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大选中政党政治的新特点

王晓斌

[摘 要]2017年是欧洲大选之年。作为欧洲大选的序幕，荷兰大选已经成为了各方关注的焦点。自由主义与民粹主义之争、“留欧”与“脱欧”之争，时刻牵动着欧洲各国的“敏感神经”。隨着民粹主义的兴起，荷兰的政治生态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一是荷兰社会和民意高度分裂，传统政党面对新型政党逐渐式微；二是荷兰疑欧情绪不断升温，极右翼势力抬头并呈现迅速增长的态势；三是荷兰政党政治十分注重选举的技术细节，旨在保障选举结果的公正性和公信力。

[关键词]荷兰大选；政党政治；新特点

[中图分类号] D73/7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928X（2017）09-0057-03

由于近年来极右翼“民粹主义”势力在欧洲大陆呈现群起之势，作为欧洲大选年的开端，2017年荷兰大选引起了各方尤其是欧洲各国政坛的高度关注，并被广泛视为欧洲政治走势的风向标和反移民与民族主义的试金石。通过2017年荷兰大选，我们可以看到荷兰的政治生态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并呈现出一些新的特点。

近年来，荷兰不断地涌现出许多新型的政党，如代表动物利益的动物党，反对过度知识产权的海盗党，捍卫老人利益的长老党等等，不同的政党有着不同的政治价值理念，也反映着不同社会群体的差异化的利益诉求，荷兰的政治生态日益变得复杂化与多样化了。此次荷兰大选共有28个政党参加角逐[1]，除自由民主人民党（Liberal Party）、自由党（Freedom Party）、基督教民主联盟（Christuan Demócrats）、民主66党（Democrats）、社会党（Socialist Party）、绿色左翼联盟（GroenLinks）、工党（Labor Party）、基督教联盟（Christian Union）等8个主要的政党外，还包括动物保护党（Party for the Animals）、50+党（50Plus）、社会革新党（Reformed Political Party）、思考党（DENK）、民主论坛党（Forum for Democracy）等20个小型政党，其中有13个政党获得议会席位。

在此次荷兰议会选举中，自民党、自由党、基民盟等荷兰8个主要政党共获得133个议会席位，与2012年相比损失10个席位。损失的10个议会席位由一些新型政党所占有。反观荷兰传统型政党，自民党虽然在此次议会大选中依旧占据着议会第一大党的政治地位，但与2012年相比损失了8个席位；作为荷兰的老牌政党工党在此次大选中更是以惨败而告终，只获得9个议会席位，与2012年相比损失了29个席位，直接沦入到小党的行列，荷兰传统型政党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从1986年到2017年，荷兰三大政党（主要是一些传统型政党）在下议院即二院中所占席位数，除2006年有所回升外，从总体上看依旧处于下滑的趋势。以工党为例，作为荷兰的老牌政党，历史上曾在1994年到2002年连续执政，但由于工党在执政期间过分追求政党间共识的达成而放弃了自己的一些主张，使得荷兰的市场经济改革并不彻底。另外，联盟政府对于公众关心的一些社会问题， 如毒品、移民、犯罪等缺少足够的重视， 并由此激发了荷兰民众的不满情绪，不仅使得工党在之后的议会选举中失利，也给了以“反欧排外”闻名的极右翼政党以可乘之机。在此次荷兰大选中，荷兰工党更是以惨败而告终，仅仅获得了9个议会席位，并直接退出了荷兰权力中心。

除工党外，包括自民党在内的荷兰传统型政党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即自身政策的失利。当然，除政党自身的政策失利外，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荷兰社会与民意的高度分裂以及一些新型政党的兴起对于传统型政党所带来的冲击。由于这些新型的政党是针对于解决具体的社会问题而产生的（如50+党，专门关注50岁以上老年人福利的政党；又如动物保护党，代表动物利益的政党，等等），迎合了部分社会群体的现实利益诉求，因而自成立之日起便迅速获得荷兰民众的支持。这样一来不仅分化了传统政党的群众基础，也促使政治权力被进一步的分化。支离破碎的政治格局使得荷兰组建拥有议会多数席位的执政联盟更加困难，传统政党的逐渐式微与小党派的兴起已成为必然的结果。

荷兰自由党（Freedom Party）是一个十分年轻的政党，它成立于2005年，系从自由民主人民党即自民党中分裂出来的极右翼政党，一经成立就获得了许多民众的支持并迅速在荷兰蔓延开来。在2017年更是势头迅猛，一跃成为荷兰政坛的第二大政党，给自民党构成了实质性的威胁。

