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意新辉—师自然，唯心造！

2017-09-20潘祥余

上海工艺美术 2017年3期

关键词：二娘

潘祥余

匠意新辉—师自然，唯心造！

潘祥余

Unique Originality and New Brilliance

清卢葵生制嵌百宝眉寿纹漆砂砚

现代新曼生八壶

2017’ Spring Auction of Shanghai Gongmei Auction Co., Ltd is held in Jinjiang Small auditorium. Session of “Unique Originality and New Brilliance” highlights all types of stationery accessories. Artworks, created by artists with different times and different backgrounds, are displayed in the same venue. More than 90 artworks cover different styles, themes, types, materials and technologies to feast people’s eyes. This auction event is a high-grade and high-quality visual feast.

导言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庄子·应帝王》）

对于这则故事的寓意，笔者初读以为“浑沌不开”则不死，因此“无为”即是“不作为”。如今再读，却有了新的体悟——“浑沌”应是死于“倏忽”（疏忽）。也就是说无为不是不作为，自然之道在于道法自然，因势而为，就像一颗未经雕琢的顽石，一抔不曾淬炼的泥土，诚自然也；若遇巧匠，因材施艺，寓巧于拙，亦呈自然之美。师自然，唯心造！心者，用心也；绝不疏忽，方成大器；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7月23日，上海工美2017春季拍卖会在锦江小礼堂热力开槌，其中“匠意新辉”专场以文房清玩为主，不同时代、不同背景的艺人们同台献艺，其创作的90余件作品囊括了不同风格、主题、类型、材料和工艺，煌煌大观，是一场高品位、高品质的视觉飨宴。

该场拍卖，作品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紫砂、陶瓷、木雕、牙雕、竹雕、玉雕，品类花样呈现；茶壶、砚台、花瓶、笔筒、扇骨、水盂，题材不一而足，充分展现了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和艺人们的出神入化。

顽石与泥土同是自然的神奇造化，然而一坚硬、一柔软，如何用看似粗率的石头雕琢万象，以不禁揉捏的泥土塑而成形，历代艺人们以手“写”心，用心则艺精，开辟了一片生机盎然的艺术天地，与自然相辉映。

一、泥土的丰富可塑性

“匠意新辉”专场首组拍品“新曼生八壶”，由唐云先生哲嗣唐逸览先生策划，请宜兴制壶名家范顺君特制，取式一如唐云先生所藏，并于壶身摹刻唐云先生书画，精工细作，匠心独具，蕴意即在于向唐云先生致敬，雅趣颇令识者称道。

众所周知，当代海派名家汪家芳以山水绘画而闻达，笔精墨妙，作品传达出人与自然和谐为一的理想气息。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汪家芳还是瓷画中的佼佼者，碰瓷、玩瓷、画瓷已经很多年。从拍品“青绿山水长方形瓷花瓶”来看，汪家芳的瓷画作品延续了纸上山水的创作思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给人以登山临水入佳境之乐趣。

高温色釉是景德镇特创的一种色彩丰富、难于制作、件件孤品的新瓷种。此件青绿山水镶器四面敷彩，布局充满，是汪家芳精心绘制的大器。瓶面四面山水，皆以蓝、绿、青、黄、赭设色，细笔勾勒房舍简径、松柏青青，淡彩罩染云雾山石，层层烘染，使画面充满了空间感。细审画面，但见峰峦叠嶂，或峭峰直上，而不见其顶，或绝壁直下，而不见其脚，看似规整凝重，实则虚实有度、变化有序。瓶面上作者有意的留白似透出强烈的光源，顿使繁实的画面得以纾解，苍润微茫中自有气韵凝结，用心绘就了一个岚光浮动、积云蔽树、清空邈远的境界。

汪家芳将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与笔墨功力渗入釉彩，铺染在造型古朴的瓷土基底上，再经1300℃以上高温烧炼，借天工之手得窑变之绚烂，出人意料而成其妙，合乎天机而显其奥。

水盂乃文房用具，大者谓洗，小者曰盂，以端庄稳重、纹饰独特者为贵。本届拍卖中有两款水盂，一为瓷塑荷叶洗，一为茶叶末釉三足水盂，前者端庄，后者精巧，各具神采。

笔洗白瓷质，荷叶形，叶心下垂，叶边内卷，形成内凹的洗心，底端浮起花萼及枝叶，叶边站一水鸟，碾琢的物象生动逼真，莲叶造型与其他附属纹饰相映成趣。本器通体呈乳白色，釉质细腻滋润。底落“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书印款。乾隆皇帝具有独特的审美情趣，摹造瓷器往往仿古却不囿于古，既保留经典元素，又另见新意，此珍罕荷花洗正是承古融新的竭力之作。

另件水盂造型隽美别致，形类苹果，敛口，圆腹，圜底，下承三乳足，通体施茶叶末釉，胎质细润，釉面匀净，做工精致，气韵清雅。此件形体小巧，盈手可握，可玩可摆，通体光素，不雕不琢而不画，可谓大美至简。

两件水盂，俱不知作者名姓，但据胎、釉、工艺、款识来看当属清乾隆时期无疑，而艺能臻此，亦非凡工。

二、顽石之千变万化性

砚作为一种文化载体，是历代文人心目中的图腾。然作为案牍雅玩，珍贵之处在于“物之品格”，若无精工雕琢或赋予其人文精神，“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

