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词中的“月”语义场初探
2017-09-05李佳琪
李佳琪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古典诗词中的“月”语义场初探
李佳琪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以《咏月诗选》、《全编宋词》为文本,将古典诗词中“月”语义场作为重点探究对象,采用了义素分析、抽样调查、词频统计等方法,根据其成词方式对语义场成员进行了分析。并将“月”语义场的语言形式与情感的抒发相联系,分析“月”语义场的诸般特征。
古典诗词; 月; 语义场; 成词方式
一、引言
当把不同的词进行意义上的比较时,可以发现某些词义与另一些词义往往有某些共同的特点,以此为特点将词分成大大小小不同的类,这就是词义的聚合,所分出来的类就叫“语义场”。“语义场理论”是由德国著名语言学家特里尔在20世纪三十年代首次提出的,是现代语义学的重要理论之一,自20世纪50年代引入国内,便引起了学界的关注。近年来,运用现代语义学的语义场理论对古汉语词汇进行研究渐渐成为热点。采用“语义场理论”来研究词汇,打破了传统训诂学中词义孤立零散、研究不系统的限制,由此理论我们以词义为纽带,对词汇现象有一个更宏观更系统的把握。
“月”是古典诗词中常见的意象,宏观来看,从第一首真正意义的月亮诗《诗经·月出》始,到写月绝唱《春江花月夜》,再到以后种种月诗,月活跃于诗坛词坛自古而然且频率极高。微观来看,在个人作品中,月的出现也是极为频繁的。以李白的诗歌为例,据日本学者松浦友久《李白——诗歌及其内在心象》的统计,在李白现存的一千多首诗中,有四分之一的作品是“以某种形式吟咏月亮的”,月意象相对于其他意象来说,其地位可谓是压倒性的。月意象的频现,使得关于月的词汇异常丰富,从而形成了诗词中的“月”语义场。月意象的立意之深、取象之丰、用词之丽被分析得极为透彻,但是,对于“月”在诗词中出现的语言形式的研究可谓凤毛麟角,能将语言形式与情感抒发相联系的更是寥寥无几。纵观语义场研究成果,大部分是针对某专书或时期描写和统计,而对诗词这个极具特殊性的语义场着墨不多。本文试从对“月”语义场中几个典型词语的成词方式分析入手,意在通过对“月”语义场的成词方式的探究,揭示“月”语义场的层次性、历史累积性和丰富性等特征,并多角度探寻“月”语义场具有这些特性的原因。
诗词中“月”语义场的主要成员有两大类:一类是单纯词,一类是合成词。其中单纯词包括单音节词“月”以及通过借代、比喻、用典、割裂等方式创造而成的月的别称,合成词中则很大部分都是复合词,包括偏正型、补充型、主谓型、动宾型。下面我们将先从成词方式的角度分析诗词中的“月”语义场。
二、古典诗词中“月”语义场的成词方式
(一)古典诗词中“月”语义场的造词方式
在“月”语义场中有一类特殊的单纯词,那就是种种月亮的别称。这些别称多是由典故演化而来、习惯用语凝固而成,也是世代积累叠加产生的。由于诗人的生花妙笔也对其进行了再创造,所以这类词形成往往和修辞手法有关。虽没有“月”语素,却不离月语义。在这里,我们按照造词手法将其分为借代式、比喻式、用典式与割裂式。由于这类词源流复杂,有很多词还是多种造词手法混用,就不一一深入探讨了。我们用抽样调查的方法选出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别称,对其进行分析来说明成词手法,列举如下:
(1)借代式
借代是形成月的别称的重要手法。在这些别称中,有的以相关事物借代,有的以部分代整体。
望舒。“望舒”最初是指神话中为月驾车的神,最早见于《楚辞·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后来诗人运用借代的手法,用其借指月亮。如晋张协《杂诗》之八:“下车如昨日,望舒四五圆。”
晕。“晕”为形声字,甲骨文作云气环日之形,可见最初是仅指日晕的。《释名·释天》:“晕,卷也;气在外卷结之也。日月俱然。”可见“晕”在东汉以后可指日晕,也可指月晕。月晕,即环绕月亮的白色光带,有时也被诗人借用来指月。如陈叔宝在《关山月二首·其一》中写道:“晕缺随来减,光满应珠圆。”
(2)比喻式
比喻是非常常见的造词手法,在月的别称中,比喻手法造词的词语所占比例也是极大的。在古诗词中,诗人常常把月亮比作璧、圆盘、镜子、钩、弓等等。由于比喻手法要求两个事物具有相似点,因此通过比喻式别称,我们可以窥探到诗人所写月亮的种种特征,诸如颜色、形状等。
