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的诗

早起出门，都不和你招呼

早上的阳光穿过我的身体，像一把手术刀

斩断所有通向你的血脉，你的国度春风万里

只能勒马于此，唱完阳关三叠，就回去吧

我必须和自己有个了断，是时候了

我得习惯一个人的日子

早起出门，都不和你招呼

土拨鼠咬断车前草的根须

迎来它艰难的精神断奶期

我也有必要开建一个加工厂

生产活下去需要的养料和水分

其中包括，你不在时留下的大片空白

我将种上玫瑰、百合和向日葵

孤獨时和它说说话，浇浇水

像个有前途的园丁

起床，出门，都不和你招呼

喝完一杯咖啡

我就径直走人阳光里

电梯

早上的电梯，从光阴中游过来的鲨鱼

张着血盆之口，频繁吞吐着

一粒粒食物，鱼虾一样不由自主

有人在里面安放索套

乱石投进去，鹅卵石吐出来

成为方便少数人攀爬的铺路石

人们挤着电梯，黄昏挤着黎明

皱纹挤着青春。生活被绑在钟表上

精确到秒的考勤，使不锈钢的电梯

散着清冷的光辉，威严的硬度不容商量

电梯中挤满了脑袋，长着齿轮的形状

被一个更大的齿轮咬合着

沿着轨道上上下下

路过徐佳

整个早晨的悉尼，在一杯牛奶中泡软

歌剧院睡在荡漾的海面

被我一口饮下

把山茶花插在耳边，拍下来给你

你可以用来装点深秋的海滩

海水深蓝，没有任何落尘

这个五月，我们被深深地嵌入

悉尼的天空，偶尔有鸽群飞过

我们相视而笑，但决不惊动它们

海面上，很多船只相濡以沫

而后又相互遗忘

我路过你时，山茶花正巧开放

所以你记住了我，并把自己放进花蕊

送到我的门前

我会把你好好折叠起来

等到无风有月的夜晚

再慢慢打开

五月

五月，人们走进密集的相逢

把阳光饮遍，把缘分喝高

走着走着就散了。花未谢，酒未干

还是那么拥挤。总有人焚香煮茗

把季节的深绿看个究竟

五月，我们打马江南

山肥水瘦，一路草木花开

天仙硐的枇杷熟了

你把马放归南山

我们的脚印既古老，又新鲜

恰似黄梅戏的韵脚

那一刻，我长着蝴蝶的翅膀

忌妒的黄山雀飞走了

我们就这样，紧握五月

吸尽它最后一滴春意

澳洲归来

我从南半球归来，迫不及待地

把青天碧海给了你

像母亲为女儿带回

远方的薰衣草和红山果

还有我的照片，在沙滩上

风把头发吹成月桂树的枝条

（供你在有月的夜晚采摘）

云朵在背景里飘来飘去

海面刚刚摁住一阵浪潮

心跳尚未平静

亲爱的，你要好好收藏

这是我要让你亲眼目睹的

我唯一的海

看见你从我楼下驶过

五点四十八分，十四楼上看见你的车

从我楼下开过。这时的夕光正好

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沱江正好在这里遛了个弯

这些足以铺垫一次美好的回忆

第二次，你的车从我楼下开过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夕阳永不坠落。永远地照着河面

和你无法猜度的眼神。永远重复着

你在我视线里的旅程，以及

被压在我身体里的

小小的喜悦和哀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