本次春拍中，汪志良制“双勾松针歙砚”以30.5万元成交。此砚石出江西婺源龙尾山之水舷坑，砚作“辟雍式”，“金星”满布、“水波”荡漾。砚盖由贵州紫袍玉带石制成，当世画坛精英任重先生画双勾松针图，汪志良以浅浮雕精心刻划，能传原作之神韵。另附红木原盒，盒上由著名书法篆刻家徐云叔先生铭“通灵神工，志良刻云叔题”。本品造石优良、刻工纯熟、题记绘画精妙，砚、盖、盒，三位一体，三位师友各施所长，堪称“三绝”。

清乾隆雕瓷荷叶形洗

现代汪志良制双勾松针歙砚

清顾二娘制笸箩形端砚

本品砚盖，任重以松树小鸟入画，以劲挑的笔锋写出松针，以细腻的笔触勾勒翎毛，布局繁密却渊雅静穆，于镌刻者而言可谓“石上绣花”。所谓“博雅者移情，志幽者心醉”，汪志良遵循了“古雅”的创作风格，将雕刻技法与文人书画高度匹配，在他的精心雕琢下，松针根根刚劲，翎毛纤毫毕现，松树上错落着的松果裹着层层松瓣，或坠于树尖，或安于小鸟身侧，或隐于松针后面，深浅有致、形神兼备，意境的营造与精细的雕刻天然凑泊而融为一体，形制精美，意韵丰厚。画面右侧钤汪志良篆刻的“千里”、“志良”小印两枚，雕刻精细，入景入画，颇有其师之风。

《说文》谓：砚,石滑也。段玉裁注:谓石性滑利也。由此可知，其他诸如陶砚、砖砚、金属砚、木砚等因为不具“石”性，均非砚之“正统”，就连四大名砚之一的澄泥砚也概莫能外。

中国砚史发展至清，进入全盛时期。各种材质包括玉石、化石等均被融入砚文化，文人雅士参与制砚、刻铭蔚然成风。349号拍品为“清卢葵生制嵌百宝眉寿纹漆砂砚”，砚为木胎漆砂质地，砚堂为瓶形，淌池式，砚体披深灰色漆砂，轻便易携，当属砚中别品。

漆砚的历史悠久，至迟在西汉就已经出现，江苏邗江县一西汉古墓中就曾出土有风字形漆砚。漆砂砚是以一种轻细金刚砂调和适度的色漆髹涂于木质砚上制成，其比重较小，入水不沉，又较漆耐磨，易于发墨，具有轻便和美观实用的特色。据文献记载，清初扬州人卢映之曾于南门外得一漆砂砚，铭刻“宋宣和内府制”。遂加仿制，世代相传。漆砂砚至卢映之之孙卢葵生时，所制最精。《漆砂砚记》称卢葵生“高雅通古，极为杭人袁枚简斋所称许，见彼集中。葵生能世其家，尤擅六法，优人能品，交流多文学之士”。其制作的漆砂砚大多以木为胎，砚形有圆、长方、葫芦等多种，轻巧耐磨，清新雅致，并配以自制的漆盒。砚盒之形依砚而成，常用的漆色为黑、灰黑、朱红、赭、暗紫、暗绿等，在这些深沉的漆底上以百宝嵌成图案，或浅刻纹样，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

本件卢葵生制漆砂砚，胎体轻薄，工艺精良，砚面上有点点光芒，是漆中掺有金刚砂所致。原装漆砚盒，砚盒图案分别以螺钿、松石、椰壳等嵌梅兰竹菊四君子一族，尤多着力于梅花，另有绶带鸟一对分立于枝头、石上，顾盼生姿。

“梅”与“眉”谐音、“竹”与“祝”谐音，绶带鸟又名寿带鸟，借用“寿”字，合成“齐眉祝寿”图，寓意吉祥美满。盒底钤朱漆篆书正方印“卢葵生制”。此砚工雅器精，砚的素净与盒的多彩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得艺术之真谛，为漆砂砚之代表。

本品由日本回流，旧制的日本锦袋与桐木盒是为证据。要知道，漆树与砚石都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漆器与砚文化皆为中国人的伟大发明，如今漆艺在日本大行其道，漆砂砚又与日本锦、盒配合得体，欣赏之余，诚可叹也！

紧跟漆砂砚后的下一件拍品为“顾二娘制笸箩形端砚”。明清之际，手工艺在江南一代空前繁荣，期间，扬州卢葵生制漆砂砚为世所称道，无独有偶，在苏州，一位名唤顾二娘的工于琢砚的奇女子，以“轧轧鸣机手,割遍端州十里溪”，几乎占得中国刻砚史的头牌风流。值得一提的是，顾二娘乃清初众所赞誉的制砚大家，所制砚台人皆宝之，时人请卢葵生配制砚匣，与顾二娘之砚台珠连壁合。这件端砚配红木嵌瘿木盒，虽非卢葵生制，却为原装木盒，包浆滋润，扣合完美。两位同时期的制砚大家精制砚品接踵而至，于观者而言，亦属福分。

此品以端石为材，以笸箩为造型而制。通体凝重敦厚，材色青黑，泽如美玉，质地坚密，温润细腻，砚堂平整，琢制规整。砚呈正圆形，正面平整可供研磨舔笔，背面则精雕细刻以呈现笸箩复杂的穿插编织。蓖条水平交叉，均匀排列，纹路清晰可辨，层层交叠，相互缠绕，极具立体感，细细观之，有如真实之器。这一款式无疑是中国砚史上的杰出创造，将农家生活器具引入文房设计，栩栩如生，情趣盎然。

据传，顾二娘操业20余年，但“生平所制砚不及百方”。本品做工清新质朴，巧若神工，非凡夫可为。且此砚为复旦前辈全嘏、胡文淑夫妇旧藏，珍爱逾常。盒内还附全老“题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