璧。“璧”本指圆形并且中心有孔的玉,也是美玉的统称。由于其形状与圆月相近,其颜色、亮度、质地也和月相似,因此诗人常常用其来比喻月亮。如宋祁在《水月》中写道:“碎璧拥舟来,流金映沙聚。”
冰镜。即冰做的镜子,其质地光润,颜色透亮,形状为圆形。它与圆月在此三方面有着相似性,因此诗人将月亮比作“冰镜”。如宋代的孔平仲《八月十六日玩月》诗:“团团冰镜吐清辉,今夜何如昨夜时。”
金盘。将月亮比作金做的盘子,欧阳修的《内直对月寄子华舍人持国廷评》诗曰:“禁署沉沉玉漏传,月华云表溢金盘”。可想而知,那时诗人看到的月亮定是一轮黄澄澄的圆月。
玉钩。在诗词中,最早以“玉钩”喻新月。此用法最早出现在南朝宋鲍照《玩月城西门廨中》诗:“蛾眉蔽珠栊,玉钩隔琐窗。”后由于新月与残月形状均似钩,诗人也以“玉钩”喻残月。如寇准在《残月》中写道:“若近明河没,还疑坠玉钩。”
(3)用典式
关于月亮的诗词、古文和传说数不胜数,因此诗人在说月亮时喜欢用典型的词语或与其有关的传说故事中的人或物来表示,固定下来,就形成了用典式复音单纯词。
桂枝。月中有桂的传说,最早见于《淮南子》。由于月亮的阴影与桂树的枝干形状相像,而服桂成仙的说法在古代又盛行,因此古人认为月中是有桂树的。诗人便常以“桂枝”指代月亮。如唐太宗在《辽城望月》一诗中写道:“魄满桂枝圆,轮亏镜彩缺。”
娥月。很显然,这个词是由嫦娥奔月的故事演化来的,诗人因以“娥月”代指月亮。清唐孙华《张母陈太孺人贞节诗》:“娥月悲掩曜,中岁忽云徂。”
白兔。在道教的掌故中,白兔在月中捣药,久而久之,白兔便成为月亮的代名词。诗人常以“白兔”代指月亮。如杜甫的《《八月十五夜月二首》》曰:“此时瞻白兔,直欲数秋毫。”
玉蟾。传说中,月亮上住着一只蟾蜍,一说嫦娥变身而成,一说是由于蟾蜍原来叫顾菟,屈原《天问》:“顾菟在腹”,“菟”与“兔”同音(“蜍”也与“兔”音近),由于谐音,原本的蟾蜍被玉兔取代。诗人常以“玉蟾”代指月亮,如方干的《中秋月》曰:“凉霄烟霭外,三五玉蟾秋。”
(4)割裂式
割裂指的是将古书中的经典语句中的字择出来组成词语,这种方式割裂了文句,而且形成的词语往往是不遵循语法的。用割裂手法形成月的别称,这种现象是比较少见的,但仍然存在。
《诗经·日月》中有这么一句:“日居月诸,照临下土。”后来大家将“日居月诸”割裂开来,“居诸”就成了表示日月的别名。如宋叶适《冯公岭》诗曰:“我独何为者,拊身念居诸。”
(二)“月”语义场的构词方式
魏晋时期,诗人追求人格之美,尊重自我价值。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反映在诗中,就是将感情赋予景物,情景交融。也是从魏晋以后,诗词的抒情意味越来越浓,月意象的出现越来越频繁,而关于月的复合词也随之越来越多。“月”单音词构词能力较强,诗人们善于使用各种各样的字与“月”进行搭配,从而描写月亮,进而抒发自己的情感。一代一代的积累,产生了“月”语义场中占很大部分的复合词。我们按照复合词结构的不同来分类,列举如下:
(1)偏正型
这样词有“月影,月夜,月波,月光,月采,月华,月色,明月,皓月,璧月,秋月,初月,新月,江月,湖月,山月,水月,烟月,霜月,夜月,华月,素月,孤月,缺月,残月,疏月,佳月,凉月,弦月,闰月,斜月,桂月,落月,楼月,庭月”等
在偏正结构中,有的词是以月来描述景观,如“月夜、月光”。有的词以月的形态词与“月”相组合,如“缺月、弦月、孤月”。有的词以月的时间词、地点词与“月”相组合,如“夜月、楼月”等。
“形态词+月”往往能够清晰地表达诗人此时此刻的心境,当诗人开心或宁静时,“皓月”、“明月”往往出现在诗词中,而当诗人感伤孤寂时“残月”、“霜月”、“凉月”常常会出现。如白居易在《泛太湖书事寄微之》中写道:“报君一事君应羡,五宿澄波皓月中。”诗人泛舟太湖,与友人写诗相告,心情是闲适怡然的,因此这里出现了“皓月”。而冯延巳在《更漏子》中写道“夜初长,人近别,梦断一窗残月。”诗人夜梦难成,别情难解,此时以“残月”来抒郁结之情。
“地点词/时间词+月”大多是以月为大背景来抒情,起到渲染气氛的作用。如杜甫的《玩月呈汉中王》诗:“夜深露气清,江月满江城。”其中“江月”作为一种明净皓亮的景物,与“深夜”、“露气”一同渲染了一种寒冷悲凉的气氛,为下面的抒情做了很好的铺垫。
(2)补充型