根据荷兰选举委员会公布的数字，本次选举注册选民约为1300万[2]，其中支持自由党的荷兰公民便达到了200多万，支持率高达15.38%。大选前的民意调查显示，自由党的民意支持率曾一度高于包括自民党在内的其他政党的民意支持率，并一直延续到大选前夕。根据极右势力的研究者、荷兰政治社会学博士科恩·丹惠斯的研究，自由党的支持者主要可以分为以下三类：一类是觉得自己受到不公正、不平等对待的人，他们认为政府对移民太好；一类是认为自己“吃了亏”，付出太多、得到太少的人，主要集中于辛苦创业、白手起家的中产劳动阶层；一类是信仰极端保守主义的公民，他们认为移民太多会损害荷兰的传统文化、身份认同和价值观。他们大都集中于低中产聚集、人口萎缩迅速的老工业区，以及传统宗教迅速衰退导致社会明显分裂的南部地区，主要集中于35岁以下的男性选民群体，文化程度为小学或中学，并涵盖了各个年龄段，且多数对欧洲一体化存在着极大疑虑，他们并不是完全信奉或认同威尔德斯即自由党所提出的政策主张，只是希望能够通过选举的方式来释放出“唤醒”加“警告”的信号[3]，并推动问题的解决，选票只是他们用来抒发不满情绪与表达自己利益诉求的一种方式，因而自由党所获得的支持票大都是一种抗议性的选票。

虽然自由党的民意支持率曾一度高于其他政党，但这种优势并没有持续下去，在大选之际被自民党反超。虽然自由党最终没有能够赢得大选，但其迅速兴起的态势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正如自由党领导人威尔德斯在大选结束后所说：“我们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席位，吕特没能消灭我们！”“要么接受联合组阁，要么就等着面对史上最强大的反对派。”[4]自由党的选举失败源于它所持的政策主张。自由党的政策主张概括起来主要包括三大方面：一是使荷兰“去伊斯兰化”，不再接收伊斯兰国家的移民和难民，公共场所禁止穆斯林戴头巾，禁止扰乱公共秩序的伊斯兰宗教活动，把《古兰经》列为禁书，关闭清真寺和宗教学校；二是关闭边界，限制移民，使荷兰退出欧盟；三是削减老年人福利，公民年满65岁才能领取养老金。[5]此外，威尔德斯还曾多次公开煽动“焚烧《古兰经》”和“驱逐穆斯林”，并且严厉批评欧盟，鼓吹“荷兰也应仿效英国举行脱欧公投”，把矛头直接指向了伊斯兰教和欧盟，直接触及到了伊斯兰教徒以及信奉伊斯兰教的具有投票权的荷兰公民的切身利益；另外脱欧与削减老年人福利也必然会引起相应的社会利益群体的反弹，并进一步加剧荷兰社会的矛盾与分裂。因而威尔德斯也在2016年被美国《华盛顿邮报》列为可能策动新一轮脱欧运动的欧盟国家政客，被称为“荷兰版的特朗普”。endprint

威尔德斯虽然输掉了大选，但是民粹主义并没有因此偃旗息鼓。在移民问题与荷兰价值观等问题上，所有参选的政党包括自由党在内都已经达成了基本的政治共识，一些主流的政党也开始不同程度的在吸收反建制政治力量的主张，以求获得更多的支持；赢得大选的自民党首相吕特也曾公开要求不尊重荷兰价值观与习俗的人离开荷兰。荷兰的政治生态在“威尔德斯效应”的影响下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6]荷兰国家关系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扬·鲁德认为，荷兰选举堪称正在欧洲舞台上演的时代大剧之序曲，或将为欧洲大选年定调。如果“民粹主义泥石流”在系列选举中冲垮亲欧建制派，那欧盟就会陷入真正的生存危机。[7]因此，荷兰政治学家吉斯·舒马赫“警示”欧洲各国：欧盟及欧洲传统政党都应该认真反思威尔德斯何以获得那么多的支持，并尽快扭转局面，否则欧洲政治将会继续被极右势力所左右。[8]

荷兰议会大选历来以高投票率而著称，投票率一般都在百分之七八十左右。高投票率主要得益于荷兰所采用的比例代表制和多党制度。比例代表制主要由三个方面的制度性构成：各个参选的政党以选区的代表制名额为基础，在每一选区都列出数名候选人；选民无论投票给政党的哪一位候选人，最后都计入政党的得票；各参选政党根据在选区所获得的选片比例而分享该区的议席。

