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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桑霓

上完晚自习，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夜已经很深了。

这段时间，小区里和外面的道路都在改造施工，深夜里也是车来车往，尘土飞扬的，一派如火如荼的景象。

我转弯进入小区时，有一辆拉渣土的车正要离开，发动机的声音很大，排气管子突突地惊起了施工照明灯下的浮尘，尘土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弥漫开来，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我从那只看起来炙热的照明灯下快步走了过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那些尘土依然是落了满身。

坐在桌前想要学习一会儿，却看着书出了神，手机屏幕亮起来——是朋友的信息。他说觉得好烦，成为一名鼓手还是工程师，是一道很难的单选题。他问我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了很久，没有回复他。

每天早上上学时，要经过一片搭在路边的简易房，是那些施工农民工暂时的住处。阳光斜斜地射下来，穿过房子旁的榆树，在潮湿的地面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树荫。那些农民工常常席地坐在树荫下面，吃着很简单的饭菜，沉默机械地咀嚼着，有时停下来，茫然地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每天总是从远处看着他们，但走近后，就不敢再直视，垂下眼帘，看到一双双沾满泥土，已无法分辨出颜色的布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常常幻想着逃离。当我被卷积在人流中，当我仰面躺在床上，当我安静地坐在教室，当我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轻声哼唱时，当我走过农民工的简易房时，我总幻想着逃离。耳边纷乱嘈杂的声音，我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但更多时候，也常常想，我逐渐经历的，逐渐妥协的，逐渐麻木的，像更多人的经历一样，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吧。

带着点悲观。

班里有个同学的妈妈突发心梗，生活一下子跌入谷底。我看着教室里那个空空的座位，想着这个曾经被绿色毛毛虫吓哭的女孩能否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这可能就是现实生活的无情或者美好之处，无论结果怎样，如不如意，最终大多数人都会和它握手，然后妥协、接受。它就像无形的一张大网，把你和你所有的喜怒哀樂包裹在其中，并和其他人的温柔交织在一起。

朋友又发来短信，“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反对我成为一名鼓手？”

我握着手机轻轻笑了。

我们聊了很久，关于我们向往的生活。我们一句一句地编织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属于梦想的世界。

最后，我说，相信都会实现的。

有天，走过那条熟悉的街，发现那些简易房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拆除，工人们也都消失了，像是从没有来过，只剩下那条宽阔整洁的街道，它们沉默地见证了这一切。阳光依然斜斜地射下来，无数的灰尘在光影中飞舞。

有天，那个空座位的主人回来了，苍白消瘦的脸庞带着大大的黑眼圈，眼睛里却流露出坚定而又温暖的光芒。

有天，朋友笑着说，为梦想加油！

我多么希望我们所有的梦想都能实现，我多么希望明天依旧是阳光普照，温暖每一个在黑暗角落的灵魂。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不同的心情反反复复指向不同的路，不同的选择指向不同的人生。

没有了施工灯泡的小区显得有点黑，抬头看到了仿佛好久都没有见过的月亮。我闭上眼睛，看到了一张大网，在黑暗处熠熠生辉。

（作者单位：石家庄市第二十四中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