这样结构的词有“月轮,月中,月下”等。在这样的词中,“月”作为中心语出现,“轮”是月的单位,而“中”、“下”是对“月”的补充说明。这种补充说明,实际上仍是以月为背景,进一步渲染气氛,抒发情感。如白居易的《寒食夜月》中写道:“南邻北里歌吹时,独倚柴门月中立。”此句以月中独立表达了作者内心的惆怅与落寞。
(3)主谓型
这样的词有“月亮,月圆,月白,月明,月初,月出”等。在这样的结构中,“月”是主语,后面的“亮”、“圆”、“白”、“明”、“初”、“出”都是对“月”的陈述。
在主谓结构中,有一类是“月+形容词”,用来描述月的状态;一类是“月+动词”,描述月的动态,其中还涉及到了拟人手法。不难看出,在主谓结构中,月的形象更加鲜明,更加生动。如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诗曰:“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徘徊”指来回走动,主语多为人或动物,而张若虚在此以“月”为“徘徊”的主语,使得“月”的形象更加生动。
(4)动宾型
这样的词有“望月,对月,玩月”等。“月”在动宾结构中充当宾语,而隐含主语常常是诗人自己。由动宾结构的词语我们可以洞见诗人对月的态度,或是凝望,或是吟咏,或是等待,或是赏玩。诗人对月的感情和态度常常是依恋的、期待的、欣赏的,消极情感几乎没有。
动宾结构的月词语能够很明显的表达出作者的态度情感,因此它不仅出现在诗词中,还常常出现在诗词的题目中。如李白的《玩月金陵城西孙楚酒》、白居易的《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皎然的《游溪待月》、陈与义的《秋夜咏月》等。
三、“月”语义场的语义特征
只了解古典诗词中“月”语义场各类词的内部层次结构还远远不够,我们还应对词义进行研究。因此我们从古典诗词中的“月”语义场随机选取了一些成员,并对其进行义素分析。根据月亮的特点以及所选词语的特征,我们将义素列为几大项,所涉及的方面有性状、时间、地点、动作,其中性状又分为颜色、温度、亮度、性状四小类。分析如下:
表1.“月”语义场的语义特征表
望舒 + - - - - - - -玉蟾 + - - - - - - -玉钩 + - - - + - - -广寒宫 + - - - - - - -明月 + - - + - - - -凉月 + - + - - - - -金盘 + + - + + - - -夜月 + - - - - + - -庭月 + - - - - - + -望月 + - - - - - - +月行 + - - - - - - +
从以上表格可以看出,这些词的共同义素为“月亮”,而区别特征则包括了颜色、温度、亮度、形状、时间、地点、动作。有些词只有颜色的义素,有些词只有形状的义素,但不论如何,它们都含有“月亮”这个义素。因此在诗词“月”语义场中,虽然有些词成词方式相同,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的语义就相同,情感色彩就相同。除了从成词方式对诗词中“月”语义场成员进行划分和研究,下面我们还通过语义这个角度来对诗词“月”语义场层次性进行研究。
四、古典诗词中“月”语义场的整体特点
(一)层次性
在“月”语义场中,各成员并不是分散存在,彼此之间没有关系的。诗词中的“月”语义场在语义上有几个不同的层次。第一上位层次为“月”,因为在其下位层次中,都包含这个义素。在下位层次中,语义场成员也具有自己一些特殊的义素。例如“月”和“圆月-弯月”是两个层次,而在“圆月-弯月”这个层次中,均存在“月”这个义素。而“圆月”的[+圆满]义素、“弯月”的[+残缺]义素是“月”这个词所不具备的。上位词定有下位词,而下位词也可以有自己的下位词,对于下位词的下位词来说,其变成了上位词。如:
图1.“月”语义场内部领属关系图
也就是说,在“月”语义场内部,还包含了多个母场和子场,其之间存在着领属关系或者说上下位关系。当然,不同的分类标准就会产生不同的上下位,除了以形状区分,还可以以颜色、亮度等等来区分。
(二)历代积累性
由于诗词这种文学样式自诞生以来就一直不断发展,可以说,自那以后,历朝历代都有诗词。而从《诗经》中的“月出皎兮”到蒲松龄的“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可以说历朝历代的诗词里,无一不存在“月”。所以我们说,诗词中的“月”语义场具有历代积累性,其成员也在不断丰富和发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演变。在“月”语义场中,有很多词是经过诗人的“二次加工”甚至“多次加工”形成的,这一点集中体现在用典式的造词方式中。