荷兰选举所采用的是政党名单制度，每个政党需在选票上列出本党推选的议员候选人名单。选票上各党的候选人名单按照优先秩序排列，一般其现任议员、党魁、党内大佬都排在前面。选民投票时通常会直接去画前面的第一位或者第二位（只能选一位），前排候选人的得票通常也最多，如此可以增加其当选的概率。当然，所有得票都属于政党得票，而不仅属于个人得票。因此，为了赢得大选的胜利，一些大党如自民党所推选的候选人往往多达80多位。由于政党和候选人太多，选票内容过于复杂，选前选民都会收到市政厅发放的关于选票的票样和详细的投票说明，同时投票现场也会张贴或摆放票样供大家投票前查找、核对和参考，选民有且仅有一次拿错票换取新票、重新投票的机会，同时错票将被当众销毁。此外，选民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偏好选择除排在选票名单前列的议员、党魁、党内大佬外的其他候选人，如果该候选人最后得票相当可观，他在政党名单上的排序就会上升，代表本党出任议员的几率也随之加大。

另外，為了防止黑客入侵与重蹈美国覆辙，此次大选荷兰放弃了电子投票，改用传统纸质投票的方案。由于此次议会选举中有28个政党参加竞选，每个政党数量不同的候选人依次排开，整张选票大到可以铺满半个桌子，因而荷兰的选票也被戏称为“大到可以拿来当洗澡的大浴巾或者糊帐篷的墙纸”。为了保证选举结果的公正性与公信力，荷兰大选还实行严格的资格审查制度，只有通过资格审查的荷兰公民才能够进行投票。整个投票过程由三位选举工作人员依次协助，首先选民须手持由市政厅提前发放的选举邀请卡到第一个工作人员前进行资格审核；投票资格确认后，选民还须向第二位工作人员提供身份证等有效证件进行第二次确认：选民本人或受托人（受托人必须持有规范的委托书方能领取选票）领取选票并完成投票。

高投票率除得益于荷兰的比例代表制和多党制度外，同时也得益于投票站站点的选址。此次大选，荷兰全国共设有9000多个投票站。[9]除了在社区、学校、广场、政府机关等地方设有投票站之外，荷兰政府还在火车站、博物馆、自行车停靠点、办公大楼等荷兰人经常出入的公共场合设立了许多投票站。为了方便选民投票，这些投票站地点常年保持不变。此外，为了保证少数群体特别是有行动障碍与视觉障碍的选民的投票权，各个投票站设立了供行动不便的公民通行的专用通道，并配备供有视觉障碍的选民使用的放大镜等辅助设备。为了保证投票的真实有效，荷兰还严格限制参与竞选的政党的宣传活动。在投票日，政党除被允许进行小规模的宣传例如沿街发广告或小糖果外，严格禁止开展大规模的竞选活动。同时规定宣传的地点必须远离距离投票站，不可接近和影响投票活动。得益于投票站站点的选址与选举技术细节的处理，使得此次议会选举成为荷兰31年来投票率最高的一次议会选举（投票率已达到82%）。

民粹主义并不是一时兴起的一股社会思潮，而是欧洲最近三四十年发展的结果，是欧洲人民面临社会政治变迁时所产生的一种自然的心理反应。随着荷兰自由党、法国“国民阵线”、德国选择党、意大利五星运动党等极右势力的兴起，民粹主义已经成为欧洲主流政治思潮之外的另一种强有力的政治力量，并将改变整个欧洲的政治格局。

参考文献

[1]首相所属自民党赢得荷兰大选，极右翼政党称愿意合作[N].环球外汇网，2017-03-16.http：//www.cnforex.com/news/html/2017/3/16/e113f7ac9d263d845e0042bd640d4906.html.

[2][9]荷兰大选拉开“欧洲大选年”序幕[N].凤凰网，2017-03-17.http：//finance.ifeng.com/a/20170317/15241998_0.shtml.

[3][6][7]荷兰大选：欧洲政治变化“风向标”[N].新华网，2017-03-14.http：//news.xinhuanet.com/2017-03/13/c_1120619645.htm.

[4][5][8]民粹政客威尔德斯冲击荷兰大选[N].环球网，2017-03-14.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7-03/10304134.html.

作者中共上海市委党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专业2015级研究生

指导老师：周敬青

责任编辑：卞吉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