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早期性教育是生理常识还是伦理道德

徐民彦

还在出版社做编辑的时候，有一位著名的性社会学家要出版一本相关内容的书，我被安排给老编辑打杂，诸如看清样做校对之类的事。有些文字段落记忆深刻，主要是那时年轻，有很强的获取知识的进取心，以及孤陋寡闻式的好奇心。比如在一份调查问卷中，有这样两个数据和事例，一个是在校女生（指初中以上）的流产率呈明显上升趋势，再一个是婚前性行为大幅增加。作者惊呼惊叹，这么下去很危险，两者的数字可能会超过美国和欧洲。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事，人们对在校学生的流产、婚前性行为是十分敏感的，而且将其视为道德行为不端。作者惊讶，读者惊讶，全社会都感到惊讶，是一种正常现象，要知道，那时候上大学是严令禁止谈恋爱的。当然，把那点数字拿到现在，可以说连毛毛雨也根本算不上。

书中另一个与流产和婚前性行为形成鲜明对照的故事是，一对年轻夫妇结婚几年都不得子，去了一些医院检查，吃过大量的中药，都不得法。最后是怎么回事，直到男方母亲私探半年之后才揭开真相。原来两位大学毕业的这对夫妇，根本就不知同房为何，把每天脱光了衣服在一张床上睡觉当成了“同房”“睡觉”。写到这里，性学教授百感交集，在苦笑这对年轻夫妇太缺乏性生活常识的同时，上升到“战略”问题，我们的大学毕业生连“同房”和“睡觉”这样的事，都理解不了，还能干点什么。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故事，但教授还能编这样的故事吗？白纸黑字，宁信其有。

时光飞逝，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之所以至今记忆犹新，如我开头所言，那时候年轻，好奇心重。三十年过去，之所以提起此事，是因为现在不断有人提起关于孩子性教育的问题，也涉及到青年人的婚前性行为。虽然像那对夫妇不知“同房”“睡觉”咋回事的青年人，大概不会再出现了。但是，资料显示流产和婚前性行为日益成为广泛关注的社会问题。

这种现象归结为三点：一是性教育和性知识极度缺乏，对于避孕常识几乎为零，美国的学校在九年级的时候，就有老师讲如何采取避孕措施。二是不尊重科学，就是不尊重人本身，特别是不尊重女性，不就是怀个孕、流个产吗，有的甚至将避孕视为反人性。三是没有思想上的束缚。

由此想到我们的性教育是何等状况。

过去说到这个话题，总有人搬出一些家长应付式的回答，孩子问母亲我是从哪里来的，母亲回答石头缝里钻出来。孩子一听此话很高兴，因为他们知道孙悟空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毫无疑问，这是在讽刺我们过去的性教育方式。

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传统，包括对待性教育的态度和方式上，也是千差万别。个人之见，在这个问题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存在先进与落后之说。欧美国家所作所为未必就是最科学最人性的，我们的性教育和男女交际之事也不见得一无是处。古人讲男女授受不亲，也是在经历了相当漫长的历史阶段之后，总结出“清规戒律”。

据说，我们的祖先在早的时候风气非常清新，男女交往随意随便，尽情欢乐。随着社会的发展，宗族和规矩日臻完善，出现诸多限制与礼数，男女之间交往被严格限制在夫妻之间，于是诞生了“男女授受不亲”。人类社会的进步与发展就是在一部部约束自己的律例中，不断完善和前行。

本文所要表述的孩子早期性教育的问题，到底是生理常识，还是伦理道德，还是法律问题？

如果说“男女授受不亲”更多属于伦理道德范畴，那么现在我们单纯地去讲所谓的如何避孕之类，则属于完全的生理范围。曾经有人说起农村的孩子，性教育是最原始的，也是最直接的。那些自由自在生活在田野的鸡、鸭、狗、猫，以及牛、羊、马、驴、骡，这些畜生的性事都是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孩子们见到这事都是当热闹看，有的还拿着石头去追打正在媾和的狗猫之类的。这样的事算不算性教育，当然不算，但是，孩子们由此得到的原始知识却是常年生活在城里的孩子所缺乏的。有玩笑說，城里有个孩子到乡下，看见两只狗正在交配，竟然回去写在作文中，称农村的狗与城里的狗是完全不一样的，农村的狗都是两条长在一起的。

有点荒唐可笑，却又是真实的故事。

城里长大的孩子可能就会出现前面说到的结婚多年，却不知“同房”“同床”为何等之事的笑话。这类人需要性启蒙，需要知道起码的传宗接代的知识。与之不同，从小接受来自田野里性启蒙的农村长大的孩子，则更需要正确的引导，打开她们或他们亟欲打开的心，走上准确的性福之路。

性教育、性启蒙，类似常识性的东西，无外乎两点，一是“知道了”，二是“知道就行了”，多是与生俱来正常生理反应。但是，伴随着他们或她们年龄的增长，其生理需求越加强烈的时候，规范便不可缺少。我们强调性启蒙、性教育，其实只是在讲这方面的技巧和操作手段，忽视了相辅相成的伦理道德与法律规范。

伦理道德是长期养成的社会风气，道德约束一弱，伦理道德的权威性就会受到挑战，约束力自然下降。孩子的早期性教育是生理常识还是伦理道德，还是法律约束，可能会遇到舆论的挑战。前段时间有人提出“贞操观”议论热烈。

“贞操观”可以不讲，但是，羞耻心，耻辱感，还是应该有的，这就是性的伦理与道德。那么多的在校学生偷吃“禁果”，怀孕流产，不是爱情的结果，而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无所谓的冲动。说难听些，怀孕流产甚至成为一些孩子的“家常便饭”，每到假期忙着“流产”，是一种坏到极点的社会风气。在这个本是严肃、尊严、操守至高无上的“大事”上，随随便便，对待其他问题的态度可想而知。

在中国农村的很多地区，过去都有新婚之夜亲朋好友在洞房外“听房”的习俗，甚至包括婆婆也加入到“听房”的队伍里，就是想知道新婚之夜年轻夫妇的举动。要是“有事”，大家都高兴，要是“没事”，就要想办法给予指导。在性教育这问题上，已经到了必须严肃起来，板起脸来认真说事的时候了。

所谓性教育、性启蒙，是一个综合的系统工程，不能单纯地进行某一方面的技术性辅导，还要与伦理道德和法律约束同步进行。否则，仅仅是让孩子早知道这样的性教育，更容易适得其反，枉费心机。后果便是流产率越来越高，年龄越来越小，对家庭和睦以及个人的身心健康，影响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