从司空图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到姜夔的“诗贵含蓄”,中国文人一直具有一种含蓄表达的心理,追求含蓄美,因此引经据典成为十分重要的写作方式,与此同时,也成为了重要的造词方式。如在元末明初的诗人高启的诗中有这样一句:“流藻舞波寒,惊虬翔壑冷。”此处“流藻”是运用了比喻手法,但这词语很明显来源于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因此“流藻”的造词方式不仅是比喻式,还包含了用典式,这一词语是经过了宋代和元代两个不同时间的叠加的产物。
(三)丰富性
诗词中“月”语义场成员群体庞大,成词方式丰富多样,因此诗词中的“月”语义场具有丰富性。探究其具有丰富性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从社会学角度看,这是由“月出而息”的文明形态决定的。我国处于开阔的中原,地理环境孕育了农耕文明,农耕文化也成为我国古代社会的文化主流。白日里,人们或面朝黄土,或案牍劳形;到了夜晚,终于可以仰观宇宙,俯察品类,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便自然而然进入了视线。“玩月”、“赏月”等词语便清晰地说明了古人对月亮的欣赏。月意象不断进入诗词,诗人们各自以眼观月,以手写月,以心绘月。随着一首一首诗词的发展,月意象不断被丰盈扩充,“月”语义场也被不断地丰富和发展。
其次,从美学角度看月亮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月亮的形态是千变万化的,它有时圆有时缺,有时洁白有时澄黄。除了月相变化外,月光也有着颇为雅致的审美情趣。月光不仅如霜如水如铅华般澄澈明净,还产生光影变幻,很是灵动。月亮从古至今,循环往复,生息不已,这也给诗人们无尽的思考。月亮自身所具有的美学价值让它从众多意象中脱颖而出,成为诗词中不可撼动的存在,而“月”语义场也因此更加丰富。
然后,从哲学角度看,月亮的“阴”的属性与诗词思维方式暗合。《吕氏春秋·精通》云:“月,群阴之本。”在古代哲学中,月亮是与太阳相对的,是属阴的存在。而以月纪年的方法也被人们成为“阴历”。在写诗作词的过程中,“阴性思维”是主要的思维方式。比如说偏于形象思维、认识事物从整体出发等。月亮的阴刚好与诗词的阴相辅相成,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关于月亮的诗词中也常常出现女性,常常出现故乡。而按照题材来分,月意象在怀乡诗与思人诗中出现的频率是最高的。由此可以看出,月亮总是和阴柔的事物、人物、情感有关。
再然后,从心理学角度看,月与我们的民族性格、文人心理相契合。中华民族是一个崇尚“天人合一”的民族。自老庄“道法自然”始,我们便情为自然所感,意为自然所系。因此在我们的潜意识中,就可以将月亮融进我们的生活,甚至于将月亮写入言志言情的诗词之中。我们的民族奉行阴柔的社会实践。老子曾在《道德经》中写道:“人之生也柔弱。”民族性格的外柔内刚,与月亮内在透彻外在柔美的属性是相合的。自古以来,文人们一直奉行“学而优则仕”的价值观,然而苦读多年步入官场后,往往会发现,文人固有的清高自守、超凡脱俗与官场的尔虞我诈、风云叱咤格格不入。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的志向难以实现,他们的抱负难以施展,遂将感情移入万川山河、天地日月。此外,中国文人时常感叹人生难全、总有缺憾,追求家庭圆满、家人团聚,而月亮时圆时缺的特点刚好与此心理暗合。
最后,从语言学角度看,“月”语义场的丰富性与“月”语素非常强的构词能力是分不开的。“月”可以单独成词,自“月”字诞生以来,就以象形的方式代表着月亮这一事物。 而由“月”语义场的构词方式我们可以看出,“月”字不仅可以单独成词,还可以修饰其他成分,作为主语成分,作为宾语成分,作为中心语等等。所以说“月”语素的构词能力是非常强的,这也是“月”语义场中词汇如此丰富的重要原因。
(四)双音节词逐渐占优势
