国”的建设步骤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而且都具有潜在的右倾化与危险性。我们应该从历史连续性的角度,探讨20世纪90年代以来“东亚文化共同体”[36]394被重新提起的价值与意义,并警惕新形势下日本重温海上帝国的迷梦,以为我国的有效应对寻找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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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红]
OnJapan’s“SeaEmpire” & “CulturalCommunity”Ideas
CHEN Xiu-wu
(Institute of Japanese Studies,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Japan’s “Sea Empire” The construction of “Sea Empire” in Japan before the war lasted for 77 years. Before WWII,the ideas had undergone two major historical periods: the first phase from Russo-Japanese War to 1919 and the second phase from 1936 to 1945. When the military rule of the occupied territories,the Japanese colonists also filtered the “cultural community” with the slogan “Asian Monroe”,“East Asian Synergy” and “Greater East Asia Co-Prosperity Sphere”.With these slogans the Japanese Navy gained political power over the Japanese Army,made unwise struggles to the sea power,and lead the country to the destruction. In the final analysis,the so-called “cultural community” was the cultural strategy for building “sea empire”.
Prewar Japan;Sea Empire;Asia Monoecism;the Greater East Asia Co-prosperity Sphere;Cultural Community
10.16164/j.cnki.22-1062/c.2017.05.013
2017-05-23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15BSS011)。
[作者简介] 陈秀武(1970-),男,吉林农安人,东北师范大学日本研究所教授,历史学博士。
K313.45;K313.46
A
1001-6201(2017)05-008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