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桂花香

海涛

昨晚在朋友家小聚，大家高兴都喝了几杯，醺醺然走出朋友家门，便见月色清莹布满院落。天幕下，出奇明亮的皎洁月光中散发出一股熟软的甜味儿，似香瓜又像新酿的蜜，弥漫在秋风和夜露中，由澄淡转为浓媚，脂粉香里间杂着一丝凉辣的薄荷味。

咦，难道月光也有味道？举目仔细观瞧，原来是小区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桂花种类极多，亚热带地区种植的多是四季桂，终年开花，春秋尤盛，其花粒细碎，躲在深郁的叶底，只闻其香不见其影，这让我想起杨万里的诗句：“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桂花的食用价值较高，富含癸酸内酯、紫罗兰酮、芸樟醇氧化物等芳香物质，是上佳的食材。开胃怡神的桂花美酒，以桂花、小麦、糯米为原料酿制而成，是民间待客的常见饮品。

在我国江南地区，人们常把桂花当成调味品使用。祖籍江苏的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说过，桂花是传统和普通的调味香料。用桂花制作甜点，有清香提神的功效。一般人家的桂花吃食都很简单，如桂花糕、桂花酒酿、桂花酸梅汤等，皆是廉宜可口的平民甜点。富贵人家就要讲究些，據《红楼梦》记载：贾府的老爷小姐应季尝新时，要吃桂花糖蒸制的栗粉糕和藕粉糕；而贾宝玉挨打后，则要吃木樨（桂花）和玫瑰清露来散瘀解郁，两种花露都是极为名贵的贡品。

日常生活中，桂花极少入肴，即便有也是咸菜甜做，例如桂花炙骨、桂花蜜火腿，皆以桂花熬糖烧成甜肉。这几种菜肴笔者都曾吃过，总觉得不是很对胃口。至于用桂花炒饭或包水饺，恐怕也是中听不中吃。窃以为桂花的幽馥清芬，只甜食茶酒相宜，不适于制作荤菜。

不少菜品都叫桂花，幸而只是挂名，并非真用。北方的家常菜“木樨肉”（常讹写成“木须肉”），其实是肉丝木耳炒鸡蛋，因北京人忌讳“蛋”字，改叫“木樨”，木樨即桂花。把“蛋花”说成“桂花”，除了取其嫩黄松碎之形色，大约也是要借桂花的美名，沾点芳香的意味。

南京有一道名菜叫“桂花盐水鸭”，有人以为是鸭子加桂花烹制成的，其实是借用桂花比喻鸭肉的香白酥嫩，和烹饪材料无关。记载南京饮馔的《白门食谱》则说：“金陵八月时期，盐水鸭最著名，人人以为肉内有桂花香也。”坊间所传此菜用了桂花也与时令有关，中秋前后的鸭子最美味，恰逢此时桂花盛开，也算一桩美谈。

“秋老虎”时节，白天闷热，只有夜间得少许清凉。江南地区称之为“木樨蒸”或“桂花蒸”，说是老天爷在蒸桂花。到底是江南人，令苦热的天气听起来也充满诗意。张爱玲想必也喜欢这名字，所以写了《桂花蒸：阿小悲秋》一文，文中有这样一段发人深思的文字：蒸郁的一天，烦乱的杂事，从阿小的厨房看出去，人生更显得琐碎卑微，但就在那些缝隙底和枝节间，悄然绽放着许多小小的喜悦，发出意义的香味，就像桂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