单音节词“月”出现频率最高的时期是在魏晋之前。如《尚书大传》曰:“日月光华,旦复旦兮。”上古时期的月还没有成为真正的意象,只是单独的景物,由于其毋庸置疑而又自然而然的存在入诗。从清代沈德潜《古诗源》的资料来看,上古时期并没有单独写月的诗句,到了《诗经·月出》才是第一首真正意义的“月亮诗”,月在其中起到了托物起兴的作用。但这些诗人都还只是简单地描摹景状,或者将月亮作为背景,甚至仅仅是简单的日月对举,而没有将月亮的特性与要抒发的情感结合起来。月亮只是作为独立于创作之外的客体而存在。
到了魏晋之后,诗人将情感与月亮紧密相连,随着词汇双音化趋势的发展,诗词中的“月”语义场中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双音节词,直至后来,“月”语义场完全成为了双音节词的天下。经统计,诗词中“月”语义场的单音节词只有“月”、“兔”、“璧”、“镜”、“晕”五个,数量远远少于数不胜数的双音节词,而且从使用频率来看,除了“月”其他单音节词的使用频率都较低,并不活跃。
(五)该语义场成员与心理情感有着深刻联系
诗词是特殊的文学样式,是为抒情言志服务的,因此遣词造句无不带有诗人自身的情感色彩。诗词中“月”语义场的成员也由此与心理情感产生了深刻的联系。通过之前对成词方式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由偏正式和动宾式的构词方法产生的月词汇,最能够体现诗人的情感。我们单独以抒情性来衡量各个成词方式所构成的词,列表如下:
表2. “月”语义场成员与心理情感联系程度表
从表格我们可以看出,在诗词“月”语义场中,成员的含蓄典雅程度越低、依赖语境越低,抒情性就越强。而除了单音节词“月”,其他成员都或多或少与心理情感有着联系。其中借代式、比喻式、用典式、割裂式和中部结构的词抒情性一般,主谓结构抒情性较强,而偏正结构、动宾结构抒情性最强。
五、结语
“月”语义场中词语的成词方式多种多样,而每一种构词法的选择,背后都是诗人抒情的需要,更与我们的民族心理和认知形式紧密相连。“月”语义场随着月意象的不断发展而发展,对其进行研究不仅有助于我们对月词汇有更加宏观的理解和把握,还有助于加深我们对诗词这种文学样式的认识。丰富多彩的语言形式的背后,是传统文化的凝聚和思维认知方式的显现。古典诗词中的“月”语义场凭借其种种特征,毫无疑问成为了语言研究的宝库,也是正确理解诗词情感的金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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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 in the classical poetry of semantic field
LI Jia-qi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0, China)
s:Based on the poems by Yong Yue Shi Xuan, Song Poems Of All to text, in the classical poetry “Moon” semantic field as object, the author discussed the righteousness element analysis, sample survey and word frequency statistics method, according to its word on members of the semantic field are analyzed. And “moon” of language form and the emotion expression of semantic field, analyzing the characteristic of the “moon” of semantic field.
classical poetry; Moon; semantic field; way for making words
H131
A
2095-7408(2017)03-0076-06
2017-03-22
李佳琪(1994- ),女,河北省邯郸人,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汉语史方面的研究。